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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醉人。

這在心裡醞釀了十二年的醇酒,足以讓人爛醉一場,甚至生生醉死。

十二年潛心修佛,看似已經叫他放下仇恨,就此看開。然而實際上,在看見杜漸然諾的那一瞬間,他就該動殺心了。

因為他動了殺意,心境失衡。

因此在這一次傳承中,他才能不受控製地做下一係列錯事,最後又棄釋入劍,願以一己之身,度化世間生靈。

錯了,這個人,從一開始,就是錯的。

齊墨也就隻能這麼錯下去。

三七和齊墨的默契很高,他自然理解了齊墨的想法,頓了頓,還是道:“……現在,很多事情我都幫不了你,你要小心。”

齊墨微微一笑,道:“當然會的。”

他把寧不流托到背上,一手持劍,一劍出,頓時把身前的壁壘轟成一堆碎石。

他不再理會那具玉棺,順著記憶裡的影響,往杜漸然諾該去的地方尋去。

……

寧不流睡了一覺,睡得沉極了。

齊墨給他把了脈,又喂了丹藥暫時壓製毒性,饒是這樣,等到他醒來,也過去了不少時候。

饒是再眉目清秀、容貌出塵不凡,屁股還翹的和尚,在脖子上掛著個酒葫蘆、手裡拿一把破爛長劍,背上背一個軟趴趴的人時候,形象都是好不到哪裡去的。

寧不流醒來得異常艱難。

他全身酥|麻無力,又像是被巨石碾壓過一般酸痛難忍。脖子簡直像是變成了石頭,讓他連抬臉的動作都做不到。眼皮更是牢牢的粘到了一塊兒,似乎要睜開,隻能拿劍割開一條縫隙來。

齊墨背著他,走得穩極了。酒葫蘆裡還有半葫蘆酒,晃出清蕩的水聲。

寧不流努力許久,終於“嗯”了一聲,齊墨聽見他發出聲音,進步頓了頓,轉而低聲道:“不流?”

語氣可謂是極其溫柔了。

寧不流還沒意識到這樣的轉變,他又努力憋出一個“嗯”字,齊墨便把他從背上放了下來。

寧不流靠在了石壁上,眼睛隻能睜開一條縫隙,他道:“……水。”

齊墨便把酒葫蘆取下來,給他喂了一口酒,還細心地扶住了他的下顎,免得酒水流下來,落到衣服上。

寧不流得了這一口酒水,頓時覺得自己活了過來,身上也有了些力氣。他虛弱地問:“我這是,中毒了……?”

齊墨低下眼眸,道:“是,是那妖獸的毒。我學識疏淺,分辨不出是什麼毒……隻能給你壓製一些了。”

寧不流艱難抬手,捂住臉,悶悶道:“你若是都學識疏淺……這世間便沒有幾個博學之人了罷。真是倒黴催的。”

齊墨道:“莫怕,解藥定然就在這傳承之中,我會找到的。”

寧不流揮揮手,道:“找到了有什麼用……”他頓了頓,喘了口氣,才繼續說:“找到了,這傳承也該沒了。”

不會的。

齊墨眼眸微微閃動,話到嘴邊,卻道:“那我們邊快些走罷。”

寧不流“啊”了一聲,道:“等等,等等再給我喝一口。”

齊墨無奈,隻能又喂了他一些酒水,道:“可彆喝醉了。”

寧不流道:“放心罷,我從小就是酒罐子裡泡大的,喝不醉。”

一邊說,一邊打了個酒嗝,當即捂住了嘴。

齊墨:“……”

齊墨沒有辦法,隻能歎了口氣,繼續往前走。

他們現在還是沒有出那宮殿之中,但是已經從那走廊中走了出來。

此時,他們走的地方,就是一處宮道模樣的地方。

兩邊都有紅色高牆,玉石鋪路,牆頂還有一片璀璨星空。

那星空自然是假的,是有無數靈石、星隕石被鑲嵌在這一片廬蓋頂部,做出燦燦夜色。

寧不流道:“我們到哪裡了……”

齊墨道:“不知曉,沿著路一直走,該是有個地方的罷。”

這紅色高牆上,也刻著無數揮舞長劍的人影。細細看來,就覺得他們似乎是鑽到了腦子裡一樣,孜孜不倦地揮舞長劍,一直舞完一套劍法,便就消失了。

齊墨把劍法暗暗記下,寧不流也是覺到了這一點,默默看了半晌牆壁,歎氣:“唉,真難啊。”

他此時此刻深恨自己曾經不曾好好習劍,勉強把劍法記下,卻也有些不得要領。

齊墨道:“慢慢看,不用急。這一條路上刻著的,都是這一套劍法。”

實際上,能看懂這劍法已經算是很不錯了。真仙使劍,每一劍都有無數玄奧,是絕世殺招。

若是真正領悟,可連越三階斬殺大能。

這一套劍法,實則隻是一劍。真仙將其化簡為繁,再化繁為簡,便是為了方便後人領悟。

而若能領悟,好處自然是少不了的。

寧不流還不知曉這些事情,他努力把劍法印在腦海中,手心癢癢,想要拔劍揮舞一番,卻礙於身體,與現在的時機,無力作為。

齊墨聽他長籲短歎,不由好笑,又拐了另一條路。

寧不流便不再歎氣,轉而去記新的劍法。

然而這一次,他們卻是有些倒黴了。齊墨還沒走多久,就覺得背後忽然一陣震動,蹄子落在玉石磚上的清脆聲音毫不掩飾。

寧不流被齊墨放下,護在身後,道:“哇,又是什麼東西?”

齊墨道:“是真仙特意放置其中的曆練妖獸,這些妖獸……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寧不流皺起眉毛,道:“你不是戒殺生麼……你破戒了?”

齊墨沉默許久,輕輕“嗯”了一聲,他慢慢拔出寧不流的劍,道:“佛修好慈悲,可真仙習劍。”

劍,是用來殺人的。

這些妖物算不得人,還罪孽深重。但是以佛修視萬物平等的觀念來看,差得也不遠。

寧不流一時怔愣,他張了張嘴,不知為何,心中卻忽地傳來一股苦澀滋味。他呐呐道:“你……會被罰麼?”

齊墨搖搖頭,沒有說話,寧不流也不知道他到底會不會被罰,隻聽見他道:“不流,看著。”

他話音一落,那妖物便從岔道中衝出,顯露出模樣來。

那是一頭兩人高的牛,雙眼赤紅,背峰高高聳立,一身青皮,頭上沾血,角上還有半塊染了血的布料。

寧不流臉色微變,他道:“它食人!”

齊墨卻淡定自若,那蠻牛經過一小段時間的衝刺,速度迅疾如驚雷,幾息時間,便竄到了齊墨身前!

“傻和尚!”寧不流心驚膽戰,見齊墨就站在那裡不動,不由焦急出聲。

尖利的牛角近在咫尺,似乎下一瞬就能插入齊墨心口,把他頂飛出去。

齊墨與寧不流的焦灼完全不同,他有一種近乎冷漠的冷靜。

僧人手臂微動,揮出一劍。

臉上沒了那種普度眾生的悲憫,反而是一種冰冷無情的淡漠。

寧不流看得直接呆住。

這一瞬,什麼蠻牛、傳承,什麼報仇雪恨的打算,都隨著僧人的動作飛到了九天雲外。

他身上帶著一股特殊的韻律,全身上下每一寸的變化,都能引動大道共鳴!

那一劍似是極快,又似是極慢。

似是鋒利至極,又似是綿軟無力。

其中內藏無數種變化,似乎隻是孩童隨手一劍,有無數破綻可以擊破。可你若是認真去看,便又覺得他身周的破綻都不是破綻,自有一股圓潤自在的味道。

這並不是什麼繁瑣優美的劍招,極簡極快,卻又因為貼合大道,顯露出一種難以言喻的韻律。

美。

實在是美極了。

寧不流癡癡地看著齊墨收劍回鞘,動作乾淨利落,唇瓣微動,道:“傻和尚,你可真好看啊……”

齊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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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 瘋魔可成佛(十三)

齊墨:“……我讓你看的是劍招。”

寧不流誇讚道:“嗯, 你用劍的時候真是好看!”

齊墨:“……”算了,你開心就好。

寧不流又被齊墨背了起來,他還沉浸在那一劍中不可自拔,戳著齊墨的肩膀, 問道:“傻和尚,你什麼時候會的劍啊?”

而且劍術造詣還極為不凡。

寧不流雖然沉迷美色, 不可自拔, 但是基本的理智還是在的。

齊墨揮劍時,那妖物就像是被歲月侵蝕一般, 在那一瞬間停頓下來, 隨後從頭開始, 風化成沙。

甚至那妖物身邊的玉石地磚,都受到了一些牽扯,變得坑坑窪窪。

齊墨頓了頓,一時之間不知道怎麼回複他。寧不流見他沉默,連忙道:“若是不想說,不說就是了, 我就隨便問問。”

齊墨“嗯”了一聲, 遲疑了片刻,道:“……劍, 是我小時候學的。”

寧不流稀罕地擼了一把他光滑圓潤的腦袋, 道:“咦?我還以為你自小就在清淨寺呢。”

齊墨低低“嗯”了一聲,道:“我家中出了些事,機緣巧合, 便拜入了師父門下,成了佛修。”

寧不流摸摸他的腦袋,覺得手感非同一般,又忍不住捏捏他的臉,扯一下,鬆手:“唉,你也算是個孤家寡人了……不如咱倆湊合湊合,拜個把子?”

齊墨:“……”

寧不流道:“我就說說,你彆當真。”

齊墨:“……哦。”

語氣裡居然還有那麼一絲絲的失望。

寧不流捏著他的耳垂,笑嘻嘻的說:“了緣大師,你是不是特彆想和我拜把子啊?”

齊墨沉默著,他說:“沒有。”

若是按照兩家交情,他們現在也該是勝似親生的兄弟了,可惜遭逢巨變,叫他相認的話都不敢說。

哪怕是佛修,也不是見到一個人,就會對他這麼好的。

寧不流不覺這一點,繼續喋喋不休,逗得齊墨兩條長眉都擰了起來。

寧不流哈哈大笑,他道:“哎呀,你也不知道發發脾氣……總是這麼悶著,你心裡不窩火嘛。”

齊墨呼出一口氣,道:“出家人講究……”

“彆說彆說,不想聽。”寧不流最頭疼這些說教,捂住他的嘴,轉移話題道:“我還是下來走罷,你給我喂了什麼,身上沒那麼難受了。”

齊墨動了動嘴唇,寧不流察覺到手心的柔軟觸?感,連忙取開手,還諂%e5%aa%9a地給他掐了掐肩。

齊墨道:“也沒什麼,是一粒解毒丹,但也隻能暫時壓製一二。”

他說到這裡,皺起了眉,道:“但是也隻能壓製三日到五日不等,需得去真仙殿中求一粒解藥,咱們得快些了。”

寧不流道:“好吧,好吧!那你放我下來先,咱倆跑著走,反正有你在,這裡的妖物也傷不到咱們。”

齊墨有些猶豫,但是還是聽話地把寧不流放了下來。

寧不流腳踩到實處,跺了跺腳,隻覺神清氣爽,道:“行了,行了,我沒事了,走罷。”

齊墨猶豫了一番,還是取出了一枚留影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