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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頭,便看到那火盆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翻倒,裡頭的木炭包括那兩截如今早已經不成樣子的梨花木發簪落了一地。

一片寂靜。

葉清溪腦子一轉就反應過來蕭洌是為了什麼攔自己,他怕自己被燙傷!可她當然不會傻到直接用手火中取栗,她當然是拿腳把火盆踹翻等發簪冷卻下來啊!可蕭洌拉住她時,她已經出了腳,到底是快了些……

她麵上浮現些許笑意,正想說話,便見蕭洌像是陡然回神,麵上神情一變再變,怒氣衝衝地說:“朕改變主意了!無論你做什麼,朕都不會信你的!”

葉清溪嘴張了張,心裡頓時湧上一陣懊喪,她果然動作太快了,否則此刻火盆沒翻的話,蕭洌也不可能知道她原來並不打算用手。可現在,他阻止了她,卻在什麼都沒說之前發現了她原來隻想踹翻火盆而不是如同他所想的用手拿,為了麵子大概就必須嘴硬到底了。

自從重新回宮以來,葉清溪還沒有這麼高興過,那一絲絲承載著欣喜的細流一點點在她周身遊蕩,讓她仿佛壓力都去了些。

即便蕭洌口中並不願意服軟,但他的舉動已經說明了一切,雖然提出了苛刻的要求,然而他還是攔著她不想讓她傷害自己!

葉清溪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明白這是一場曠日持久的“戰爭”,因此如今才幾天便有了這樣的進展,她心裡滿意極了。

唯一擔心的,便隻是在有更多進展之前,太後會介入。之前她很小心翼翼,但今日這陣仗有些大,太後十有八九會知道。

蕭洌覺得此刻葉清溪的笑容很是礙眼,突然斥道:“不許笑!”

葉清溪也不跟他對著來,收起了嘴角的笑,隻是眉眼依然帶著點點笑意,比單純的彎唇淺笑還讓人心中泛暖。

蕭洌望著葉清溪許久,心中起伏不定,似有兩個人在他腦子裡激烈地爭執糾纏,他身子微抖,下意識地想起了自己寢宮床頭板上的浮雲花紋,那種快讓他腦子炸掉的爭吵聲終於弱了下去。

他沉聲冷漠道:“還有朕當初瞎了眼送你的珍珠耳環,一並還給朕。”

他攤開手,大有她不交出來便不罷休的架勢。

葉清溪驀地後退了一步,搖頭道:“我沒帶身上。”她默默補充了一句,帶了也不給。

她的視線瞥向如今已看不出原來模樣的發簪,心裡到底還是有些難受的。若將來她注定沒法成功,那便是她僅能留下的紀念物了。以後老了還能跟人說,她年輕時也是風華絕代了不起的人物,曾經迷得皇上神魂顛倒,當真是傾國傾城。

但她並不後悔今日帶發簪進宮,因為她由此看到了一絲希望。

“那好,明日帶來還給朕!”蕭洌道,但轉瞬他又沉下臉色,“你不許再進宮,讓皇叔交給朕便好!”

葉清溪看了眼火盆,似有些落寞地笑了笑:“今日這事,想必定會傳到太後耳中去,明日我便是想入宮也不行了。”

蕭洌知道,至少這句話是真的。他母後這幾日說是偶感風寒沒來,但他自然知道母後是因他而煩惱,大概是想著眼不見為淨吧。他想,這樣也好,至少母後不用親眼見著他如何將這朝堂弄得風聲鶴唳。

“那正合朕的心意。”蕭洌似嘲諷似暢快地說道。

葉清溪卻搖了搖頭:“但我還會來的。”她頓了頓又道,“不帶耳環,我藏得太好,如今暫時找不到了。”

她隨口說著理由,反正也不指望蕭洌相信。

蕭洌沒再糾纏耳環的事,隻冷下臉道:“朕會下令,明日你進不了宮。”

說完他轉身,拂袖離去。

葉清溪心裡長歎一聲,看來她又得過個幾日再來了。

她慢慢走到火盆那些翻倒出來的銀絲炭旁,蹲下輕輕地伸手靠近那兩截發簪殘骸,察覺到難以抵抗的熱量,她隻得縮回手,想了想又以手為扇,輕輕擺動著,希望它們能儘快降溫。

蕭洌進門前不知怎麼的突然停頓了下,下意識地回頭望去,隻見葉清溪安靜地蹲在那兩截梨花木前,因為姿勢的緣故,看起來瘦弱無助,他瞳孔一縮,推門的手僵了僵,最終還是咬著牙進了暖閣。

他放過她已是極大的恩惠,怎麼能再被她所欺騙?

葉清溪等發簪終於降了溫,便拿衣袖將這兩截梨花木包好,等攝政王出來後,隨他一同離宮。當攝政王略有些擔憂地問起今日情形如何時,葉清溪回道:“有了些許進展……但太後怕是很快會知道了。”

攝政王道:“不必擔心,今日值守之人,本王已經打點過了。”

葉清溪略微有些詫異地看著攝政王,他的反應倒是真快。不過,以他這樣的縝密心思去取信他人,若真有彆的想法的話,要當皇帝大概不會特彆難?但他真有那心思的話,就沒必要讓她出麵幫助蕭洌了,任由蕭洌這樣放縱自毀下去,曾經口中說過為了蕭家江山的太後,說不定也會支持換攝政王登位,畢竟對太後來說,不是皇帝的蕭洌,其行為更好掌控些,不至於自毀得太徹底。

眾多想法不過一閃而過,葉清溪點點頭,並未多語。其他人的心思她管不了,至少目前所做之事對蕭洌有好處,那便夠了。

因為蕭洌的話,葉清溪想了想還是決定過幾日再入宮。她跟攝政王說了想法,並決定回去看看薛齊他們。攝政王沒有阻攔,他看得出來她是個頗有主見的人,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葉清溪沒讓攝政王的人送,離開皇宮後沒多遠就下馬車自己走回了新搬的小院子。

院子門沒有關,葉清溪一進去便看到薛齊坐在從舊院子搬過來的秋千椅上,腰後墊著靠墊,身子隨著椅子的前後擺動而微微搖晃,他手上捧著一本書,正如癡如醉地看著,並沒有發現有人進來了。

葉清溪看到他這模樣稍稍有些欣慰,才十五六歲的少年,怎麼能整日那麼頹廢呢?人若沒有夢想,跟鹹魚有什麼區彆!她就喜歡看到他這種上進的模樣。

“姑娘?你回來了?”先發現葉清溪的,是薛大嬸,她驚喜地叫了一聲,薛齊便也受了驚似的抬頭望過來,太過匆忙下沒能掩飾住眼底的那絲驚喜。

葉清溪笑著走過去道:“是啊,我回來住幾天。”

薛大嬸聽出她話裡的意思,驚訝道:“還沒完事麼?”

“才剛開始呢。”葉清溪一開始就瞞著他們自己要做什麼,這會兒自然也不可能泄露。

薛大嬸先是有些失望,隨即笑道:“正好快到飯點了,姑娘你稍坐會兒,等下就能吃了。”她說著看了薛齊一眼,嗔道,“齊兒,還不快站起來把這地兒還給姑娘!”

沒等薛齊反應,葉清溪忙擺手道:“不用了,我要先回房一趟。”

薛大嬸依然不滿地看了自己兒子一眼,訕訕笑著回了廚房。

葉清溪探頭過去想看薛齊在看什麼,薛齊卻忙將書往背後一塞,警惕道:“你想做什麼?”

葉清溪道:“如此不願給人看到……莫非你在看什麼不該你這個年紀看的書?”

“誰、誰說的!”薛齊矢口否認,催促道,“你不是要回房嗎?還不快走!”

葉清溪並不逼迫,隻露出意味深長似乎洞悉了一切的笑容,隨後回了房。

薛齊羞惱得很,偏什麼都不能說,隻得恨恨地收回目光。

葉清溪將已經不成樣子的兩截發簪稍微擦了擦,不過有部分已經燒成黑色,越擦越臟,她也沒再勉強,隨後包好藏進錦盒裡。流傳下去不爛的話,指不定還能當傳家寶什麼的呢。

珍珠耳環她並沒有帶去靖王府,這會兒忍不住拿出來把玩了會兒,才又依依不舍地放了回去。^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發簪已經毀了,她不後悔但還是心疼,這珍珠耳環,暫時她是絕不會再帶到蕭洌麵前去了,免得再被他毀了。而過兩天,她還會再回到蕭洌跟前去。既然暫時他還舍不得“毀”她這個人,她就必須抓住一切機會。今日她已經看到了希望,最好能做到什麼地步,就看她的發揮了。

第77章 撞個正著

乾清宮內。

蕭洌沉著臉在一杯杯喝著悶酒,一旁的徐媛被他強拉著作陪, 隻得戰戰兢兢地坐在一旁, 想勸說他少喝些,然而看到他的神色, 湧到喉嚨口的話便又咽了回去。

今日她去文華殿暖閣外時,並沒有看到葉清溪, 地上留有些許痕跡,她悄然問了內侍, 才知道葉清溪跟蕭洌起了爭執, 似乎鬨得還有些嚴重。

徐媛麵沉如水, 心中天人交戰, 見蕭洌漸漸喝多了些, 終於鼓起勇氣輕聲道:“表哥,為何……為何不給葉姑娘一個陳述自身的機會?”

她話音剛落, 蕭洌那飲酒後更充滿戾氣的雙眸便看了過來,他似乎不怒反笑,眼睛盯著徐媛道:“表妹, 你可知道你在說些什麼?”

徐媛麵色發白,那陣寒意讓她心中鼓起的勇氣潰散大半,可想起過去,想到將來,她低下頭避開蕭洌的視線, 以增強勇氣:“表哥, 當初之事我略有耳聞。您也知姑母的性子, 葉姑娘並沒有太多選擇。”

蕭洌驀地將手中的酒杯砸到了地上,凶狠地怒斥道:“閉嘴!”

徐媛麵色更白,連身子都有些搖搖欲墜,可勇氣或許隻有這一回能有,她不管不顧地繼續說道:“我與葉姑娘交往不多,卻知她有真性情,體貼入微,善良機敏,有這樣的性情卻又被迫處於那樣的境遇,隻怕那時候她自己亦是痛苦萬分。”

在蕭洌的瞪視之下,徐媛終於將自己想說的話說完。

蕭洌麵上浮現嘲諷之色:“她倒是好手段,讓你為她說話,她給了你什麼?”

徐媛沉默不語,事情自然不是蕭洌說的這樣,但要說她說這樣的話一點好處都沒有,卻也不是的。

想到今後或許再沒有這樣一舒己見的機會,徐媛繼續道:“表哥,我知你對葉姑娘的情義,為何不趁著還不算太晚,讓自己將來不後悔呢?葉姑娘畢竟是個女子,不可能永遠等著表哥,若哪一日她心灰意冷,表哥怕是會追悔莫及了。”

“閉嘴!再多說一句,朕絕不輕饒了你!”蕭洌說著卻驀地起身,一腳踢翻了身下的凳子,帶著一身火氣揚長而去。

徐媛緊繃的身子驀地放鬆下來,她長歎一聲,麵上浮現愁苦之色。

葉清溪在屬於自己的地盤之中待了幾日。這些日子她也沒閒著,時不時出去采購一些書籍回來,空下來就看會兒書,時不時想想蕭洌的事。

薛齊的身體似乎好了許久,葉清溪在的時候就沒見他再發過病,而按照薛大叔和薛大嬸所說,她不在時他也沒有發病的跡象。或許是“神藥”這安慰劑起了效果,或許是他自己有了生活的目標,精神上的變化引發了身體上的變化,無論哪種可能,葉清溪都覺喜聞樂見。

這日下午,葉清溪收拾了下東西,準備回靖王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