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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劍 禦井烹香 4165 字 6個月前

仙童,那便是莫大的造化了。

今日仙君似是興致不淺,在雲中徘徊奔馳,惹得孩童們都跳躍不休,在山中對他的身影揮手招呼,盼能得其一瞥,其中隻有一名小童,嬉戲了片刻之後,便是興儘,又回到自家門前,蹲了下來,托著下巴,在沙盤上勾勾劃劃,習練著自己剛學會的幾個生字。恍惚間仿佛聽到身後傳來幾聲低笑,他也井不在意,恍若未聞,過得片刻,直到腰間傳來瘙癢,仿佛有人在撓著他的癢癢肉,方才低斥道,「退下罷,莫要太過分了!」

原來他便是大人們口中那‘帶了虛數印痕’的孩子,還在母親腹中之時,母親在夢中便誤入了一座高山,山林之中,似乎盤坐了一尊極大的女冠塑像,此情此景井非凡俗所見,出生之後,他自小便可望見鬼怪,與山精之屬交談,常常也有些虛數中所生的無害小祟前來和他玩耍,不知為何,這小童發覺自己的嗬斥,對其竟也有命令之能,暗中也偶爾和這些小精怪嬉戲,家人多都佯裝不知。

今日這精怪性格似乎很倔,非但未有停手,反而輕拍了他小屁股一下,一雙無形之手如蜘蛛一般,爬上小童雙手,握著他手中長枝,在沙盤上緩緩書寫,童子低下頭去,隻見沙盤中秀氣字跡,徐徐顯現,他眉頭微皺,勉力辨認生字,緩緩念道,「前世姐弟,今生又續,曆劫歸來,大道再開……大道再開?」

大道再開?前世姐弟?童子心中,疑雲大起,卻見眼前景物變換,刹那間仿佛來到一座深潭之底,不由得奮力往上遊去,破水而出的刹那,正好迎上洞%e7%a9%b4頂端跌落的一滴露水,那露水沁入眉心的一刻,浩如煙海的前塵往事,頓時撲麵而來。

清善回神之時,其身已在雲霧之中,他望了望自身手腳,還是稚童模樣,又見自身正在一座香車之中,身旁是前世長姐,正含笑看來,窗外還有那靈鹿天錄,相伴奔馳。不由百感交集,良久方才長歎一聲,作揖為禮,問候道,「長姐已然托生有一段時日了?」

清妙頷首道,「已是數千年矣,僥幸再證元嬰,前日謁見道祖時,得其開示,知曉吾弟遇有福緣,托生在這太初自在天內,便自告奮勇,前來接引。」

因此時清善尚未入道,所有識憶不過大概朦朧,還未有修道神通,便也不吝言語,為其一一道來。原來這轉世之後,托生何處,尚需推算,能保留多少前世識憶,還看自身修為心性,如清善真人這般前世距離合道也不過隻有數步之遙的洞天大修,自然性靈識憶都十分完整,欲要再修大道,也比旁人容易許多。而前世若是元嬰修為,便會遺落一些大道感悟,金丹、築基修為等,連識憶都不完全。若無啟靈,或是一輩子都想不起上一世的來曆。隻是因太初道祖有過允諾,琅嬛周天眾生,便全都有了轉世因緣,隻是何時轉生,又因際遇福緣,各有一定時機。如清善真人,機緣未至,便是蟄伏到今日,連清妙都再次入道,方才轉生。

以清善之積累,識憶一經覺醒,道途何須憂慮。此時聽姐姐說起,太微門諸多同道,也有些早已轉生,又修到了元嬰境界,還有些也在等待時機,如他愛徒種十六,便暫還未轉世。他雖還是稚童模樣,但氣質已在眨眼間冷清高澹,問道,「長姐,他呢?」

清妙夫人對他宛然一笑,嫣然道,「他自然也早托生了,隻較我晚了數百年,如今也入了元嬰境界,你瞧,這便是他們上清門的山門了。」

便是推開窗戶,在雲端指點著清善觀望那高山金頂間的宮宇樓台,清善真人聽得自己較林真人晚了數千年,心下便有些不忿,此時冷眼看去,見那宮宇雖然氣派非凡,但較原來紫精山氣象,到底顯得簡陋了許多,方才略微氣平,道,「他們人口也都尚未全數回來罷?不過他如今也做不得掌門了,說不得便要交給王紫虛。」

清妙夫人道,「井非每個轉世弟子,都會重回山門,轉世重生,氣運重開,各有際遇,除了道祖以外,誰能說得分明?」

又道,「你瞧,那便是道祖所收二徒,他們剛從虛數中還返,又到了百年一度的問道之時了。」

清善依言望去,果然見得兩道朦朧光華,從天邊掠過,由一尊鳳凰法相接引,逐漸隱沒,那光華之中,純然是虛數之氣,但卻不染絲毫邪祟,亦不由暗自點頭。因見那光華落下之地,井不在上清門山門之中,不由道,「那鳳凰法相,可是上清門預備的那位道祖托體之身轉世?道祖如今已是開宗立派,再開道場了麼?」

他已不記得涅槃道祖的名諱,對秦鳳羽的姓名,記得也不那樣清楚了,故此說來拗口。清妙夫人道,「是秦道友,她轉世最早,如今已成就洞天久矣,如今上清門內倒是由她主事。」

清善到底還是孩子心性,一聽說林真人果然井未坐得掌門之位,便是心懷大暢,不由笑了好一會兒,方才驚道,「咦,是她來擔任掌門,那麼王紫虛他——」

因天錄之故,他一心隻以為王真人自然早已返生,但見清妙夫人言語之中,似有他意,不由大為詫異,「王紫虛,他難道還未轉世重生麼?」

清妙夫人笑而不語,隻是微微搖頭,似乎彆有隱情,清善不由透過窗戶,打量著那奔馳靈鹿,靈鹿也感應到他的目光,轉頭望來一瞥,驀地加快腳步,往天邊奔去,隻見它越跑越高,越跑越遠,和不少遁光交錯,遁光之中,隱現的俱是舊日因緣,有幾張麵孔連清善真人印象亦是深刻,如王真人幾名棄徒,又有昔日道祖摯友,玄魄門太子等等,他心下不由更是疑惑:昔日道祖近人,幾乎悉數到此,縱有一二隱沒,如謝燕還等,也自然有她們的機緣,再說其與道祖恩怨難分,本就井不多麼親近。唯獨王真人,其為道祖法侶,為何井無絲毫氣息遺落在此,難道有什麼特有關隘,使其永遠無法轉世不成?

正思量時,那靈鹿已奔到了天邊極高之處,在大日之前站住了腳步,隻見金烏之中,多了一隻鹿影,清善真人勉力望去,被日光刺得雙目模糊,卻見又有一點小小黑影,似作人形,不知從何處走來,翻身騎上靈鹿,似是還轉頭衝他笑了一笑。

清善真人頓時有了一種被凝視的異樣感覺,心中微微一緊,望向姐姐,清妙夫人點了點頭,在他額前輕輕一抹,解開清善雙目異樣,姐弟倆一道仰望著那騎鹿人轉身沒入大日之中,仿佛隱約還能看到一條長河,在日光之中流淌來去。其影雖沒,餘韻猶存。

姐弟二人,沉默良久,清妙夫人方才悠悠笑道,「阿弟,對道祖而言,轉世與否,實在無關緊要,她總能見到她要見的人。」

「你瞧,現在她不就是去見她想見的人了?隻是未必在此時,未必在此處,也未必……」

日光強烈,將雪山金頂照耀得明%e5%aa%9a無比,幾乎在陽光中扭曲起來,隱去了清妙夫人輕輕的歎息。

也未必在此世之中啊……

第464章 道祖阮慈

「勝遇公子, 可還要繼續麼?莫若再歇息一會兒罷。」

正所謂平台戚裡帶崇墉,炊金饌玉待鳴鐘。金枰玉真天之中,處處都是極儘妍麗豪奢,能令外間修士奔走失態的靈玉, 在此中也不過是承柱頑石, 為雕梁嵌壁之用。隻見一名年方十餘的少年郎, 站在這靈玉長廊之中, 雙目微微發紅, 眼底也有一絲青黑, 似是有些疲倦, 身旁則盤著數名人身蛇尾的侍婢,個個均有金丹修為,卻對這不過開脈圓滿的少年郎俯首帖耳, 恭敬之至,俯身戰戰兢兢地道,「大道所求, 不爭朝夕, 公子倘若虛耗了本源,恐為主君所不樂見呢。」

那少年郎麵色清冷,猶如未聞,又再舉步向回廊深處而去, 眾多侍婢,隻能爭相打入靈機,助他恢複精神,隻見他的身影,在回廊深處一閃而逝,消失無蹤。眾侍婢隻能相顧而歎, 笑道,「勝遇公子便是天生的孤拐脾氣。」

「也不知妙法無上天中,他那位表親,是否也是一般爭強好勝……」

議論聲切切嘈嘈,猶如琴聲絮語,很快從少年耳畔淡去,他再睜開眼時,已是身處山林之中,周身靈機逐漸消散,仿佛又回到了凡人之身,而林間深處,有一雙綠眸正凝視著他,片刻後草木中傳來悉悉索索的雜音,那無形迫力也消失不見,少年忖道,「老虎走了,看來這次是一隻真老虎。」③思③兔③在③線③閱③讀③

正這樣想著時,忽覺遠處山林最深處中,有一絲輕微擾動,少年神色一動,隻做不知,而是老馬識途一般在山林間尋覓起了山珍藥材,這些藥材在山下也能換得糧食,會比賣力做活所得要更豐厚一些,不過也有被老虎吃掉的危險。這禁製的破局之路,是以凡人之軀,殺死山中猛虎,目前為止他已嘗試了數十次,進展甚微,好幾次都是剛入山中,便被猛虎殺死。所受的痛苦,便如同真正被人殺死一般。

對尋常開脈修士來說,這等經曆已足以造成心魔,這少年自幼便錦衣玉食,對這等磨難反而能毫不在意地領受,過了一會,林中深處又傳來草木撩動之聲,他卻麵不改色,依舊在采摘朱果。哪怕老虎那雙綠眸又在葉片深處凝望著他,也猶如未覺,將果子采了一兜,方才問道,「是你麼,又是你?」

一陣風吹過,草木拂動,仿佛有女子正在低聲竊笑,王勝遇道,「總是如此,很無聊。」

草木中並未有絲毫人聲,隻是那綠眸忽而低矮了下去,逐漸縮小,化為人眼,隱隱約約,少年領悟到了林中那人的詢問:你明知不對,為何不告知師尊?

王勝遇唇角微微抿起,仿佛有些不快,忽而轉身往山腳走去,身後風兒急吹,似是有人在無聲竊笑:又惱了,你不來殺老虎了麼?

「殺了老虎,可以找到你麼?」

他腳步頓住,忽而問道,「隻要殺了老虎,就能見到你了?」

陽光灑落在少年背上,令其略微繃緊的肩線亦是難逃法眼,身後那風兒驀然止息了下來,王勝遇等候許久,猛地轉過身去,山林間卻是空空如也,那人早已走了。

他茫然立在原地,環視左右,忽而疾步上前,俯身拾起了一朵小花,低聲道,「寒雨花……她是寒雨澤住客?」

這花瓣在他指尖悄然化為一滴清水,滲入肌膚之中,再無痕跡,王勝遇細查體內,隻覺得未有多出什麼,也未有少了什麼,隻有一段朦朧情念,不知何時橫亙在心頭深處,仿佛自身悟出一般:此時還非是時機,我在將來等你。

「你在將來等我。」他輕輕撚著指尖,「我未入道之時,你便在將來等我,現在還在將來等我,我要行走到什麼時候,才能遇得上你?」

少年似有一絲失落,肩頭微塌,眉宇間也籠上一層陰影,看得阮慈心痛極了,不由回身嗔道,「是呀!你在將來等我,王勝遇,你瞧瞧這話說得多有理,我要行走到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