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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劍 禦井烹香 4113 字 6個月前

第353章 神魂誓言

孫亦入道以來,遊曆中也曾經曆過生死搏殺的險境,更曾越階殺敵,將剛剛曆劫突入金丹境界的妖獸斬落,雖因師承底蘊不足,自知和洞天弟子相較或許還有所不足,但對鬥法之能還是有些自信,直至此時,見過了秦鳳羽汲取精魄的險境,又親自和這頭妖鳥放對,方才知道自己還是小看了天下英雄。真正的精英修士,鬥法手段變化多端,天賦神通防不勝防,這妖鳥施展的分明是某種和神魂相關的神通,但他素來不肯離身的一件法器居然毫無作用。轉眼間便被吸入空洞之中,所幸神智也還算清醒,隻是全力提防,同時默運心法,在這虛幻的黑暗空間中謹守自身,隻待時機一至,便要設法逃離。

卻不料這妖鳥居然很沉得住氣,接連數日都沒有任何動靜,孫亦嘗試突破,也是無果,這裡靈炁不多,但卻還夠他使用,無有靈機斷絕之虞。孫亦隻得一邊修行神念,試著找到幻境的破綻,一邊著力提防敵人的攻勢。

不知不覺間,已是過了一年、兩年……那妖鳥便如同隕落了一般,毫無動靜,孫亦在這空間裡已是修行了三年有餘,更是煉成了功法中的幾門神通,卻依舊找不到此處空間的破綻,四周依舊是一片漆黑,神念探去,無有邊界,更無絲毫變化。孫亦心中不由焦躁起來,暗想道,「該不會是陰差陽錯之下,劍使已擊殺了妖鳥,卻將我遺漏在這空間之中,再也無有人能尋到我,將我放出去罷?」

倘若妖鳥依舊健在,其實他也依舊是凶多吉少,但那樣死至少痛快一些,要讓孫亦在這裡被活生生困到壽元終結,那將是持續四五千年的漫長折磨。孫亦想到此處,隻覺得身後又是一陣冷風吹來,心頭些許雜念,悄然滋生,他猛地又是一個激靈,暗道,「這是心魔入侵!有人在撥弄因果,欲要對付我!」

原來他設想中最壞的可能,便是妖鳥已死,自己和眾人失去聯係,隻能孤獨地死去,但此刻知曉敵人還在暗中窺伺,便是精神一振:「我聽聞上境修士,甚至可以撥弄時間流速,真的已經過了三年嗎?或許在實數之中,隻有一瞬!他不是調慢了時間流速,便是讓我產生了已過三年的幻覺,為的還是讓我心中產生破綻,他可乘虛而入,埋下種子!」

「此人便不是之前欲要侵入我心中的大能,也是和他立場相似的另一人,都是要讓我暗中屈從於他,監視劍使……此人的威能隻怕也超出了我的想象,但還不至於讓我完全迷亂,否則便可直接讓我效忠於他。我這三年來修持所得極為分明,若一切隻是幻覺,這些神通應該似是而非,由此可見,這不是我的幻覺,而是他調整了時間流速,或許在外界隻是一瞬,但我在這空間裡,卻是實打實地度過了三年!」

他秉性聰明冷靜,一旦認定什麼事,意誌便堅定無比,任是心頭雜念紛起,卻是謹守靈台,將這些雜念一律認作是那大能對付自己的神念手段,毫不客氣地將其殺滅。久而久之,這些雜念似是不情願地緩緩褪去,而那虛幻黑暗也逐漸消退,將此地真容暴露。孫亦想道,「便是大能,也要遵循宇宙間最基本的道理,我勘破了幻境,其便會對我顯露真容。」

他心中對這條規則似乎有了更深的領悟,自覺方才殺滅雜念之後,神念似乎又有進益,已覺此次曆練並非一無所得,此時環顧四周,隻見此處空間其實並不甚大,四周都是光滑玉壁,身旁不遠處矗立了一座石碑,鐫刻著奇妙符文,而孫亦心頭湧入一股明悟,知曉離開此處的關竅便在石碑之上,唯有修煉了其上功法,方才能破開禁製。倘若不肯修行,便會在此困到老死。因此地的時間流速比外間快了許多,便是劍使斬殺妖鳥,將他尋到救出,其中必定要花費的時間也會讓孫亦錯過破關時機,道途就此斷絕。

孫亦之前已估算過此處靈炁,便是拋開金丹關隘不說,此地的靈炁要修到金丹圓滿,也要耗費上萬年,他知道這神念傳遞來的信息並無虛假,不由苦笑一聲,自語道,「大能落子,當真是由不得我?橫也是我,豎也是我。」

便將神念投入石碑,姑且查看起來,細看之下,卻是說不出話——原來這功法卻並不歹毒,反而是堂堂正正,蘊含了時空奧秘。而且和此處空間的確深有呼應,倘若修行了此法,便會逐漸掌控空間禁製,減緩時間流速,當功法修到三層之後,可以初步將空間運化如意之後,方才能試著回到實數。否則即便是被人救出,也會因為適應不了時空流速的驟然變化,刹那間便死於空間被破開時的時間亂流。

以孫亦之能,尚且看不出這功法中是否蘊藏著什麼陷阱,隻知比自己所修行的門內功法還要更加上乘,修士對於上境之法,一向是如饑似渴,偏偏這功法也隻有前三層,後續字跡十分模糊,想來是功行尚且不到的緣故。再者便是修行以前,必須發下毒誓,永不叛離空間主人,必須言聽計從,否則因果反噬,便要立刻死在當場雲雲。

其實這樣的毒誓,對孫亦來說,發與不發也沒什麼區彆,對方既然有這樣的能為,那本來就可以在瞬息間把他殺死。現在擺在孫亦麵前的無非是兩條路,第一便是置之不理,死在此處,第二便是修行功法,或許還有一線生機。再者對方出手便是這樣的功法,總比上清門的眷顧要豐厚許多,便是跟從其為馬前卒,似乎也沒什麼丟人的。

孫亦計較已定,便發下毒誓,誓言已定,這空間的靈炁便刹那間豐厚了數倍,更是隱隱對他露出親和之意,令他修行事半功倍。孫亦也不耽擱,當即開始修行那無名功法。他本就天資過人,此時空間法則又對他多有眷顧,凡有疑問,靜中參悟時,隱隱便有明悟,恰好可以解答他的疑惑,耐心指點之處,不啻於名師當前,溫言解惑。饒是如此,孫亦還是精心修行了三十年,方才將這功法前三層練成。

這功法雖然無名,但的確玄奧無窮,議論宇宙洪荒,高屋建瓴之處,不是一般功法可以比擬。孫亦修得前三層,便似乎可以初步扭曲自己身側的時空,令所有指向他的攻擊,或是落於過去,或是落於片刻後的未來,他所發靈機也是一樣,當然敵人對自己的攻擊,沒有人會扭曲到過去,隻需要落於片刻後的未來,便可從容應對,而他所發靈機,卻可攻敵不備。僅僅是這般手段,在同階修士中隻怕便是罕見敵手。但其玄妙處尚且還不止於此,修到深處,尚且可以窺視未來,或者在某一範圍內隨意移動。他自身修行也是因此上了一個小台階,僅僅是三十年便修滿了金丹一層,這功法到了更高深處,又會是多麼神通廣大,也就可以想見了。

他既然已修得三層,便可初步掌控空間禁製,心念一動,將空間流速調緩,刹那間已是回到實數之中,果然其身還猶在妖鳥之上,將將要跌落進鳥目之中,孫亦一聲輕叱,將自身下落的時點挪移往瞬息之後,刹那間劍勢大漲,將妖鳥瞳仁刺傷,隻聽得一聲驚天動地的泣鳴,那妖鳥眼中鮮血泉湧,雙翅鼓蕩之中,狂風卷起,將孫亦拍走,自己在空中盤旋了一周,依舊往法舟噴出一道動蕩靈炁。

但也不過是這片刻耽擱,舟上遲芃芃、齊月嬰已從定中回轉,兩人一起出手,她們都是積年金丹、係出名門,不比孫亦隻有法器護身,身周法寶齊全,便是修為不及妖鳥,對敵手段卻更多樣,遲芃芃十指翻飛,金鈴鼓搖,聲波如同有形一般,震動四周靈炁,令那妖鳥護身靈機渙散。齊月嬰並指如刀,刹那間連點十餘下,竟洞穿妖鳥極為堅韌的法體,令其慘叫聲中,墜入下方山林內。

三人聯手,刹那間將此鳥逼退,但若說將它殺死,卻也並不現實,金丹鬥法往往便是曠日持久,尤其是妖修,鬥法手段雖然不如人修,但法體堅牢,生命力綿長頑強,極難滅殺。齊月嬰也不貪功追殺,招呼眾人回到舟頭,欣賞地望了孫亦一眼,笑道,「孫師弟臨陣突破,令我刮目相看,天賦果然非凡。」

原來她也留意到了孫亦瞬息之間的氣勢改變,甚至連那略微偏移時空的手段,或許都沒瞞過齊月嬰,隻是她以為這是孫亦本就修成的看家本領而已。孫亦心下萬般念頭轉過,見阮慈高踞上首,含笑望著三人,似乎也十分欣慰,刹那間已是做出決斷,再度上前施禮道,「劍使容稟,在下剛才——」

甫一開口,便立刻受到誓言反噬,隻覺神魂中一股劇痛傳來,丹田仿佛被一柄尖刀刺穿攪動,內景天地碎裂搖晃,孫亦再說不下去,‘噗’地一聲,噴出了滿天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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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4章 脫穎而出

說時遲,那時快,這口鮮血方才噴出,舟上諸人還未曾反應過來,隻見阮慈伸手一指,發出一股朦朧靈炁,刹那間從其中走出一名青衣真人,風姿如竹淡雅,正是王真人本尊。其方一駕臨,舟中氣機便是一變,從外展變為內收,仿佛一切維度都被密密實實地包裹了起來,便連孫亦噴出的鮮血,都絲毫沒有泄露,王真人袍袖一拂,那鮮血遵循原路,又飛回孫亦口中,他的傷勢亦是徐徐倒轉,回到了誓言反噬之前。

洞天真人玩弄時間因果,其中無窮奧妙,真讓人歎為觀止,大開眼界!甚至連孫亦本人都是驚訝得說不出話來,王真人隻做完此事,靈炁猛然崩散,其又消散無蹤,那朦朧靈炁之中,再伸出一隻素手,阮慈化身見了,也是會心一笑,身軀逐漸虛化,化為精純法力,彙入素手之中,令其威能更增。

那隻手衝孫亦輕輕一招,孫亦忙行到靈炁之前,隻聽得靈炁中一聲輕笑,那隻手輕輕穿入孫亦身軀之中,似乎是在翻檢什麼,過了片刻,似是挑出了一根虛無之線,這條線在金丹修士眼中看來,若隱若現、若有若無,若非此時被那素手抓住,否則他們是很難真正見到其形的。但一旦此時因緣際會,看了一眼,將來便對這維度多了不少感應,總有一日能憑借自己感應到。遲芃芃低聲道,「這應當是因果之線……」

隨她話語之聲,那條線熒熒亮了一亮,仿佛更清晰了一些。孫亦望著那隻手順著因果線往前拉去,忽而身不由己往前傾覆,仿佛有什麼龐然大物,在因果線另一頭極力抵抗,不願被拉出真身。

雙方角力之下,孫亦定然是十分痛苦,但他強行忍耐,一聲不出,隻竭力向那隻手靠近,雙方僵持了一會,隻見指尖一點光華,分明是道韻之光,往下一點,對方如遭雷殛,倉皇間斷去連線,那因果線往上一揚,隨後斷了開去,在空中飄飄搖搖,那隻手輕輕一扯,將它折斷,又往孫亦懷中打入一粒光華,縮回靈炁之中,消失不見。那團朦朧靈炁一陣扭曲,重又塑成阮慈化身,對孫亦笑道,「這因果線我便先取走了,將來若有一日,你修成洞天,再來向我取回,將這段因果了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