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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劍 禦井烹香 4113 字 6個月前

答案自然而然會浮現出來,對阮慈說道,「修為一去,識憶和感悟也隨之煙消雲散,她在地脈存活了數千年,靠的便是執念,你再多說一些。」

阮慈倒是自己瞧出了白衣此時的狀態,因她觀照之中,白衣菩薩的情念甚至還不如金丹修士複雜,隻是兩人相距甚遠,她的道韻不及,否則早就撥亂情念了,此時隻用言語動搖心誌,因道,「哼,你們南鄞洲個個都是孬種,隻知敬拜道祖,便宛如一條忠犬一般,可我瞧著主人也不怎麼憐惜你們那,怎麼不丟根骨頭給你們吃吃?」

白衣菩薩對這種刻薄言語倒沒什麼回應,阮慈心道,「是了,在他們心裡,道祖忠犬恐怕是誇讚呢。」

她眼珠一轉,又道,「你們也沒什麼本事,連狗都做不好,你還有什麼麵目存在於天地間呢?借來生機、苟延殘喘,你可有麵目去見主人麼?現在連我們兩個金丹修士都畏懼,你哪還有菩薩高僧的氣度呢?」

此言倒頗為奏效,白衣菩薩氣息明滅更快了幾分,情念也逐漸有一色占據上風,按阮慈想來,應當是怒意、複仇等負麵情緒,她見這一招奏效,便專撿這樣的話,和王真人一道,在周圍那無窮無儘的黑暗中不斷追逐氣機。這地脈雖然是通道,但也並非是可以穿行的管道,又或者是土行絕境,而是在一團虛無之中,隱隱有些氣機脈絡,蘊含了三千大道輪回博弈,這種博弈多數沒有意識,阮慈憑借己身道韻,穿梭其中如入無人之境,而白衣乃是一團氣機,也不太會勾動法則感應,雙方速度都並不低,若是白衣一意奔逃,阮慈要抓住她還需追逐更久,直到錨定因果才能肯定不會追丟。但她唇舌便給,白衣菩薩被說得心緒潮湧,氣機越來越慢,終於停在原地,像是在等著他們前來相會。

雙方心意一變,周圍便逐漸亮起,此地乃是虛實之交,景色會隨神念變動,當雙方都浮現出見麵一晤的心緒時,原本不需要的光亮也就誕生了出來,倘若此時三人中有人守不穩心神,令多餘思緒外溢,這裡還會生成那人心中的景色。

阮慈將心神守得十分牢固,倒是白衣菩薩已然是殘體,思緒外溢得更多,此地逐漸形成一座禪房,形製和阮慈在曇華宗山門時所見十分相似,不過陳設也十分簡樸,更像是白衣菩薩幼時起居之地,阮慈在禪房中駐足,隻聽得遠方足音輕輕,一個白衣少年逐漸走近,一開始還是那大玉隱子的麵容,但走到禪房之中時,已變化為白衣菩薩那慈悲柔美的長相,她依舊做比丘尼打扮,走進禪房,禮數也還周全,雙手合十,道了聲,「我佛慈悲。」

阮慈拿出未來道祖的架子,隻微一點頭,說道,「大尼姑,你本是過去之人,何必還強留世上?這和你們佛家經義不符,也未見得就是道祖的意思。」

兩人在此,必有一戰,否則白衣不會停下遁光,實際上兩人的鬥法已然開始,阮慈這一問,便是要瓦解她殘留世間的‘正當性’,倘若白衣也無法辯倒她,認為自己不該存在,那麼甚至會自行消亡。這種言語交鋒和道韻博弈乃是同時進行,阮慈周身道韻此時也在無孔不入地試圖滲入白衣身軀之中,但白衣不愧是洞天殘餘,周身防守得固若金湯,甚至連那原本不太融合的法體,都在飛快同化之中。

聽聞阮慈此問,她又是合十一禮,方才盤坐下來,一手指天,一手托瓶,正是佛門辯經之態,口喧佛號,安然道,「外魔未儘,佛道未行,大道未弘,如何有顏麵入寂歸天,前往西方世界享那極樂安然?」

阮慈稍作嘗試,已知光靠道韻攻伐無法將為白衣完全擊敗,但有道韻在,白衣也永遠不可能勝過她,心念微動,和王真人對視了一眼,見王真人微微點頭,便也盤膝趺坐,笑道,「好,在這地脈深藏之地,任何言語百無禁忌,今日我們便來辯一辯孰是孰非,中央洲陸征伐南鄞,是否是大義所在。」

她第一句便問得極為刁鑽,「菩薩是佛門中人,卻又在琅嬛周天修道,我問菩薩,究竟是敬奉佛祖,還是敬奉道祖呢?」

第273章 我佛慈悲

我問菩薩,究竟是敬奉佛祖,還是敬奉道祖呢?——這問題對琅嬛周天其餘修士來說,其實並不尖銳,這些修士心存反叛之念,對洞陽道祖更多地是一種無奈的承認和尊重——倘若連周天遍布道韻的洞陽道祖都不存尊重,那也未免太過狂悖了,但也僅限於此而已。琅嬛修士個個桀驁不馴,要說服從勉強可以做到,但心中卻絕不敬畏。不論對哪個道祖都並不敬奉,若是修行那些已有道祖駐守的大道,便將這道祖視為自己將來的道敵,對於洞陽道祖自然更不必說了,阮慈能坐在這裡,便是最好的證明。

但對白衣菩薩來說,這問題便等如是迫她在心中擇選一個地位最尊的道祖,休看琅嬛周天遍布洞陽道韻,甚至連靈炁都被入侵,但倘若她將洞陽道祖列為佛祖之上,一樣是執掌了兩條大道,距離超脫僅有一步之遙的佛祖,或許便會對她施以薄懲。以她如今的修為,彆說薄懲了,或許連佛祖的注意都承受不了,佛祖稍一關注,白衣菩薩便要立刻灰飛煙滅了。

阮慈這一問,刁鑽卻又不容回避,白衣菩薩麵現迷惘之色,像是也被問得內氣糾結,像她這種虛實之間的生物,倘若對自己的存在抱有疑慮,會立刻反應在靈炁運行上,所受影響比正常修士更甚。若是詢問得法,讓她回答不了,甚至氣絕當場都是不無可能。

好在白衣菩薩到底也是洞天殘餘,這一問題她必定是早已得到答案,隻是如今識憶有所缺損,回憶了半日方才想起什麼,淡然答道,「二聖並尊,不分高下,我身屬琅嬛,自當敬奉道祖,道途寄托,又在佛門,對佛祖也是一般無二。」

阮慈冷笑道,「一奴二主,豈有此理?隻怕兩頭不容。」

白衣菩薩斷然道,「佛祖慈悲,道祖寬仁,井水不犯河水!」

她語調極其堅定,顯然自身極為虔信,便是真相並非如此,在阮慈能說服白衣以前,這問題都不會給她帶來損傷。阮慈也因她說法,浮想聯翩,暗道,「井水不犯河水?有意思,看來佛祖和洞陽暫為同盟,至少在琅嬛周天沒有和洞陽爭鋒的意思,而是委婉配合。」

她並不以為琅嬛周天此刻境況,是洞陽道祖一力推動的結果,宇宙中諸般大能都求一個超脫,都想要率先證道永恒,離開這宇宙樊籠。隻是道祖博弈對阮慈來說,仍是過高的舞台,以至於她時至今日依然隻覷得一鱗半爪,她自己身後也不可能沒有道祖支持,否則洞陽道祖的道韻遍布周天,如何對虛數中的大不敬風暴不管不問?除了太一道祖之外,定然也有許多道祖在暗中布局弈棋,恐怕道祖博弈也到了白熱化的程度,洞陽道祖被拖著無法分身,也不能做到對琅嬛周天的絕對掌控,才會形成這般詭異景象,周天高階修士全都是暗藏反意,這股蠢蠢欲動的力量,洞陽道祖卻似乎是一無所覺,又或是不屑處理。

對於其餘修士來說,隻知自身大道,最多和這條大道的道祖溝通,除非修持的是一條無主大道,還有可能得到其餘道祖扶持,否則根本談不上與道祖交流博弈,便是心中滿是不服之意,也隻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關注這些隻是多餘。但對阮慈來說,她是未來道祖,將來總有一天能參與到道祖博弈之中,對這些事自然要有所了解。如今既然已知佛祖和洞陽道祖關係曖昧,便也知道為何屢屢總是佛門出岔子,佛門經義,本就重視凡人福祉,這本也不是錯處,但在琅嬛周天此時的境況中,卻極容易走偏。便連無垢宗都被沾染,更何況自小生長在南鄞洲的白衣菩薩?

心下思量,卻不耽誤她口中攻訐,見白衣菩薩對這一點極為虔信,阮慈便又冷然道,「便是如此,你應奉行二位尊者之意,又如何繾綣不去,更是追逐超凡?你心懷凡人福祉,卻又處處與凡人不同,欲要墜凡而亡,卻未能有始有終,你心中可是真有凡人?還是將其當做你收割功德的牲畜,你雖口稱慈悲,實則最是虛偽,你可有什麼話說?」←思←兔←網←

白衣菩薩麵上佛氣翻湧,似是被阮慈問得答不上話,王真人傳音道,「再問,此人神智識憶不全,已無洞天風範,你問得越多,她傷得越快。」

若白衣菩薩全盛時期,阮慈根本沒有和她論戰的資格,洞天論道,隻以氣機相應,這等層次的對話同時要進行上千場,一切都蘊含在變換不定的氣機因果中,而且洞天修士對自己的道途早有完整理解,也不會被這幾問就逼出破綻,勢必早已準備了完善解釋。但此時卻被阮慈幾問便問得左支右絀、張口結舌,眼見著思維轉得極慢,當下便乘勝追擊,又逼問道,「你明知周天不行此道,卻為何非要標新立異,隻為傳播思潮,你是否早知中央洲陸不會放過爾等,是否早知這萬千生靈將淪為戰場血肉,明知而為,將凡人設為祭品,談何慈悲?萬千生靈,殉你凡人道而亡,你卻不肯隨之殉道而去,你豈非卑鄙?你談何高潔?」

白衣菩薩竟難以回答,她麵上靈炁佛光陣陣翻湧,陰晴明暗不定,竟顯得有幾分可怖,便是兩人身周的景色,也在不斷閃爍變換,從禪房時而幻成了那靈炁胡亂噴發的血肉地獄,忽而又閃現過一道白光,中有無窮無儘的清淨景象,阮慈不由微微一皺眉,暗忖道,「咦?南鄞洲原來也有這樣的神仙景致,這是什麼時候的景象,曇華宗全盛時期麼?」

正這樣想著,王雀兒忽然厲聲喝道,「不好!你如何糊塗至此!什麼東西都敢吞?」

他雖有洞天見識,但終究不是完全屬於自己,反應也要慢了一拍,阮慈刹那間亦是明白過來,這白光如何是屬於曇華宗,分明是大玉周天景象,白衣菩薩雖然吞了大玉隱子,但多數是他有意為之,自己和白衣坐而論道,令白衣思緒淩亂,反而給了他可乘之機!

這就是大玉周天氣運投注麼?當真是逢凶化吉遇難呈祥!王雀兒說大玉周天在此行上投注海量氣運,當真不假!

心念電轉,阮慈刹那間急急蔓延道韻,將三人一道包裹,此時白衣氣息紊亂,已無力相抗,甚至連麵容都開始變換,口中喃喃自語,不知在說些什麼,大玉隱子那張淡然閉目的麵孔閃現得越來越頻繁,王真人叫道,「小慈!」

阮慈知他意思,一聲輕叱,劍光乍現,刺入大玉隱子麵孔之中,毀滅、斷、破等道韻乍現,白衣菩薩周身猛地一顫,垂下臉去,氣息逐漸衰微下去。

此時這氣息波動不定,又和阮慈兩人被包裹在一起,兩人處境其實十分危險,若是白衣最後爆體而亡,隻怕兩人都要受傷,但不待阮慈再行處置,白衣突地仰天長笑,氣息再展,似是將大玉隱子完全壓製,麵孔暢快難言,興奮潮紅,笑道,「我佛慈悲,非我慈悲,道敵狡詐,我為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