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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劍 禦井烹香 4137 字 6個月前

雖是責備,但麵帶笑意,「話都被你說了,我難道還能說不好?」

這人若是忽然間甜言蜜語起來,阮慈倒要覺得性子和本尊實在太不像了,這般談吐才是王真人聲氣,阮慈禁不住嘻地一笑,伸手環住王真人脖頸,心中隻覺得悅樂無窮、柔情無限,暗想道,「怪道青君想做人,歡喜一個人,而能親近他,這是何等的快樂?器靈成道,便是道祖,又何能有今日之喜呢?」

她今日已領略了許多從未感受的情緒,一時心滿意足,掛在王真人脖子上愛嬌地道,「你說,小慈是世上最好最可愛的小姑娘。」

王真人張口欲言,卻又十分艱難,半晌失笑道,「這……真不愧是你。」

阮慈又少不得一番撒嬌發癡,正要迫王真人快快學舌時,忽覺遠處靈炁猛地一陣波動,仿佛有人使了什麼大威力的術法,令此處靈炁都輕微顫動起來。兩人都是微微一驚,當即便將所有綺思壓下,阮慈就要動用九霄同心佩,和王真人一道感應遠處景象,卻被王真人按住纖手,沉聲道,「不可!」

話音剛落,兩人便感到周圍氛圍為之一變,仿佛冥冥中那天地法則悄然改變,像是一張大手收得更緊,阮慈細心品味了一會,雙眸驀地大睜,直起身不可思議地道,「法力……我的法力不見了一點!」

第239章 凡人之心

隨著法力點滴流逝,那城池上空,那靈炁波紋很快便被壓製了下來,此處天地之中的法則似乎正在一步步收緊,將一切凡俗之上的規則都往外排斥出去,阮慈的靈炁法力原本在金丹中期,但此時卻是一點點衰退到金丹初期,若是按照這個速度,隻怕數月之內,便會重新成為凡人。

唯一值得慶幸的一點,便是神念也在同步萎縮,否則法力衰退,無法承接神念,神念便會燒灼法體,若是差距到了一定程度,連法體都會受到損傷。不過阮慈雖然驚訝,卻並不焦急惶恐,反而閉目仔細感應衰退中的法力,半晌才睜眼奇道,「法力並非是消失,而是……而是仿佛被某種東西遮蔽了起來,這是什麼神通,難道這就是念獸把我們騙進此地的用意?」

「此地倘若是通往周天本源的入口,念獸是決計進不來的,看來大玉修士已是明白,再等候下去也不會有結果,便獻祭一人,引發了此地的禁製。」

王真人見識終究要勝過阮慈許多,阮慈還如墜雲霧,他已有猜測,隻是提了這麼一句,阮慈也就明白過來,「此地禁製不喜超凡力量,將會一再收緊,直到把我們的修為都歸為虛無,重回凡人之身麼?」

「其最終目的,應該便是激你和禁製相抗,此地的禁製唯有你可以消磨,因你是眾人中唯一可以動用道韻層次的手段的修士,這禁製力量不論多麼神妙,也隻是一種道韻的體現。而且沒有明確神智主持,和你這未來道祖的道韻相爭,終究是難以勝過。」

雖說局勢急轉直下,但王真人語調仍舊沉穩淡然,他此時倒更多了幾分本尊的神韻,「通道打開之後,他們便可進行下一步計劃,有大玉周天氣運映照,或許還真能死中求活,在隕落之前完成來此的目的。」

阮慈秀眉微蹙,大玉修士此舉,勝算其實並沒有想得那麼大,畢竟她們隻要按兵不動,等援兵到來,便可從禁製中脫身。但有一點卻令她有些在意,低聲道,「他們……怎知道我是未來道祖,我結丹以前他們便已來此,難道金丹修士,見識已廣博到足以分辨未來道祖?」

若非如此,那便是盛宗之中,有人和他們暗通款曲、傳遞消息,而玄魄門身上的嫌疑,也就因此越來越重了。

王真人淡然道,「那必是魔門無疑,又或者是寶芝行的人。」

他最後一句話乾係實在重大,寶芝行乃是周天第一商行,甚至可以說是第一勢力——中央洲擎天三柱再怎麼煊赫,勢力也隻是局限於一洲之內,唯一能夠在每個洲陸上開設商行,溝通有無的,隻有寶芝行這麼一間商行。倘若其也和大玉周天有所勾結,那整個琅嬛周天幾乎可以說是毫不設防!倘若之後真有征戰,那麼,那麼——

阮慈瞪圓了眼望著王真人,王真人卻並不解釋,隻道,「此種手段,隻能蒙騙一些無知小兒,凡是能參透此地禁製本質的修士,又或者對道韻有粗淺認識,都會明白,此時隻需順其自然而已,重回凡人之身,也難以剝奪壽元,這種極其特殊的處境,正好磨練道心,隻需等候百年,中央洲自有援兵到來。」

又是微微一笑,說道,「還好,你那族姐心性堅韌,也算聰穎,她應當是不會輕舉妄動的。」

方才那靈炁爆發之處,此時便要承受禁製最強力的壓製反噬,那人的法力定然在不斷衰退,而且此人動用法力,會惹來周圍居民敵視,固然他沒了法力之後,還有強橫法體,但此地的住民有不少本身也是修士,隻是因本能遵循凡人方式生活,若是說到打鬥,法體強度可未必遜色於他。隻怕此時已是凶多吉少,難有生理了。

至於其餘落入此地的中央洲修士,凡是被不斷衰弱的法力驚嚇到,想要運法相抗的,反而會遭到眾人敵視,之後也難以存活,就要看眾人對此地的認識如何,定力是否足夠了。若是悟性不強,又或者定力不足,隻怕也很難蟄伏百年之久。

除了阮容以外,阮慈也就略微牽掛種十六,那還是愛屋及烏,對其餘人的生死畢竟較為淡漠,她道,「若有變故,也就是這幾個月了。」

幾個月之後,眾人都會失去所有修為,淪為凡人,想要抵抗也來不及,甚至可以說如果決心破解禁製,那便最好是在這幾日,若這幾日沒有出手,等法力衰退到一定程度再行事,那便可見此人心性猶豫反複,難以堅持,在道途上隻怕也走不了多遠了。

阮慈雖然心念阮容,但此時也無法找尋,便是想順著那剛才靈炁爆發的方向去尋找,看看能否和同伴相遇,但在無法動用靈炁和神念的情況下,知道方位可未必能找到地頭——此時一切思維方式,又要慢慢往凡人轉變,對她來說又是新鮮又是陌生,隨著法力神念被逐漸遮掩,她亦難免有一絲不安,好似自己變得極為軟弱,這種感覺令人頗為不適,本能地便想要避免。

王真人不過一介化身,對此倒頗為淡然,道,「幻陣之中,身化凡人再尋常不過,有些幻境還能令你感覺自己變成了妖獸、靈植,千變萬變,本心不變,你若可執住本我,便也算是度了這一劫。」

此時兩人已無法閉門不出,要在法力被完全壓製之前開辟出一片田地,畢竟此時還能辟穀,一旦完全變成凡人,那就不好說了。王真人觀察此地城池,商業活動十分原始,都是以物易物、自給自足,大部分人都種了不同種類的穀物蔬果,還有些住民喂豬喂羊,至於鹽鐵礦物,乃至醫藥百工,城內各有人執業,卻沒有跨城貿易,大抵是因為這些住民在此生活的時間並不固定,隻是被虛數偶然映入其中,也隻能有這種程度的交互,不論是跟隨商隊也好,雇工也罷,隻要是相處久了,都會平添許多因果,令實數更不穩定。¤思¤兔¤在¤線¤閱¤讀¤

在這樣的城池之中,想要生存那就隻有自己開辟田地了,不過好在阮慈法體強度極高,王真人怎麼也是金丹修士,兩人做些農活還是頗為輕鬆,王真人又傳授給阮慈一套體修秘法,道,「法體也須靈炁滋養,否則難以補足消耗,因此體修到了至高境界,消耗也是極大,倘若放開了吃喝,沒什麼宗門能供養得起,這秘法便是將法體層層封印,減少消耗,也無需動用靈炁,不會驚動禁製,你乘神念還在,儘快參悟,待到修為入凡之後,將法體維持在開脈強度也就足夠了。」

他言之有理,阮慈也怕修為化凡之後,自己會活活餓死,每日裡忙著閉關參悟修行,將法體隨著修為衰減逐層封印,如此兩個月後,當兩人開辟的十餘畝稻田掛穗時,阮慈修為終是完全失去,法體也徹底回到開脈初期強度,隻相當於武林中的三流高手,也是久違地重新體會到了饑餓的感覺。

她身世特殊,幾乎從未食用過凡間稻米,離開宋國後有王盼盼照料,也從未自己壘灶做飯,對廚事可說是一竅不通,王真人隻得親身上陣,先抱了些許柴禾來堆在灶邊,又掏出兩人用稻米換來的火折子,晃了幾晃,點燃秸稈,待火燒得之後,這才緩緩地往裡續著柴火,阮慈看得眼花繚亂,奇道,「你這都是從哪裡學的?」

王真人瞟她一眼,淡然道,「紫虛天中的寶庫,是否有詭奇禁製封鎖?」

他對王真人在金丹時期之後的識憶,並非是全然納入,或許是因為終究並非己有,不好消化的緣故,以往都是談到某事時凝神思索,翻檢答案,但現在修為化凡,如此龐大的記憶也是沉重負擔,王真人在有修為時已將其封禁,因此並不知曉阮慈去西荒寶庫取寶的事,不過從他話語看來,王真人在金丹時期已構思好了紫虛天內的寶庫設計……

阮慈笑著說了說自己和秦鳳羽相識一事,王真人道,「這寶庫和金枰玉真天的庫房是一個樣兒,你要取出什麼,便要證明自己有相應的能力。我築基時所用寶藥,便是在寶庫中求取而來,其中一樣禁製便是一個險惡幻境,我在其中是個絲毫修為都沒有的凡人,生活在一個小村裡,要在三十天內捕殺一頭猛虎,若是失敗了,便會被虎咬死。」

「那凡人之身,每日都會饑餓困倦,家中沒有絲毫積蓄,必須壘灶燒飯、勞作換米,這頓吃了,不過兩三個時辰又會饑餓,勞作半日,所得的不過是一頓飽腹,第二頓所餘糧食便隻能吃得半飽。猛虎在山中深處,蹤跡難尋,便是想要入山尋虎,也要積攢乾糧,而且凡人沒有氣力,要殺虎至少需要一些鐵器。要在短短三十日內做到這些事中哪怕是一樣都十分困難,更何況是幾樣呢?」

阮慈很少聽王真人說起往事,聽他提到自己道途,更是好奇,不知不覺便聽得住了,忙追問道,「那你是如何成功的?是否失敗了許多次?」

王真人道,「那是自然,每次失敗,都會承受真實的死亡之苦,在那之前,我自小生活在家中,身邊服侍的侍女都有開脈修為,不過是幾歲,便被楚真人收列門牆,家中自然另眼相待,我連凡人飲食都是少用,自幼服用靈玉寶藥,不過七八歲便自行開脈,這般生活是我從未體會過的,在此之前,我可以說是並不知道凡人到底是怎樣生活。」

他唇邊不禁泛起一絲微笑,此時提到楚真人,依舊能看得出孺慕之情,緩緩地道,「我便是在這禁製裡體會到了凡人之心,也漸漸明白了恩師的苦心。」

「所有修士,都是從凡入仙,由凡人而逐漸不凡,凡人之心,是一切非凡的起始,倘若我連宇宙中數量最多,永遠繁衍不息的生靈心中之念都無法知曉,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