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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劍 禦井烹香 4149 字 6個月前

不願永遠被困在島上。

恰好王真人那時追逐一頭海獸,來到小島之側,將一切儘收眼底,因喜呂黃寧雖處於極貧瘠之地,茹毛飲血,卻始終不墜青雲之誌,便做主將他收下,納為首徒,又將那部族挪回中央洲陸。呂黃寧從此便帶領呂族,儘歸金枰玉真天門下,在洞天中休養生息,那些時日阮慈所見從洞天往外搬遷的楚真人眷屬中,凡是人族,便多數是呂族的後代。

王真人聲清辭雅,將這故事款款道來,阮慈也是不由聽得入神,尤其是聽到呂黃寧在那木筏之上,恰好又遇到驚濤駭浪,手扶桅杆,毅然迎向那崇山峻嶺一般的大浪時,更是不由驚呼了起來,即使明知他平安無事,也是跟著懸心。待得聽到呂族平安無事,搬遷到金枰玉真天內,又是笑逐顏開,因道,「怪道呂師兄可以成就元嬰呢,他也是氣運之子,整個呂族命運都因他扭轉,隻是如今他溫文爾雅的樣子,真看不出小時候是個話也不會說的野孩子。」

王真人望了阮慈一眼,含笑不語,阮慈卻明白了他的意思,心道,「小恩師和後來的大恩師比,看著和氣了許多,但其實有許多性子也是一般,隻是大恩師會說出口,而小恩師便含蓄了許多。」

若是換了王真人本尊到此,定然會說‘原來你也會叫人野孩子’,阮慈出身宋國,在中央洲陸修士看來,和呂黃寧出身也差不多,都是無知小童。被王真人這樣譏笑也是自然,阮慈也說不清自己更喜歡小恩師還是大恩師,若是本尊在此,兩人便要拌上嘴了,可她也覺得唇槍舌劍十分有趣,金丹化身待人溫和,卻又是另一番滋味,讓人很想要一再親近。

阮慈心中繾綣不已,又有些難耐,忽然想要挨得更近一些,卻又自知這般不妥,這番心思除了自己以外,不欲被任何一人知曉,也不敢和王真人說起,手指在凳麵上亂畫,王真人又說起自己收取其餘弟子的故事,便沒有呂黃寧這樣仔細了,他其餘弟子大多都是在絕境中救下,或是本身天資特厚之人,如二弟子、三弟子,一個是誕生時有紫光異象,還有一個是繈褓時順水漂流,在妖族泛濫的鳳阜河中漂了數千裡,被王真人偶然所見,救下帶回山中。還有四弟子、五弟子……在阮慈之前他收了六個弟子,個個都有故事,如今除了呂黃寧和六弟子純郎君之外,都已不在了。

阮慈要聽得其實並不是他如何收下這些弟子,而是都待這些弟子如何,是否比對阮慈更好。但此時聽王真人說起,也知他收取徒弟,也是為了借徒弟氣運,更進一步助自己道途前行,心下不知為何也就不再掛懷,雖然轉念一想,王真人收下她自然更是有一番謀算了,但卻也想道,「幾個師兄都比我可憐了許多,能遇到恩師乃是幸事,恩師待他們好些也是該的,隻要心裡最看重我便行了。」

但王真人是否最看重她,阮慈其實絲毫把握都沒有,思緒纏綿於此,又不禁生出惱恨來,王真人說話聲不知何時停下,她也是過了許久才注意到,轉頭看去,卻見王真人垂眸凝睇著她,似笑非笑,似乎有些無奈,卻也頗顯憐惜,道,「你自小寄人籬下,便養成了這百般的心思,也真是古靈精怪。你要我說,我說給你聽了,你卻又走神。」

他語氣溫和,說不出是喜是怒,是埋怨還是僅僅敘述事實,又或是對她有幾分縱寵,阮慈更是心癢難耐,扭了一會,還是不禁開口說道,「我是剛才又想起一事呢,我想這些識憶,都是由大恩師在我們離洲之前,借由星光遞送過來的,是否是因為你若得了識憶,便已算是此刻的他,這化身之術也就不再奏效了。因此直到海上,化身之術才算是真正功成,在此之前,你都閉門不出,正是為了回避因果呼應,再度和本尊發生聯係。」

王真人見她想的是道術之事,麵色稍霽,笑道,「正是如此,看來你對因果、道韻都有些見解,這門秘術往簡單了說,便是如此。」

若要闡述複雜之處,他此刻修為也難以做到,阮慈更不想問這個,因道,「那我就有一處不解了,小恩師這次外出,若是平安回歸還好,自然回到恩師體內,此次出行的識憶也就一並帶回,可若是和天錄一樣折損在外頭了呢?識憶也會落在一樁信物之上,回到主人身邊麼?」

天錄當時的本體信物乃是一對寶石眼眸,王真人這化身呢?阮慈的目光,不由就落到王真人腰間那半枚九霄同心佩上,她湊近了托起細看,卻又沒有感應到多餘的因果糾纏。

王真人在她頭頂輕歎一口氣,道,「你是大姑娘啦。」

他又運起柔勁,將阮慈挪回原處,阮慈莫名其妙,不知他這麼說是什麼意思,王真人也不解釋,隻微笑道,「天錄雖和我是一種神通所化,但它曆練為的是曆練本身,而我此身隻為此事而化,依憑的是一股清氣,若是南鄞洲一行順利,便是我折損其中也是無妨,短短識憶,帶不帶回去都沒甚麼要緊。」

阮慈問道,「這樣說來,倘若恩師死在這裡,那中央洲陸的大恩師便永遠不知此行究竟都發生了甚麼了?」

王真人垂眸凝視阮慈,緩緩道,「你自然也可告訴給他知道的。」

他眉頭微蹙,似是察覺有些不對,或是因為才是金丹修為,終究要不羈一些,便問出了口道,「你想做什麼?」

阮慈托腮望著王真人,搖了搖頭,「現在還沒想著做什麼。」她和王真人此時修為相當,雙方都各有底牌在手,若是她想殺了王真人也並非辦不到,不過她現在的確還不想做什麼,隻是弄清此事,忽然又多了許多遐思而已。

她這話大有文章,王真人如何能信,見阮慈欲要回頭起身,伸手微微一按,長指虛空向上推起,頂起阮慈下顎,皺眉道,「你可要仔細,既已修得感應法,便該知道有些事輕易不可為,你曾殺過楚真人一個化身,最終師父便因你而死。可明白我的意思了?」

阮慈其實也隻是想想,並未真在策劃什麼,被王真人這一說,也微覺不妥,便掙紮道,「我什麼也沒想做呀師父!」

王真人歎道,「你這時候倒叫我師父了——看來我這徒弟運委實算不上好,將來要收的這個小弟子,比前幾個竟更是不老實。」

話雖如此,但他依舊淡然,似乎未來被徒兒背叛的命運,並不能影響到此時他對幾個徒弟的情感,這其中微妙之處,更顯化身之術有多麼玄妙。阮慈心中有一小塊正在觀摩神通之妙,另一部分卻依舊忍不住想入非非,自從知道王真人這化身若是死在外頭,本尊將對其遭遇一無所知,她便是大為心動,暗道,「恩師令我這般苦惱,我有時是很討厭他的,倘若有一天這討厭之情洶湧澎湃,蓋過了我心中約束的藩籬,說不準我真會做出什麼事呢。反正……反正要是覺得日後無顏麵對本尊的話,便把化身殺了……說不準做了以後也就覺得沒什麼大不了的,就是因為一直做不了,所以才老惦記著呢。」

自從修成感應法,又有金丹護身,她便肆無忌憚地胡思亂想,尤其王真人這化身修為也不太高,阮慈更無警惕之心,貓在王真人身旁隻是亂想,又想道,「嗯,此時還在迷蹤海裡,恩師說不定是能感受得到的,等進了南鄞洲,恩師再感應不到了,行事也就更加方便。」

其實以她為人,多數也隻是想想,做是不太會做的,阮慈竟浮現此念,也可見平日裡這情感令她如何煩惱了,此時她一麵這樣亂想,一麵也是想著,「情之一字,果然最能移性,此刻之前,我都想不到自己還能泛起這樣的念頭來。」

偶然抬頭一看王真人,卻見他啼笑皆非,也正望著自己微微搖頭,阮慈忽覺有些不對,垂頭望去,卻見王真人長指扣在九霄同心佩上,玉佩上籠罩一層清光,再看自身%e8%83%b8`前那半枚玉佩,一樣是清光瑩瑩,一時也是大驚,喊道,「這玉佩怎麼——怎麼這般欺負我——」

她全然不知九霄同心佩還有此妙用,雖是其主,卻被王真人所用,窺伺自己心思,不由大為難堪,若不是才哄回玉佩不久,真要再摔一次方能解恨。忙起身叫道,「噯!我什麼都不知道,我走啦!」

正要發足逃開,卻被王真人扣住腰絛,兩人正是糾纏時,忽覺舟身擺蕩,遁速減緩,同時甲板上傳來呼叫之聲,「此處就是南鄞洲嗎?」●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阮慈巴不得這一聲兒,忙將王真人拉起,一道行出船艙,放眼望去,亦不由歎道,「大好山河,竟殘破至此!昔日那些洞天真人如何忍得?」

第234章 珠聯璧合

「大好山河,竟殘破至此!昔日那些洞天真人如何忍得?」

卻說那一氣雲帆遁行至此,因風力已儘,速度也是大大減緩,隻在雲端飄來蕩去,宛若在天河中搖曳泛舟,漫無目的地胡亂前行,眾人都來到甲板之上,俯瞰著南鄞洲景象時,亦不止阮慈一人發出歎息之聲,隻見雲下那片大洲,便如同在迷蹤海中一般,四處都是黑黝黝的空間裂縫縱橫其中,便仿佛一幅山清水秀的優美畫卷被粗暴地撕裂成了若乾份,還有許多紙屑在一旁飄飛,甚至還有亭台樓閣,被撕裂成兩半,可以覷見其中被分做幾塊的家具,數千年後猶自是鮮豔如新,但其中卻已是空蕩蕩的,沒有了人氣,便連屍首都不複存,感應中連一絲生機都沒有,隻有那黯淡至極,不斷崩壞的氣息。

阮慈曾在阿育王境中見過類似景象,阿育王境中所有小星,都是被他吞噬的大天所化,不論亭台樓閣多麼精美,小星上總是空蕩蕩的,沒有絲毫人氣。但南鄞洲又多了一絲淒迷怨氣,仿佛是洲陸精魂也不甘自己被強行打到陸沉,像她這樣感應極為敏銳的修士,立刻就能感受到這些破碎浮島上傳來的敵意,種十六道,「我們取了那海蛇的血引路,雖然來到此處,但也引動了此處的殘留怨念,這些怨念知道我們是中央洲陸來客,對我們敵意很深呢。」

他一雙眼似乎是看著阮容,又似乎是往上翻著,睥睨著道,「倘若我對神念沒有什麼特殊法寶可以防護,便一定要處處小心了,這種怨念可不是有些什麼天賦神通便能小瞧的。」

阮容和他,乃是寒雨澤變化之機,兩人都是非來不可,但阮容才剛晉級金丹沒有多久,修為自然不如旁人,她自己聽了還未能如何,阮慈倒是十分當真,深以為然道,「容姐還是小心則個,你便多隨著種道友,他感應精深,若有什麼念力精魂來襲,也可提醒你早做防備。」

這癡怨貪嗔之念,若是足夠龐大,在虛數中形成風暴,也是可以反過來影響到實數的,眾人都曾在典籍中讀過‘念獸’,這種念力凝結的精怪野獸,和所有妖修不同,一旦誕生,便深通人性,極是狡詐,而且不擇手段,一心隻以讓自己誕生的怨念為重。此地若有念獸,那必定是以向中央洲陸修士複仇為主,會否為此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