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頁(1 / 1)

借劍 禦井烹香 4154 字 6個月前

董雙成蹙眉道,「小門修士大約也是一般,但越是高門盛宗,便越是規矩重重。」

以她重禮知恥的性子來說,大約是更讚成南株洲高門一些,阮慈也是笑道,「中央洲的人笑話我們是南蠻子,他們這裡才是真正弱肉強食,哪有什麼禮義廉恥?」

董雙成卻又搖頭道,「卻也因此,南株洲在中央洲麵前,壓根沒有招架之力,隻有最野的規矩才能養出最野的修士,鬥法之中天馬行空、無所不至,中央洲之所以如此實際,乃是因為此地環境嚴苛,我去翻過城誌,三百年來,望月城幾乎每十年必有大事,不是彆國征伐,就是天災人禍。你那四個仆僮,便有門中照拂,想要在這豪強環伺的地界立足,便隻能如此不擇手段。眾人皆是如此,久而久之,所謂禮義便也徒為笑話。」

她走過一遭中央洲,也算是見多識廣,這番話頗有見地,阮慈也很是讚同,心中卻又浮起一念,暗道,「話雖如此,怕也有洞陽道祖的影響,他是商人,凡事最實際,又喜鑽空子,婚姻這兩個字,在這樣風氣之下,儼然便成為結盟所用,已是鑽了空子,扭曲了在凡人中誕生時的原意,就不知道這婚姻之道是否也有道祖,若有的話,隻怕是要和洞陽道祖打起來的。他們兩個,便是大道之敵。」

此一念剛一興起,心中隱約又有一層輕微道韻聚攏,這便是她所想靠近大道本質,貼近實質,宇宙自然而然,給予反饋。看來其餘大天,修士並不會如此濫結姻緣,這乃是秉持洞陽大道的周天之中,所特有的現象。

這道韻反饋,要說是立刻增強法力,倒也沒有,但無形中又有受到補益的感覺,神識活潑潑的,在內景天地中蕩漾轉動,對外界的感應也越發靈敏,甚而在翻閱族譜時,也能隱約從名字中感到少許因果牽連,更有模糊麵容、氣機浮現。雖說這都是開脈修士,或者是入門雜修,但金丹期能有此感應,已是不易。

阮慈也是心中一動,想到王盼盼化身群貓,在望月城內外搜尋了一個多月,仍是一無所獲,雖說也有這貓兒懶散的關係,但可見那晦暗氣機精通隱匿之術。不如便借此感應明晰的時刻,試著探詢一番。

這一個多月來,秦鳳羽已托辭見了城內有些道行的修士,將底摸透,也未曾發現端倪。而阮慈等眾金丹修士,在氣勢場中是何等的龐然大物,可說是觀照千裡、明察秋毫,那人修為若非在金丹後期以上,便是想要逃遁,也很難避過幾人耳目,更大可能還是潛藏在城中,以待時機。阮慈將族譜打亂,令董雙成將這數百本族譜懸在空中,自己隨意扔出一枚石子,那石子擊落一本族譜,她便拿起族譜來,隨手一翻,目注族譜中隨意一個姓名,心中果然浮起些許輕微感應,和那晦暗氣機有關。

她心頭微喜,笑道,「果然!」

董雙成亦是讚道,「慈師妹占卜之術,果是靈驗。」

兩人當下也不廢話,阮慈隨手取出恒澤麵,戴在臉上,化成一個長得和栗姬十分相似,在此地常見的彩衣小姑娘,董雙成綴在身後為她掠陣,兩人一前一後,順著感應尋了過去。

第187章 幽微黑影

以阮慈、董雙成的修為,在望月城這蕞爾之地,真可說得上是隨意化現。阮慈心念一動,不過是轉瞬間便在城中街道一角浮現身姿,在神念之中,董雙成在數百丈之外遙遙跟從,手中劍丸緊扣,隨時可以出手,以劍修之能,這數百丈也便猶如咫尺。

以她們兩人修為,隻怕這安國之內都是難尋敵手,藝高人膽大,雖說那晦暗氣機膽敢擒走何僮,定然也有所依恃,但阮慈仍是絲毫不曾畏懼,在熱鬨人流中左顧右盼,便把自己當做隨家人來望月城趕集的鄉間小丫頭一般,看似被望月城熱鬨集市迷住,四處遊覽,實則是順著感應,逐步靠近。感應中那晦暗氣機寄宿之人,其左右屋舍街坊,乃至和她交談的鄉人,都已在神念之中現出模樣,雖然神色木然,色彩也不夠清晰,但和眼見所差已是無幾。

因阮慈駕臨望月城,仆僮部曲都彙聚此地,舉辦盛宴之故,四裡八鄉也陸續有安國大族來賀,又或者是前來貿易,隻有來的,沒有去的,這幾日望月城中比之前更為熱鬨,也有不少本城居民乘勢做些小買賣,那幽暗氣機便是寄宿在一位在自己門口架了一條橫板,賣些靈食的中年婦人身上,這婦人年約四旬,長相十分和氣,收拾得也甚是樸素,看著便惹人好感,聽左鄰右舍口中稱呼,也是極熟稔的,一家幾代在此地至少居住了百多年。

她賣的多是靈藥飲子,以家常果蔬調味,放些最便宜的靈花靈草,飲子中也有些靈氣,更散發芬芳香氣,因售價低廉,生意頗旺盛,許多孩童都聚在攤子旁喝飲子。阮慈此前在彆處還都未看過這種靈食,不免多看了幾眼,那婦人便對她招手笑道,「小娘子,來,來喝一碗,便當是我送你。」

這也是她招徠生意的手段,若阮慈是尋常女童,必然有大人跟隨,哪好意思真白喝了一碗飲子便走,多少總要再光顧些。阮慈故作嘴饞,挪到攤子跟前,神念掃過木桶、瓷碗乃至這婦人周身,都未發覺什麼不同,這婦人甚而不能感應道韻,隻有粗淺體修功夫,看她把木桶搬上搬下,並不吃力,但也僅限於此,並無其餘出奇之處。

雖說江湖走老,膽子越小,但阮慈有東華劍鎮壓,連情種都不管用,更何畏其餘?接過一碗飲子,怯怯道,「謝過大娘。」

便小口啜飲起來,那婦人手中收錢,招呼著生意,也不在意,過了一會得了空方笑道,「小娘子,你大人呢?」

阮慈道,「他們在後頭,我跑在前麵。」她還在尋找那晦暗氣機,但此時已不複見,卻不知是否那恒澤麵遮去容貌,她又以斂息之術,將體內氣息密密包裹,隻露出凡人氣息,因此未能觸動靈機,招來感應。

那飲子按說滋味應該不壞,但阮慈不喜凡間飲食,隻是慢慢喝著,拖延時間,那婦人又笑問她今年多大,從何處來,都被她敷衍過去,左右又有人笑道,「小丫頭,你莫和家人走失了,快回去尋吧。」

那婦人忙道,「你可彆亂走動,隻在這裡等著,他們往前尋找,自然會找過來,若是不成,我再抱你去尋道宮仙師們。如今城裡來了真正神仙,必定能為你尋到家人,你勿懼怕。」

如此妥帖周到,顯是個善心娘子,阮慈點頭正要道謝,隻聽得身後一陣歡笑,轉頭看去時,莊姬和幾個小丫頭一起衝到攤子邊上,爭先恐後地叫道,「大娘,我要白心草飲子!」

「大娘我要黃花飲子,給我一朵漂亮些的黃花可好!」

都是七八歲的小娃兒,正是調皮時候,你一言我一語,好生吵鬨。那婦人一邊打水,一邊指著莊姬對阮慈笑道,「你瞧,這小丫頭便是隨仙師來的,本是莊國人,從莊國到安國,等閒也要走上一年,她隨著仙師們,十數日就到了,還是走得慢了,仙師們的本事可大著呢,一會若是你家人還不來尋你,便叫這小姐姐帶你尋仙師去。」

看來莊姬這幾日時常在街頭玩耍,已和眾人混了個臉熟,阮慈做出怕生的樣子,點了點頭,偷眼瞧著莊姬。莊姬對她咧嘴一笑,拍拍%e8%83%b8脯,她在阮慈麵前怯生生的,到了街頭很野性,「小娘子莫慌,包在我身上。」

說著,便拿了一個碗,仰臉去接那婦人為她添的水。阮慈跟著瞧去,這一瞬仿佛時間都流得慢了,隻見那清淩淩的井水,猶如碎玉爛銀,從勺中潑出,便有一滴猶如微塵一般的水柱中,藏了一絲若有若無的黑氣,再仔細看去,仿佛是一道符文。

果然占卜不假!≡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阮慈伸手向那黑氣捉去,那符文竟極有靈性,在水中一閃,便要化為無形,阮慈不怒反笑,叫了聲‘來得好’,指若蓮花綻放輪轉,掐訣拈去,無形間已鎖住那符文所有去處,她入道以來,並未修過完整道統,所有對敵手段都是從意修中得來,可謂是五花八門,也虧得阮慈天生穎悟,無論是南崇洲屈娉婷,還是第五蒼那些陰損手段,一並連平日裡看旁人出手時偷師的招數,都是兼容並蓄,這一招便是從靈遠識憶中而來,北幽洲亡魂有些極為狡詐,又難捕捉,靈遠等弟子最擅長便是捉攝氣機,定拿魂魄,此時對付著小小符文,還不是手到擒來。

那符文終究勢單力薄,一閃一衝,俱不奏效,被阮慈捏在手中,這感應要比此前不知明晰多少,阮慈神念之中,刹那間便映出一股陰柔氣機,猶如薄霧黑煙一般,極為擅長隱匿,但一旦被阮慈讀去,望月城中頓時再無容身之地,氣勢場中,猶如多了一輪大日昭昭,四處照去,無數黑氣好似受不得日曬,從百姓囟門湧出,在這些熙攘人群一無所覺之中,彙聚到阮慈身側,往莊姬身上衝去,不片刻就將她渾身籠罩,而莊姬依然捧碗待水,那第一滴水,還未落入碗底!

‘叮’——

水滴輕落,發出細微聲響,那黑氣往莊姬鼻孔中直鑽入去,莊姬卻渾然不覺,接了一碗水,歡喜道,「謝過大娘——啊!」

這一聲驚呼,卻是見到身邊那彩衣小丫頭,不知何時已化為尊貴無比、神秘莫測的少女主君,不由駭然而呼,正要見禮時,表情卻逐漸凝固,由那驚駭緩緩轉為神秘,竟是露出了一絲成人化的奸狡微笑,幼小身軀後退數步,驟然化作一股黑煙,往天邊飛去,刹那之間已是鴻飛冥冥,不知去向。

變生肘腋,街坊眾人此時都還不知發生了何事,才剛轉頭看來,隻見街中又是一道遁光如煙乍起,跟著黑煙直飛出去,一轉眼一道白光,如劍如電,從不遠處拔地而起,也往那方向追了過去。集市中這才是一陣大嘩,不知多少人擱下手中事務,翹首盼望天空,紛紛道,「這是!這真是神仙手段!」

「這便是金丹真人麼!」

不少頃,道宮中又有數道靈光閃出,可見一貓一鹿,都是通體灑落靈光的祥瑞仙獸,在空中狂奔了幾步,這才化為栲栳大的遁光,依附最前方一道鋒銳無匹的遁光而去,眾人都是一陣騷動,又等候了半日,見再無人追出,道宮中反而傳來幾聲咆哮,仿佛有猛虎在其中嘯叫,將城中浮動人心氣勢鎮住,這才各自慢慢收心辦事,卻也不免紛紛議論方才這一出好戲,都道定是仙師斬妖除魔,也不知編排出了多少故事,從此在此城流傳,逐漸隱入傳說不提。

#

且說阮慈這裡,雖被那遁光走脫,但心中卻也並不慌張,雖說那遁光速度極快,幽幽渺渺仿佛隨時可能隱沒在空中,但這黑煙寄托之體乃是莊姬,她在氣勢場中便不會失卻感應,而且這黑煙明顯不是修士正體,莊姬隻是一個孩童,未曾開脈,精炁極為有限,而阮慈則是法力無儘,便是兩人遁速相同,追上其也不過是時間問題。

「你們小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