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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劍 禦井烹香 4124 字 6個月前

然天成,並無沾染,可見東華劍中蘊含的戾氣並未影響到她的性子——她倒不怕自己是個凶殘好殺的人,也從未想過要做個好人,對阮慈來講,最要緊的是兩件事,一,她是不是自己,二,她死時能不能有個結果,得個明白。

靈遠之言,令她心中一大隱憂就此放下,修為亦是有些提升,雖來不及再服用丹藥拔高修為,但築基後期,也足以趕上寒雨澤一行。按說阮慈心中應該十分歡欣才對,但此時卻總還有些不得勁兒,仔細思量,卻是因為此番出關,自然要前去拜見王真人聆聽教誨,而她現下又有些不願見到恩師。

要說是為什麼不願見,自己也不甚了了,理由倒是可以找的——她在北幽洲所見那殘魂,對靈遠所受那一劍似乎早有預料,又對靈遠說些‘師父猶如我父’、‘盼著有個人對我師父好’這樣的話,無疑是說給她聽的,這很難不令人聯想到王真人,但阮慈並不願用往事問他,甚至在紫虛天內都不敢十分思量此事,若不是自己正在閉關,布下了幾重清心靜念的陣法,又念誦了幾遍淨心咒,都絕不會輕易想起。

從前聽聞王真人殺徒一事,隻覺得仿佛奇聞,現下對因果有些了解,才知道王真人在那件事上受創之深,隻怕後患將要延綿到如今也未可知。是以阮慈並不願讓他想起傷心事,唯恐擾亂王真人心境,可又對那殘魂所說不以為然,暗中嘀咕道,「盼著有個人真正明白他,對他好……那關我什麼事,我可不要對他好,我更不想明白他。」

這話有些賭氣,她也說不明白自己的心思,心中卻又隱隱知道,自己不願去見王真人也不止是因為殘魂所說的那幾句話,要說是什麼彆的,卻又說不上來。隻是拜見恩師也是勢在必行,阮慈心思紛亂,忽地一動念,想起《玄珠錄》來,暗道,「若是能把這些亂七八糟的念頭,都凝成珠子收起來便好了。」

正欲這般行事,卻又有些遲疑,想起青君所言,「但這些情念,也是我生而為人方才有的寶貴煩惱,連先天道祖都無法感受,那些妖修也是渾渾噩噩,難有這麼複雜的心思。」

「將他人情念凝結,倒是自然,他人的情緒不能亂了我的識海,但我若是有什麼念頭都凝成珠子,最後我還是我嗎?會不會變成一個冷冰冰的修道傀儡?」

她頓時絕了這想法,又一咬牙,暗想道,「我不敢見真人,無非就是怕他感應了我腦海中那亂七八糟的念頭去,但他乃是洞天高修,又修有感應之法,不知要感應到多少人心中的隱秘,便是察覺到了我心中的念頭,又有什麼了不起的。更何況洞天真人,所思所見和我已是大不一樣,就宛如兩種生靈,便是我歡喜師父又怎麼樣,我也很歡喜天錄呀,更何況我分明也不歡喜他,都是青君在那胡亂猜測,煽風點火。」

她終究是性子爽快,旁的姑娘或許要翻來覆去,纏磨許久,阮慈卻是這般稍一反複,想到王真人高踞洞天,雖然幻化出分神前來相見,便仿佛和她是一般人物,但其實雙方差距極大,便宛若一盆冷水淋頭澆下,再也沒有什麼遐想,隻將許多心事藏好,又想著,「鳳羽已經閉關三十年了,也不知我去寒雨澤之前,能見到她不能。」

正是這般尋思,忽覺周圍靈氣輕顫,她心中一動,連忙撤去法陣,飛出洞府朝天望去,身後婢女連忙上前參見,阮慈問道,「這靈氣變化,可是有人晉升了?」

那婢女笑道,「此是羽小姐洞府方向,怕是羽小姐終於丹成,慈小姐可要前往一觀。」

修士築基通常不會有什麼動靜,但成丹、結嬰,都會引起靈氣震顫,成就洞天時的氣派,想來應該更大。其實秦鳳羽便是此時結丹,也還要穩固修為,數日才能出關,阮慈去她洞府之外亦看不到什麼,但她心中也是十分歡喜,便往靈氣震顫之樞飛去,果然見到數百裡外,有一座小小浮山,那正是秦鳳羽所居之處,隨靈氣變化漂浮至此。

她也不敢靠得太近,隻在遠處遙遙看著,也不好用神觀照氣勢場中的變化,隻是含糊感覺到天地之間,似乎有某種氣勢正在不斷收縮膨脹,便仿佛心跳震顫,一漲一縮,令這方氣勢場內充斥了緊張意味,卻又隱隱有一股新生希望之意,便仿佛是在濃濃黑夜之中,雖然伸手不見五指,但卻知道朝陽不久升起,這黑暗絕非永恒。

也不知過了多久,那黑暗逐漸消散,天邊似有彩霞浮現,仿佛旭日即將東升,卻始終無法掙破無窮黑暗,正在那令人屏息靜氣的緊張等候之中,突聞一聲清脆鳳鳴,一頭五彩鳳凰自浮山頂部化現,繞著樓閣回飛三圈,鳴叫聲聲,空中仿佛有無窮綠意,若隱若現,正是那梧桐樹頂,那鳳凰在空中展翅翱翔,緩緩落入林間枝頭,仰首清鳴數聲,用力一啄,將那黑夜啄破,一枚金丸頓時當空躍出,迸發毫光萬丈,將那殘夜驅逐,其勢磅礴,浩然難擋,令人目眩神迷,不覺竟有些口乾舌燥,驚魂未定之感!

那金丹懸在空中,並不落入洞府之內,而是緩緩旋轉,其轉動之勢,仿佛攪動風雷,連天邊靈氣都隨之搖動旋轉,阮慈在這漩渦之中,竟有些存身不住,又怕自己身在漩渦之中,會令金丹轉動更難,忙往下落入海水之上,又往後飄飛數裡,此時仰望金丸,便真如同是烈日一般,又小又亮,依舊在緩緩轉動。而攪動之勢,已不再是風雲靈氣,隱然更有一些莫名之物,仿佛因果氣運都被卷入其中,隨那金丸轉動不休。

此時裹挾之物,已有許多,金丹轉動得更是艱澀,但卻不見停滯,在那梧桐枝頭,轉動九次,終於落入林間枝頭,一時天際一陣大亮,仿佛一輪大日,臥入鳥巢之中,這虛影一閃即逝,合著金丹一起,化光投入洞府之中。阮慈心中大喜,身旁婢女亦是輕呼道,「金丹九轉,羽小姐距離洞天又近了一步!」

築基九層,未必就能金丹九轉,這最後一轉是何等艱難緩慢,眾人都是看在眼裡,阮慈亦是為秦鳳羽高興,心中陰霾,一掃而空,喜孜孜道,「不錯,待我拜見恩師過來,定要去找寧師兄好生賀喜一番。」

紫虛天門下還有幾個門人,卻是依舊在閉關之中,畢竟阮慈入門才五十多年,元嬰真人閉關幾乎都以百載起,便是金丹真人,閉關數百年也不在話下,阮慈迄今仍是無緣得見。

她往崖邊小院去時,卻是撲了個空,天錄從屋內出來道,「慈小姐,真人說此次便不必相見了,既然慈小姐已是築基後期,料來寒雨澤可以成行,令小姐去七星小築和族姐相見,或是拜見掌門,自行商議即可。」

阮慈聽聞,也是愣了好一會兒,其實她本也不太情願見王真人,但王真人不見她,不知為何她心中又大是惱怒,不由發脾氣道,「哪有這般師尊,對弟子絲毫也不關心,哼,天錄,我們走,再不要見這薄情寡義的師父。」

說著便將天錄一拉,往天外飛去,又笑著逗他道,「我們去寒雨澤,你敢不敢隨我們去呀……」

第134章 再見老丈

天錄自出生以來,便沒有離王真人很遠過,雖然大為心動,卻也眷戀主人,認真思量阮慈邀約,躊躇道,「還是……還是不去了,甚麼時候真人說我能去了,我再隨慈小姐一起出去。」*思*兔*網*

兩人一路往七星小築而去,雖是十年未見,卻也不覺生疏,對天錄而言,未有和阮慈玩耍的日子,便猶如靜止一般,每日裡隻在王真人藏書閣中做事,自然偶爾也要修行一小會兒,但妖修壽元漫長,又和人修不同,對修煉並不如人修那樣勤勉,往往善於躲懶,似虎仆這般修為提升較速的都是異數。

也是因此,雖然久彆,也就仿佛昨日才剛相見,兩人說些秦鳳羽出關後的事,天錄道,「羽小姐閉關數十年穩固境界,怕就要出門做事了,我們上清門內的核心弟子,回到門內幾乎都在閉關,一旦出關,不是出門遊曆,就是辦差,總歸是離師長越遠越好,結嬰之後,才收心回山呢。」

因又說起長耀寶光天內,林嫻恩想拜的師父周晏清,從南株洲回山後不久便已閉關結嬰,如今已是四十多年過去,還沒有一點動靜,天錄笑道,「這也不稀奇,結嬰之前彆有關隘,非得圓滿才能融合寶藥,不過這關隘是什麼,便隻有自己知道,也許周郎君名為閉關,實則是暗自外出去圓滿關隘了,隻是不叫外人知道而已。」

阮慈%e8%83%b8中,如今已有四本功法,屈娉婷、第五蒼、靈遠的功法,都至少能修到元嬰境中,但對於築基突破金丹,乃至金丹突破元嬰等關隘,都是敘述得極為簡略,因此她對突破關口還是一無所知,難免向天錄問起,天錄搖頭道,「我們常說的知見障便是如此了,築基通往金丹還好,隻是有些幻象阻道而已,金丹通往元嬰的關隘,在修士金丹圓滿之後自然得知,在此之前,若是聽說一種關隘,這關隘便絕不會降臨。因此琅嬛周天不論什麼宗門,都嚴禁修士傳授這些知識,若有違背,便會立刻成為周天之敵,怕是連出身宗門都要被連根拔起。」

阮慈不由聽得呆了,問道,「那若有人將所有關隘都整理出來,四處散布,或是強行讓所有修士都來學習的話,會是怎樣呢?」

天錄毫不考慮地道,「既然所有關隘都已知道,那麼便沒有關隘降臨,修為也就永遠無法圓滿,那便是這一代金丹修士,乃至以下的弟子,都是絕道,隻能設法將此書的影響祛除,再養起一代新弟子。這會是老弟子的莫大劫數,也是新弟子的天大機緣。」

便是阮慈最愛抬杠的,此時也隻能點頭不語,琅嬛周天最大的規矩,便是沒有一絲安全可言,眾人也都對此心知肚明,卻反而要在這動蕩不安中尋求到一條相對和平的道路,令眾生不至於墜入無窮無儘的爭鬥和沉淪之中——便是因為知道周天之中,哪怕血流漂杵也不會有任何上境修士多加關注,是以眾修方才這樣小心。

她如今已逐漸知道為什麼洞天修士多數不自己出手,而是驅使麾下弟子爭鋒了,就如同那鴆宗洞天,實在是有能力將周天內絕大多數凡人和低階修士一起毒死一樣,洞天修士也有能力通過這種傳播關隘的邪門手段,斷絕整整一代弟子的道途,琅嬛周天裝著這樣多的洞天修士,就像是一間小屋子裡擠了許多大人一般,可說是十分擁擠,若是要撕扯起來,可能連屋子都會被拆壞,因此便隻能改為在氣勢場之中,爭奪那無形的氣運。

一時也是不禁慨歎,「若是琅嬛周天沒有這層道韻屏障,可以任意和外界往來,隻怕氣勢場中的博弈,還要更複雜百倍。」

天錄笑道,「看典籍之上記載,那些沒有道韻守護的大天,各方道祖博弈,還有天魔虎視眈眈,爭鬥無日無之,一天死的人,可能比琅嬛周天一年死的都多。那樣的地方,除了世宗、盛宗之外,彆的門派怕是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