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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劍 禦井烹香 4166 字 6個月前

幾個時辰,隻覺心中感應越盛,便攜了虎仆飛出山門,吩咐道,「虎伯,你在陣前等我。」

她立在半空之中,風過鬢鬟,吹起鈴佩叮當,袍袖飄拂,淩然欲仙,在風露中站了一會,驀地露出笑靨,回頭叫道,「官人,我等了你好一會兒了。」

瞿曇越輕搖羽扇,從虛空中走了出來,笑道,「咦,二十年不見,我娘子長大了些——這飛仙髻梳得極好看。」

他似是十分驚喜,眉宇間更增殊色,柔情綿綿,挽著阮慈往山間走去,「走,我們去瞧瞧你在翼雲渡口心心念念的黑白飛熊。」

第121章 夫妻夜話

阮慈現在最怕聽人說起黑白飛熊四個字,她亦是在心中暗自反省,是否平日裡表現得太過無情,難有歡喜物事,以至於眾人都拿飛熊為餌前來釣她。她暗下決心,要將潘檀若抓來問問,為什麼把她的事情拿出去做談資,若是明知對方心存歹意,卻還售她喜好,那阮慈已經殺了九人,也不在乎再多殺一個。

「快彆提了。」她把瞿曇越拉到山間峰頭坐好,將這幾日發生的齟齬如數說出,隻隱去王真人有關的隱私,氣鼓鼓地道,「你說這多可恨,想要對付我,不如直接上門搦戰,隻在背後玩這些鬼蜮伎倆,要不是有李師兄在,金波宗這宗門在我心裡真是一個好人沒有,不是沒腦子,就是沒氣魄,現在連膽量都沒有,真叫人好生看不起。」

瞿曇越聽得啼笑皆非,作勢要捏阮慈鼻子,被她一閃躲了過去,他笑道,「娘子,莫怪官人擺出夫君架子,有些事,做得說不得,你討厭這宗門,將來等你有了本事,將這宗門上下殺得滿門不剩、道統斷絕,那也是你的本事,但在一切成真以前,又何必坐在人家山門旁邊,說這些話呢?」

阮慈在寶雲海遇險,王真人都能轉眼化現到她身邊,洞天真人的感應能有多麼廣大,便可見得一斑,瞿曇越並非真身來此,照舊是個築基期的化身,阮慈這樣坐在山門旁罵金波宗,擺明了是罵給金波宗大長老聽的,她有王真人遮護,不會有事,瞿曇越卻是圓滑得很,沒有跟著附和,還反過來規勸阮慈,阮慈托著腮點了他幾下,故意坐開了一些,以示對瞿曇越表態的不滿。瞿曇越笑嘻嘻的,阮慈挪開一點,他便跟著坐過來一點,不過倒是不曾碰她,而是彎腰查看阮慈臉色,「生氣了?」

阮慈道,「哼,你又怎麼知道我將來不會把金波宗道統滅了呢?我生氣啦,不想理你了。」

瞿曇越很是委屈,為自己辯解道,「將來若有這一日,我自然助你,但沒有動手之前,謹慎些又有什麼錯呢?」

他在阮慈跟前,從來沒什麼身段,好言哄了阮慈一會,阮慈這才略略消氣,但仍是有些小性子,抱著膝蓋沉聲說道,「除非你幫我辦一件事,我才不生氣,否則我便要休夫,聘禮也還給你,不要了。」

說著,便將那靈華玉璧從脖子上解了下來,要還給瞿曇越,瞿曇越忙道,「你要我助你,我自然心甘情願,又何須如此?唉,怎麼越是長大,越是刁蠻,將來等你長到十九、二十模樣,那還怎麼伺候?」

阮慈這次出山,本不想叫瞿曇越過來,他才被上清門逐走不久,恐怕這次過來,王真人不悅,要折損一個化身在這裡。但前幾日與王真人在舟中說到最後,便知道恩師已是默許她的謀劃,隻是此事由呂黃寧出麵也許不太妥當,按王真人意思,她應該是來找瞿曇越。

現在瞿曇越已有一半答應了她,阮慈便轉怒為喜,笑道,「好罷,我想叫你為我找一個人,然後殺了他,官人啊,這可是我第一次求你,你就答應我了罷。」

瞿曇越端詳她片刻,竟是謹慎起來,並未一口答應,而是試探著問道,「你要殺的是——」

阮慈道,「你已聽我說了事情經過了,那些人想算計我,個個都是有份,陳師弟動手,那個金丹修士謀劃,還有些弟子在旁看著拍手叫好,這些人我全都殺了,怎能放過幕後主謀?便隻是因為我現在還是築基,恩師也沒給我派出元嬰侍從,就要裝聾作啞到底麼?」

「上境修士在背後稍一動念,便自有下境修士前去奔忙行走,便是事敗,我也最多隻能殺了出頭做事的人,他依舊可以坐在幕後布下另一個棋局?聽起來好高高在上,可我心裡也沒覺得元嬰修士有什麼不能殺的,這人既然對付我,那我便一定要殺了他。——官人,你一向耳目眾多、消息靈通,李師兄修為低微,師長都不在宗內,此時不適合出麵打探消息,你便讓秀奴、麗奴出些小蟲子,為我找到這個人,順手便殺了他,將來等我入了元嬰,你想殺誰,我再還你兩次,你說好不好?」

阮慈想了想,又比了個三字,「罷了,好幾百年呢,利息還是多算些,等我元嬰之後,為你出手三次,不過你要殺的人不能討我的喜歡,若是令我喜歡,我便不殺了,若是殺了他對我有害,那也是不作數的。」

自她和瞿曇越相識以來,瞿曇越總是智珠在握、從容不迫,便是在南株洲新房,被她渡入劍氣之前,也一樣是審時度勢,未有一刻失去冷靜。但此時他竟說不出話來,默默望著阮慈,過了許久才道,「娘子……不過是一個茂宗元嬰,我倒也沒看在眼裡,但你想過沒有,若是這元嬰依舊不是主使之人,而是為人辦事,背後乃是金波宗大長老——」

阮慈不假思索地道,「不過是洞天真人,難道就殺不死麼?若是如此,我自然回山請恩師為我做主,我恩師也還有師兄、老師,都是洞天修士,金波宗的靠山不過是徐真人和麗真人,隻需要掌門真人和楚師祖敵住這兩位真人,我恩師自然能在頃刻之間,將金波宗覆滅,把那位大長老的洞天氣運全數掠奪。」

她一語發出,天時似有感應,金波宗方向傳來一股低沉不悅之意,卻轉瞬間被阮慈身後上清門方向的沛然法力擊退,兩大修士法力一觸即收,餘波卻在空中卷起濃黑風暴,狂風吹拂而過,幾乎將四周草木摧折,不過這等級的餘波,對阮慈、瞿曇越二人倒還不算什麼,兩人四周仿佛被無形屏障護住,隻在星光之下,悠然望著這千山萬水,因洞天修士一念而波動激蕩的雄壯一幕。

瞿曇越臉上似笑非笑、似哭非哭,似有許多話要問,卻又一一在問出口以前想到了答案,最終隻是長歎一口氣,「我說呢,二十年來,玄魄門勢力連翼雲渡口都無法靠近,今日我怎麼來得這般輕易,原來你們師徒倒是早想好了,秀奴、麗奴在比元山飽餐一頓,最後卻要我來付賬。」

阮慈笑道,「還不是你多疑?你也知道,你能來這裡,自然是恩師默許,我難道會真的違背恩師心意做事麼?」

思及自己一言一行,始終要受人製約,不由惆悵地歎了口氣,方才問道,「喂,你說話呀,幫不幫我?你不幫我,我自然去尋彆人。」

瞿曇越敏[gǎn]地問,「除了我,你又在哪裡認識了甚麼有本事的朋友?」

阮慈眨眼笑道,「我不認識,但我姐姐呢?我姐姐是東華劍使,又是掌門高徒,門下元嬰不知凡幾,我師尊不願慣著我的脾氣,可我姐姐是最寵我的,旁人便是看在她劍使的麵子上,也會答允她的——便是官人你,當時不也因為劍使,才搶了我來做娘子麼?」

她頂起鼻子,對瞿曇越做了個鬼臉,奚落他道,「娶的時候就快,要為我出氣了就慢,你們這些大修士,全是一個樣子,有好處全插進手來,要你們出力了,溜得比誰都快。」

說到這裡,突然又意興闌珊,將玉璧丟到地上,起身道,「你答應便答應,不答應就算了,便當做你我兩人從未認識好了,你送我的東西,都還給你。」の思の兔の網の文の檔の共の享の與の在の線の閱の讀の

她在南株洲時,瞿曇越喬裝身份,溜進均平府見她,阮慈還能虛以委蛇,如今修為越高,翻臉越來越快,脾氣是真的見長,瞿曇越見她神色轉淡,玉容一片漠然,平時仿佛永遠都含著笑意的雙眼,頃刻間便已不含絲毫感情,忙起身道,「誰說我不答應了——」

阮慈冷冷道,「你拖延這麼久,無非是在計算因果,掂量利弊,又或是實力不足,自忖無法為我完成心願,你隻選一個理由便是了。」

她已伸手去拿乾坤囊,眼看要把瞿曇越送的法器全都還他,兩人就此分手,瞿曇越不敢再問,情急之下,將她抱在懷裡,連聲道,「我答應,我答應,你彆氣了行不行?性子這般急!」

阮慈掙紮了幾下,倒也沒有用出十成功力,以她如今的實力,瞿曇越一個化身在蠻力上恐怕是製不住她,她將額頭擱在瞿曇越肩上,輕推瞿曇越,「你不願意,終究是沒意思的。也叫我在恩師麵前好沒臉麵,上回比元山的事,他就說過我女生外向。我也覺得奇怪,我為什麼對你說這麼多呢?明知你沒有良心!」

她已有哭意,仿佛真被瞿曇越傷了心,要知道這少女心思,最是敏[gǎn],阮慈身邊自然有人對瞿曇越持反對態度,阮慈卻對他依舊親密,這便是情意的體現,如今她有事求來,瞿曇越的表現卻令她失望,她焉能不傷心?

想通此節,瞿曇越連忙賭咒發誓,「十年之內,那人若是不死,他多活一年,我下次見你便扇自己一個耳光,好不好?」

阮慈這才換出笑臉,勉強道,「這還差不多——不過你也小心些,若是那個人很厲害……」

她頓了頓,見瞿曇越麵露期待,噗嗤一笑,「那你就尋幾個幫手來,總之,這人便交給你了。首惡最是可恨,既然我已殺了其餘人,沒有放過他的道理,欺軟怕硬,不是好漢。」

她的歪理幾乎將瞿曇越氣得絕倒,但也不好多說什麼,好在阮慈也不是一味拿捏他,見瞿曇越答應下來,便頂他肩膀一下,笑道,「喂,二十年前寶雲海上的動靜,你們也見到了吧?玄魄門弟子是不是死在恒澤天裡了?我們飛得遠些,叫這裡的人一個都聽不見,我把恒澤天裡的事都說給你聽。」

修真界,最寶貴的便是見識,固然上使現身,這麼大的事,玄魄門一定也會知道個大概,但要說細節,又怎如真有弟子逃脫的宗門清楚?而所有宗門,再也不會有人比阮慈所知更為詳儘。瞿曇越臉上笑容頓時實在了幾分,抬頭正要說話,撞進阮慈了然眼裡,又有幾分尷尬——兩人這所謂夫妻因緣,最初薄得和紙一般,越公子一次一次穿針引線,將因緣加固,但今日答應得不太爽快,迫得阮慈將許多話點透,兩人終究是疏遠了些許。

阮慈望著他的雙眼明澈純真,仿佛將一切看透,卻又並不在乎,見瞿曇越尷尬,反而安慰他道,「無妨的,官人,雖然你心底不怎麼喜歡我,但不知為什麼,我明明清楚,對你卻還總是放不下,總有那麼一絲的喜歡。」

她歎了口氣,有絲惆悵地道,「以前我總覺得孟師姐很傻,現在才知道,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