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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劍 禦井烹香 4179 字 6個月前

果,你……你責怪我麼?」

王真人笑道,「你說呢?」

阮慈便做出最可憐可愛的樣子,從睫毛下閃著眼睛望他,輕聲道,「應該不會吧,這樣做,也能生出新的因果,我想……我想終究是能滿足師尊的期盼。」

「便是滿足不了,你心中又何嘗真的在乎?」

王真人刺了阮慈一下,阮慈不禁一縮,又想給王真人捶腿,又覺得自己其實也如天錄一般呆傻,甚至還不如天錄,至少天錄端來的靈茶還能喝,而她給王真人捶腿,王真人又會有什麼感覺?

「我……我從前不在乎,以後便……」

她想說幾句漂亮話,但又思及王真人能大概感應到她的思緒,便隻好歎了口氣,說道,「好罷,是不怎麼在乎,我心中其實很仰慕恩師的,但……下一次再來,我想殺還是一定要殺的。」

這也是因為阮慈自問自己身為弟子,也已做得不錯,並無對不起王真人之處,甚至對王真人的回報遠超所得指點,不過此言她並沒有細說,而是歎道,「但殺了那些人之後,我心裡其實也不大開心……恩師,你能感應到我當時的思緒,你……你會覺得我很奇怪麼?」

她因一隻飛熊,殺了九人,更惹來這些因果,其實也並非是多麼喜愛飛熊,忍受不了其受到一絲傷害,若是那群人真是不知道她的存在,單純想要捕捉飛熊,阮慈即使看不過眼,也不會恚怒至此。最觸怒她的一點,乃是這些人為了引她前去,竟將一隻一無所知、與人無害且還得她喜愛的靈獸做如此對待,在阮慈心裡,從前並不覺得自己是上清門人,如今認了王真人這師父,也不過是對紫虛天有了些感情,但對上清門依舊沒什麼歸屬感,而她亦根本並未覺得修道人便是她的同類,那些修士既然為了自己的籌謀這樣傷害黑白飛熊,那她當然也可以因為己身一怒,將他們全數殺死,甚至若是時間足夠,她還想將所有人都洞穿肩膀,懸掛起來,讓他們在傷勢之下痛苦數月甚至數年,在清醒之中緩緩死去。

這般舉措,堪稱殘忍,但阮慈心中並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她不開心,隻是因為察覺到自己的想法定然是離經叛道,便是親如秦鳳羽、阮容,邪如蘇景行、薑幼文,或許並不在乎這些,但也不會發自內心地讚同她,心中終究會覺得這樣的阮慈與他們不同。又知道自己這般作為,將來和李平彥關係,隻怕終究是要受到影響,心中頗覺孤寂煩悶,此時在最能感應她的王真人身旁,終於忍不住問出心底話來。

想到兩人因果聯係如此深厚,王真人修有《太上感應篇》,對她的心思,隻怕比琅嬛周天其餘任何人都要了解,從前這念頭令她很是不適,但如今卻令她頗感安心,阮慈不覺便將頭靠上王真人肩頭,有些撒嬌地道,「便是奇怪也沒辦法,弟子都收了,反悔不得的。」

王真人先不悅道,「越來越沒有規矩了。」

卻也沒有推開阮慈,而是笑道,「所以你永遠隻能是‘還算聰明’,去不得前頭那兩個字——你怕是已忘了收徒時我說的話,更是早已忘了,你若不是這般性子,也不是我收你做弟子。」

阮慈這才想起,自己在壇城時一子落下,無意間殺了棋攤老丈托體化身,雖然依舊蒙贈天命雲子,但卻因此不能再拜老丈為師,如今她已知道,這是要避諱二人這一段弑師因果。而王真人明知前塵,卻依舊收她為徒,如今想來,當時所說的那句‘徒兒,你如此憂心忡忡,未免小瞧了為師的氣魄’,豈非就是今日她這一問最好的回答?

她心頭陰霾,不禁一掃而空,精神奕奕地彈坐起來,隻覺得王真人這師父真是天下第一合襯她,無一處不好,心中親近之意大漲,真不知該如何告訴真人知道——不過這般感激,也不過是瞬間便就消散,滿心裡已是恃寵而驕,想著要如何恣意妄為,全憑自己喜好處置此事,便如同王真人所說一般,在自身軌跡之中,不斷往前行去。

對阮慈而言,她從沒有‘顧全大局’這個念頭,若是連她也以為自己在恣意妄為,那便可見她的做法該有多麼離經叛道,但王真人一直未曾出言反對,阮慈便知道他多數也是默許,雖知成算不大,但試探著問道,「恩師,能否把師兄——」

轉過頭去,卻見月色寂寂,灑在甲板之上,卻又哪還有真人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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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般不告而彆,阮慈心中對王真人才起的孺慕之思,頓時都化作腹誹,她站起身,在王真人坐過的甲板上用力跺了兩下,嘀嘀咕咕地走回艙房,四處張望了一番,奇道,「盼盼?你躲在哪兒呢?」

床底一陣響動,王盼盼鑽了出來,夾著尾巴驚魂未定地問,「真人走了?」

阮慈方才感應到她的氣息,卻沒見貓影兒,心下還是納罕,此時方才明白過來,暗笑了幾聲,這才埋怨道,「是啊,說走就走——便是不願派師兄來,又有什麼不好說的?」

王盼盼問道,「他突然顯化過來做什麼?剛才舟頭靈壓起伏不定,嚇得我不敢窺視,你倒是仗著東華鎮壓,安然無恙,天知道我們這些做隨從的有多害怕呢。」

她自問自的,阮慈也自說自的,「哼,師兄不來,難道我就沒人央求了麼?」

她已得到真人默許,自然盤算著大鬨一場,在心中撥弄著與瞿曇越的因果聯係,直到對方傳來肯定答複,這才喜笑顏開,坐到鏡前,翻出一柄玉梳,問王盼盼,「你說我以後梳個什麼發式好,總之我再不要梳雙鬟了。」

她自來對這些簪環脂粉並不如何在意,因以前在宋國年歲尚幼,總是梳著雙鬟,之後自然不會有人來為其簪釵,如今五十多歲了,形容也沒什麼變化,依舊是常以雙鬟示人,隻是被王真人取笑之後,便暗下決心,再不梳這個發式了。倉促間也不知要換個什麼樣的好,對鏡梳了幾下頭發,望著水鏡中的自己,突地摸著臉頰,‘咦’了一聲,轉頭問王盼盼。「盼盼——你有沒有覺得,我不知什麼時候好像長大了一點。」

王盼盼口中滔滔不絕的問句逐漸停了,綠幽幽的貓眼望著阮慈,瞳孔從兩枚彈珠變成了兩條線,又慢慢地圓了回來。它跳到梳妝台邊,%e8%88%94了%e8%88%94爪子,輕聲說,「你……你長大不也很正常麼?你三十二歲才築基,隻是因為劍氣淬體,身軀成長得緩慢些,這才是十三四歲的模樣,如今長個一歲半歲的,有、有什麼稀奇?」

阮慈瞥她一眼,笑道,「你怎麼結結巴巴的?」

她已翻出一枚玉簡,按在額前尋找發式,口中隨意道,「是這個樣子的麼?說起來,容姐築基年歲要比我更長,但看著也是十八九歲的模樣,她在那處秘境一定得到了什麼機緣,長得要比平常人慢些,但又要比我快些——我記得南株洲她被接回來的時候,看著還不是如今這麼漂亮的樣子。」

王盼盼又開始%e8%88%94爪子,「或許是她服了駐顏丹呢,不過你也彆問她這個,免得她害羞。」Ψ思Ψ兔Ψ文Ψ檔Ψ共Ψ享Ψ與Ψ線Ψ上Ψ閱Ψ讀Ψ

服用駐顏丹有什麼可害羞的?阮慈心下不解,但分神看書,也就隨口應了一句。王盼盼%e8%88%94夠了爪子,在桌上踏了兩下子,又伸了個懶腰,方才恢複平靜,重新臥了下來,貓眼瞟了阮慈一眼,緩緩眯起,輕輕嘟囔了一句,「果然是姐妹……真都怪得很……」

它不敢再說什麼了,眯著眼又假寐了起來。

第120章 一子破局

翌日起來,阮慈果然吩咐虎仆往金波宗山門緩緩駛去,此時距離那少年文士隕落已有數個時辰,按說金波宗方麵應已收到消息,弟子魂燈逐一熄滅,還是在綠玉明堂這樣家門口的地方,宗門怎都該派長老出來查看一番,若是性急些的元嬰真人,少年文士前腳隕落,後腳怕是就要飛遁至此。正是因為金波宗到如今都沒有反應,阮慈才肯定宗門內已是知悉內情,並擬訂了對策,隻等她到金波宗山門,又有一場好戲開演。

有王真人遮護,阮慈沒什麼好怕的,一路和虎仆閒談,問些金波宗的事情,中央洲陸門派眾多,以前阮慈對這些宗門底裡並不太感興趣,但如今修為見長,神念中可以同時思量的事情越來越多,也漸漸意識到這些知識並非一無所用,隻能擾人清修,人在世上,定然要產生因果,這些事知道得多了也並非壞事。

虎仆才是金丹修為,乃是王真人點化紫虛天之後,在紫虛天內化生的妖獸,對金波宗的往事並不知情。王盼盼又曆來對從前的事情含糊不清,尤其是三千年前,那正是謝燕還叛離上清門前後,在虎仆等人跟前,她便是知道也要說不知道。倒是天錄雖然才剛五十歲,但卻十分博學,脆生生地說道,「金波宗三千年前才剛立宗不久,還未定下山門,大長老也才是元嬰後期修為,正欲覓一處福地立下山門,更要借助這開辟一宗的氣運成就洞天。恰好當時,謝孽叛門,掌門一脈勢弱,當時在金波宗山門附近的是另一個茂宗,名喚玉羽宗,一向和掌門交好。玉羽宗內許多弟子都是王、謝兩族所出,也因此,蟄龍歐陽真人和純陽徐真人都疑心玉羽宗藏匿謝孽,幾番前去盤查。」

「宗門氣運,怎禁得起上宗這樣頻繁侵擾?玉羽宗從此氣運大衰,不過兩百年不到,門中唯一一位洞天真人合道不成,淪為道奴,金波宗大長老龐真人便乘勢與玉羽宗挑起爭端,當時主人尚未成就洞天,掌門一脈隻有大老爺和掌門真人,門中諸多洞天,都對掌門不滿。上清門沒有出麵,龐真人便將玉羽宗逐出中央洲陸,自己乘勢成就洞天,亦是如今金波宗唯一一位洞天真人。不過,這位真人是下法成就,隻能供養一個洞天,因此金波宗三千年來,也沒甚麼動靜,隻是安心經營玉羽宗原有的土地。」

天錄說起往事來,是絕不會避諱什麼的,仿佛照本宣科一般,毫無感情地念誦起這段血雨腥風的曆史,其中真不知是藏了多少弟子的性命。眾人都不由聽得住了,阮慈心中亦是明白為什麼王真人依舊囑咐她去往山門,更讓她隨心而為。她不由暗罵自己粗疏,若是早知金波宗的背景,又何須揣測王真人的立場,隻需將如今門內大勢一算,便知今番她偶然意動出門,便正是應了掌門一脈崛起之勢,途中有變,則是乘勢劫起,而諸方反應,都是應劫而行。甚至也許阮容十三年後將往寒水澤這一行,也是劫中的一處伏筆。

若是往日,掌門一脈師徒三人將她當做棋子,這裡擺布來,那裡落下去,不知乘勢奪得多少好處,而她卻對其中內情一無所知,阮慈想到這裡,心中定然不會開心。但經王真人昨日為她衍化因果劫數,此時她心中已不那樣介懷,對金波宗一行更是坦然麵對,仍命法舟緩緩前行,又過了數日,隻覺得冥冥中和瞿曇越那因果之線,感應逐漸清晰,知他已快到左近,必不會錯過這出好戲,這才命虎仆略微加快車速,往金波宗山門前投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