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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劍 禦井烹香 4153 字 6個月前

天中去了永恒道城,羽娘子已和我說了,她並未進去,所知不多,那永恒道城中到底有什麼東西,我可恨不得慈小姐每一件都說給我聽。」

阮慈便要和他說,天錄又不敢聽,道,「真人都未曾聽聞仔細,我怎麼敢先聽?」

給阮慈布置筵席的人是他,此時又因心急想聽這些,恨不得阮慈快些吃完,但這般想來,他的安排便很是不妥當,天錄急得鼻尖沁出汗珠,阮慈將他思緒一眼看穿,心底覺得他極是可愛,她出門時見了太多靈巧機變、心思深沉之輩,此時和天錄在一處,更愛憐他的天真,笑道,「那我們就快快地去師父那裡,回來再好生安排筵席,重整一桌。」

此言正中天錄下懷,他點頭如搗蒜地應了,引著阮慈出去,阮慈忙裡偷閒,還去摸了摸王盼盼,道,「你便受累稍等一會吧。」

王盼盼翻了個身,把下巴露給阮慈撓撓,一副極為配合的樣子,也不知是不是生怕阮慈把她抱到王真人麵前去一起聽。

二人折騰了這麼幾個時辰,總算是上了飛車,往王真人日常起居的高崖小院行渡過去,阮慈又打探遲芃芃回山沒有,天錄道,「恒澤天開放一年,算是短的,萬蝶穀那處幻境可能要好幾年,那個壞姑娘應該還沒回來。」

他對自己借來的那架飛車始終是難以忘懷,又說了林嫻恩等弟子的動向,「都在門內好生修行,怕是這十年內也就陸續築基了。」

阮慈入門不過十二年,已是築基四層,修行速度已將同門弟子都遠遠甩在身後,便是阮容,如今也還在七星小築內潛修,兩年時光,對她們來說不過是枯燥修行中一段微不足道的時間而已,在阮慈卻已經曆了許多故事,她也迫不及待有許多問題想要請教王真人,剛到高崖小院,便跳下飛車,掠進屋中,叫道,「恩師,徒兒前來拜見!徒兒好想你呀。」

這話卻是有口無心,隨意說出來討好王真人的,出門在外時,她思念天錄的次數都比思念王真人多。

王真人此番是洞天真身在此,淡淡一眼瞥來,自有威嚴,阮慈被他看了一眼,任性浮躁稍退,規矩跪下行了禮,也不等王真人發話就想爬起來,身形一動,又想起禮儀,隻好一吐舌頭,重新好好跪在那裡。

天錄跟在她身後也闖了進來,看阮慈跪在那裡,腳步一頓,醒起自己也有些失禮,倒退幾步又溜了出去,王真人微微搖頭,對阮慈道,「你這一回來,便將我的靈寵也帶野了。」

他話中聽不出喜怒,終究是揮手示意阮慈自行起身,這屋內陳設十分簡樸,依舊是一床一磬,此外彆無他物,阮慈左右一看,不知自己坐哪裡好,總不成在床邊挨著王真人坐。正猶豫時,天錄手裡端著一個茶盤,穩穩重重走了進來,道,「真人,慈小姐孝心可嘉,為您重金買了些靈茶。」

阮慈聽他一說,不由尷尬,此時想來,那靈茶是在金波坊市隨手買的,如何配得上王真人的身份。天錄卻仿佛對她的眼色一無所覺,說著,隨手一指地麵,化出一張玉幾,一個繡墩,阮慈就順勢在繡墩上坐了,天錄又給她使眼色,阮慈隻好從茶盤裡端起茶杯奉上,「恩師,請喝茶。」

王真人長指取過玉杯,唇邊終於現出一絲笑意,卻並不喝,隻是略微一嗅,便放了下來,阮慈還當他看不上自己買的茶,心中有些不忿,暗道,「以後再也不給你買茶了。」

剛是這樣想,王真人便道,「玉露呢?怎麼還不拿出來?」

秦鳳羽自然是已經和他說了,阮慈連忙取出玉瓶,送到王真人手中,王真人長指將那玉瓶撚起,凝視片刻,麵上終於現出滿意之色,天錄不失時機地道,「真人,可是想好了,要從九國中取哪一國為用?」

恒澤玉露澆灌靈山之後,靈山產出便歸上清門,門中則會將山下九國其中一國的出產劃撥給紫虛天,這千年出產想必不是什麼小數目。紫虛天底蘊淺薄,得此滋養,在資財上相信也能漸漸追趕其餘洞天。這可全都是阮慈為紫虛天掙回來的好處——而王真人生受了這些,卻不願吃她一口茶!

阮慈的嘴兒不禁就嘟起來了,做了個酸臉在那裡,王真人看在眼裡,不由微微發噱,又問她,「東華殘餘呢,可是取到了?」

這是正事,阮慈也隻好放下那小小意氣,忙道,「在恒澤天中得了兩樣東西,都不知道是什麼,也不曉得哪個是東華劍意。但在黃首山中取到了一些,修為因此有了些長進。」

此時其實她半路已焚香稟告給王真人知道,不過此時還是從頭說起,將出門之後發生的種種事體巨細匪遺,全都告訴王真人知道,便是連一路上所交友人,除了小蘇和瞿曇越之外,都不曾瞞過王真人。她這一路故事極多,慢慢說來,足足花了數個時辰,天錄也是聽得一時焦急,一時快慰,一時惋惜,王真人聽著什麼都不動聲色,他便一人做足了兩人份的反應。

在黃首山中那一段還好,上船之後,天錄便開始屏住呼吸,待得聽到阮慈如何判斷恒澤天是舊日宇宙殘餘,她和秦鳳羽又是因此無法融入道城,後來機緣巧合之下,她這才進城,乃至在永恒道城內的種種變故,以及眾人攀爬道基,在每一層又見到了怎樣的景象,如何利用小蘇取得承露盤,來到道爭轉折之時,從鳳凰血淚中取得恒澤玉露,被恒澤真人贈予一些物事,熄滅幻陣,又從甬道出海,在海中被靈壓固定,不得已引動恒澤玉露,被寶雲海中莫名之物注入等等一係列奇變,直是忍不住驚呼之聲,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阮慈,幾乎要手舞足蹈起來,抒發心中的情緒,又恐怕這般耽誤了他繼續聽故事,隻好強行忍住。

這其中凡是和道祖有關的敘事,阮慈通通略去,有些是有意,但有些則是不能,比如鳳凰隕落,她見到了許多細節,但最終隻能說出口一句,‘陰陽五行道祖將他們全部殺了’,但王真人也並沒有追問,他至少知道阮慈隱瞞了一樣極關鍵的法器,便是那枚銀簪,但阮慈未說,他也未問,阮慈將經曆一直說到二人雲端重逢,方才止住,此時浮上心間的第一個疑問,反倒是和道爭有關。「恩師,依你之見,那些修士為什麼不能回到琅嬛周天之中呢?」

王真人並未馬上回答,反而問道,「你當時是怎樣想的?」

阮慈囁嚅道,「我便是想,恒澤真人已是在道爭中落敗,那麼這道爭也是注定落敗的,身處其中未必是什麼好事,可能會隨最後一戰一同隕落。我已在黃首山修行之中,隱約見到陰陽五行道祖是怎麼殺死那頭先天鳳凰的,那一劍若果也被重現在戰場中,恒澤天這裡所有道兵也許都會死。——當然,也許這隻是我的胡思亂想,最終未必會如此收科,但不論如何,在恒澤天裡也隻是幾個月辰光,不值得為了報酬冒這樣的險。」

她並未想到,最後幻陣消失,眾人都是安然無恙,但卻根本無法回到琅嬛周天。

王真人並未嘲笑阮慈,而是說道,「以你的見識,能想到這些,也還算……還不算笨。」

他頓了一下,天錄對阮慈傳來肯定眼神,似是在說阮慈其實非常聰明,王真人如若不見,淡淡道,「你得到承露盤之後,如果沒有熄滅幻陣,那些恒澤道兵可能當時就死了。陰陽道祖所發那一劍,除了凡人可免,因果蔓延,所有恒澤道統的修士都會被殺。雖是在幻陣之中,但他們已然入陣,幻陣之主沒有特彆安排,幻陣便會遵循一定規律繼續運轉下去。你當時已是救了他們一命。」

阮慈不由道,「這也是我的想法,我以為既然我及時關掉幻陣,那麼他們或許也就不會死了。但沒料到他們居然回不得琅嬛周天——我在恒澤天見到了一個人,她對我說,她是夢中之夢,殘餘之餘,虛數之虛,是因為他們沾染了太多虛數之虛的氣息,所以被實數排斥嗎?」

王真人注視阮慈片刻,方才說道,「並非如此,幻陣熄滅之後,你們所處的層麵已是實數,沾染太多虛數氣息,無法回到實數的修士都會和幻陣一起化入虛數,是出來不了的,既然能回到實數,那便說明沾染氣息並不是問題。——他們在加入城防之前,可曾知道這是道爭?」

阮慈喃喃道,「知道的。」↑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王真人又問,「可曾知道敵手是誰?」

阮慈道,「雖不會特意提起,但若是有問,也都說的。」

王真人道,「可曾為殺滅陰陽道兵出了力?」

阮慈囁嚅道,「出過力都算嗎?那李師兄和樊師弟也出力修築過城頭陣盤啊……」

王真人讓她把陣盤畫出來,望了兩眼,冷然道,「他們修築的隻是一張副陣圖,隻起防禦之用,若是這陣圖曾殺滅過哪怕一名道兵,恐怕也是出不來的。」

便是此事和她其實無關,阮慈冷汗亦不由得潺潺而落——這修真界之可怖處,並不在於真刀真槍的廝殺,而是一步踏錯,便是身死道消。這一步甚至可能隻是在幻陣中為某一方修了一張小小陣圖!

「那,那這麼說……若是任何一個修士,明知對手是陰陽五行道祖,卻仍為恒澤天出力,殺滅過五行道兵,便是在幻陣之中,從此也將被本方宇宙排斥,再不能回到實數之中?」

「這不正是世間常理麼?明知你是你,卻仍對你出手,更對你造成了損傷,縱使這傷害極為微小,難道你還不認他是敵人?」王真人反問道,「既然是你的敵人,如何還能容許他進入你的道域?本方宇宙,不正是陰陽五行道祖的道域?他們既已與陰陽道祖為敵,那麼陰陽道韻是萬萬不會讓他們進入道域一步的,若是讓他們進來了,對本方宇宙而言,才是個極壞的消息。」

阮慈竟是無一語可辯,「但——那是幻陣呀!」

「對你們而言,那是幻陣,但對道祖而言,時間、空間、真幻、因果,都隻是手中的沙漏,可以任意顛倒。」王真人淡淡地道,「便是洞天之中,也有人可以觸碰這些規則,譬如,你曾乘坐過的天舟,當時你隻是乘坐,並不明其中的道理,便如同一個嬰兒一般無知,如今稍解人事,你再想想,它錨定因果,身在行前,不也是將因果操弄於手中的一種神通麼?」

阮慈在那幾層道基之上,已是經曆過諸境修士的五感,也可以稍微想象一番洞天修士的視野,的確在洞天修士感知之中,時間已並非一條順流而下的河流,而是凝固扭曲的片段,隻是還望不真切。又因此想起了那清善真人,她的真身居然如此巨大,想來對清善真人來說,空間也許已是可以稍微扭曲的一種規則了。

她曾在琅嬛之巔見過中央洲陸的靈氣星圖,當時中央洲陸有巨人擎燭之相,令阮慈印象深刻,這清善真人提的是一盞燈,亦是光照之物,阮慈想要問問王真人那巨人是否就是清善真人,又陡然想起那黑白翻轉的眼睛,她對此物最是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