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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劍 禦井烹香 4166 字 6個月前

且築基弟子,十次來有九次是過不了的,便是要他們在一次次取寶的過程中淬煉自身,直到自身完全能夠掌控所求寶物,這才破禁取寶。慈小姐便是隻求一塊最尋常的靈玉,都很難過關,更不說她想要的是元嬰真人都覺得珍惜的寶葫蘆……」

「真人這是在想什麼?讓慈小姐知難而退?還是想要磋磨慈小姐的性子?可我看慈小姐不像是那等虛心好學的人,而是聰明傲氣,這次若取不到,她不會再來,說不定轉頭就要給玄魄門帶信,玄魄門的越郯公子,可不會試煉慈小姐什麼,慈小姐想要,他一定去尋。真人這一番磋磨鍛煉的好意,說不準會把慈小姐往玄魄門那裡推呢。」

他思緒千變萬化,一時不禁想道:「說不定真人正希望慈小姐彆打寶葫蘆的主意……啊啊!怎可如此想!真人慷慨大方,一點都不小氣!我可不能被慈小姐帶壞了!」

雖然好奇阮慈的進度,也為她擔憂,但天錄不敢貿然探看,隻怕是給阮慈添亂,靠著門板隻是胡思亂想。時不時便想要回頭,卻又強行忍住,掐指算了算時辰,雙腳交替點地,卻是難耐到了極點。

很快便是小半個時辰,天錄在心中掐算,便是阮慈每一帚都是卡在不得不出帚的時點揮出,此時的青竹笤帚,怕也已經要重達萬斤,這般的重量,便是肉身再是堅韌,法力再是深厚,也不是煉氣期修士能駕馭得了的。他提心吊膽,隻等著院中傳來阮慈的埋怨嗬斥,但卻依舊什麼也沒聽到。

正是擔心時,隻聽得遠處突然傳來一陣歌聲,有個少女一蹦一跳,哼著歌走進長廊。他麵色一喜,迎出去叫道,「羽小姐,你怎麼來了!」

「師尊叫我來取些寶材,回去他煉丹用。」羽小姐笑嘻嘻地問,「天錄,你呢,你怎麼在這裡,是不是又惹師祖不開心了,被罰來掃院子?」

天錄道,「我不是,我沒有,我一直很乖的,真人才不會生我的氣——羽小姐不要再欺負我了!」

他和這羽小姐顯然很熟悉,羽小姐刮著臉羞他,笑道,「你若乖,天下便沒有淘氣的靈寵了。」

她走到天錄身邊,探頭一看,天錄也未阻止她,隻是自己不看,羽小姐瞧了一會,把他也推得轉過去,道,「怕什麼,你和我一起看,打擾不到她——你帶誰來拿東西呢?」

天錄知道她有密法,可以遮掩氣勢,即使窺看場內也不會分去阮慈心神,知道自己已在羽小姐羽翼之下,這才放膽看去,「這是捉月崖慈小姐,尚未築基,還住在外門,真人允了她來拿一件寶物。」

羽小姐驚道,「還沒築基?」

她此時窺視過甚,很可能會驚擾場中,因此不敢刺探修為,天錄道,「不錯,還差了少許,而且慈小姐進來已小半個時辰了。」

羽小姐也是掃過寶庫的,掐指一算,麵上已有驚容,叫道,「這也太厲害了,她隻用了小半個時辰,便快把院子清空了?」

不錯,此時院中落葉,已是在角落中堆成一處,阮慈手中持帚,雙目微闔,氣勢端凝,穩如高山,和麵前三片落葉隱成對峙之勢,竟是第一次來掃院子,便掃到了這一步,猶自未露頹勢!

這一幕若是落在外人眼中,可謂滑稽,但在羽小姐和天錄看來,卻是各自吃驚,天錄低聲道,「這笤帚……這笤帚慈小姐怎麼還能握得住?」

羽小姐卻是眼中隱隱閃過興奮之色,喊道,「好玩,慈師妹,我來助你!」

正說著,便合身往院中一躍,天錄也不攔阻,而是後退了一步,不敢再看院內。沒了羽小姐功法遮護,他的注視便有可能引起氣勢變化,是以他不能再看了。但羽小姐卻是闖進場中,也沒有亂了場中氣勢,她口中滔滔不絕地說著話,道,「慈師妹,你彆驚慌,我修有《紫清指玄集》,可以收斂氣息,不會亂了你和這落葉對峙的氣勢勾連,還能助你一助,你自計較停當,便揮起笤帚,餘下的我來助你。」

阮慈此時卻沒太多心思來計較她的來意,聞言也不猶豫,隻捕捉到氣勢場中那三名大敵的破綻,明知後續還有變化,卻也不再等待,趕在這一帚時機將儘時,揮了出去。

三片落葉應聲揚起,卻未被風力送往牆邊,而是貼著風意周折向上,眼看便要切入風中,將那向下鎮壓之意,切成旋風卷揚向上,那羽小姐看準了,輕叱一聲,虛空橫踢一腳,距離落葉尚遠,卻是踢斷了那股上揚之意,落葉氣勢被斷,便被風意卷走,送到了牆邊葉堆之中。

羽小姐鬆了口氣,忙跑到牆邊,拿來一個竹箕,催道,「快快快,將落葉裝起來,你還能再揮幾下?」

阮慈道,「我隻能再揮兩下了。」

她已揮了二十七下,不過恐怕自己實力被人揣摩,並未說出數目,不過即使如此,羽小姐還是頗為欽佩,「你還未築基,便能堅持這麼久,真是天生神力——兩下夠了,落葉跌入葉堆便不會再和你對抗,你力使得再巧一些,揮出風力。隻一下應該便能全送進去。」

阮慈方才半個時辰裡,已經將這笤帚當做一柄劍,把物性摸得精熟。這院子掃起來,其實也就如同和落葉互相喂招周旋,隻是每一掃中間給的時間有限,而每一次都要比之前更沉。難當然是難,但遠遠比不上她還是肉眼凡胎時,煉化東華劍那一番煉獄般的體驗更難。縱然笤帚再沉,也沉不過背負東華劍時,甚至無法坐起,隻能仰臥的沉重感。即使當時的東華劍,份量比不上如今的笤帚,但帶來的感受卻是遠遠不同。當時她都撐過來了,眼下還在她能應對的範疇內。

這一帚揮出時,她雙手猶如握持山峰,帚把欲墜,似是連肩膀都要跟著一起落入地中,化為塵土,阮慈並不理會意識中的辛苦吃力,將法力運進笤帚,直至竹枝儘頭,意識似乎浸透到了那細微顫唞的竹枝之中,感受到風力從竹枝中穿過,又隨著竹枝搖擺,產生微妙變化。

她揮出笤帚,意識透過竹枝驅使風力,將落葉卷起,送入竹箕,一片落葉都未曾錯過,那少女合上竹箕,大聲喝彩,阮慈彎下腰,從落葉下方拾起一個小葫蘆,把玩了一會收入懷中,心中也是暗道仙家禁製神奇,便又上前和這少女通了稱呼,那少女自稱秦鳳羽,是王真人的徒孫,不過她要比阮慈大了許多,已是八百多歲,正是築基巔峰,正準備外出遊曆,尋訪結丹要用到的寶材外藥。

「你心裡是不是想,八百多歲還沒結丹,我的資質一定很是愚鈍吧?」

秦鳳羽什麼都好,就是話實在太多了一些,她似是不知道什麼叫言多必失,想到了什麼便要講出來,「嘻嘻,其實我修煉算是快的,隻是我築基煉了九層高台,修行著實耗費,師父又叫我夯實基礎,所以在築基期中多停留了好幾百年。光是邁過這最後一層台階,便花了三百年,唉,真是高台多一築,光陰多一哭。最後一次閉關,我獨自一個人在靜室裡坐了一百多年,等我出關的時候,原本的僮仆都死啦,已是他們的孫輩在等候我了。」

她既然義氣相助阮慈,自然要好好攀談一番,不過手裡還有活計,阮慈便說陪她去,兩人邊走邊說,很快便熟稔起來,阮慈問秦鳳羽,「師姐跳進來幫我,卻未觸動禁製變化,也是功法之助嗎?」

「哦,那倒不是,我能收斂自身氣勢,不破壞你們之間的氣機牽引,這個是我的功法。至於禁製,那是師祖設下的,我可沒本事糊弄。」秦鳳羽笑道,「不過那禁製是感應貪欲和雜念觸發的,我就和你一樣,心無雜念,不起貪欲,不就夠了嗎?」

她話多得如此異常,很難想象心中毫無雜念,但這偏偏就是事實,阮慈對秦鳳羽也不由刮目相看,笑道,「我可沒師姐那麼厲害,我心中沒有貪欲,是因為我根本不知道西荒寶庫裡,除了這小葫蘆之外還有什麼。」

秦鳳羽眨眼道,「才不是,而是因為你已有了世間最好的寶物,也就不饞彆的了——你姓阮,又在煉氣期到我們洞天裡來,劍還用得這麼好,我猜你就是他們說的阮氏劍使,是不是?」◎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秦鳳羽除了話多之外,其餘全是上等的資質,聰穎敏捷並不弱於旁人。不過聽她自己說,才閉關出來沒有多久,阮慈也不知道她聽了些傳言,把自己當成阮容,還是明確知道上清門正用替身為她爭取時間低調修煉。不過,秦鳳羽聒噪之餘,卻很坦誠,知道什麼都是竹筒倒豆子,她也不願處處保留,便笑道,「我確實姓阮,不過我不在七星小築裡住,我族姐住在那裡麵。」

「我知道啊,你住在捉月崖,這名字從前沒聽過,應該是你現起的。」秦鳳羽點著臉頰道,「不過我們紫虛天一脈從來不會拍彆人馬屁,尤其不會拍掌門的馬屁,所以你若隻是劍使的族妹,師祖是不會讓你到西荒寶庫來的,我猜你才是劍使。」

她議論洞天真人,言語間毫無敬意,大膽之至,天錄卻聽得心驚肉跳,想要阻止還插不上話,簡直痛苦萬狀,阮慈看得直發笑,道,「天錄,你要不要在外麵等我。」

天錄趕緊答應下來,捂著耳朵飛奔出去,秦鳳羽喜滋滋地道,「嘻嘻,你不否認,那就是默認了,你就是劍使!」

阮慈忍不住笑了好一會,才說,「鳳羽師姐,你真的很聰穎——不過若是你暗中思忖,不要把所有思緒都說出來,那便能顯得更聰明了。」

說話間,兩人已走到南崇寶庫之前,秦鳳羽是奉師命來取寶材,卻又和阮慈不同,將手中一麵單子丟到院中地上,過了一會,屋門打開,兩個傀儡捧著一個盤子出來,秦鳳羽取過盤上的一個乾坤囊。期間嘴巴一刻也沒有停,「人人都這樣和我說,說我什麼都好,隻是多長了一張嘴——可我就是想說話呀,若我不說話,那便不是我了,我閉關時還自己和自己說話呢。我覺得要我不說話,便如同要我不吐納一般,甚至比凡人喘不上氣還要更痛苦。」

她疑惑地瞥了阮慈一眼,「你該不會嫌我煩吧?」

阮慈道,「還沒有。」

秦鳳羽鬆了口氣,不吝表揚,「那麼你是很有耐性的。我恩師就常說,我若是能忍住不說話,他還可以常送我到師祖身旁受些教誨,可我就是忍不住,也不知因此少了多少好處。」

阮慈笑道,「也不至於吧,真人性子挺好的。」

秦鳳羽不禁大笑,斬釘截鐵地說,「你在說什麼呢!你見過我師尊沒有?師祖呢?師祖是不是極和氣、極俊秀?」

她意味深長地說,「我告訴你,師祖他可是、可是……」

饒是秦鳳羽口無遮攔到了這般地步,議論王真人時,卻依舊罕見地有一絲猶疑——顯然她雖然聒噪,但卻也不乏聰明,知道在這紫虛天之內,若是明目張膽地說王真人的壞話,那便是把自己送到王真人案頭任其魚肉。阮慈見她滿臉的文章,不禁發笑,為秦鳳羽解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