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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劍 禦井烹香 4130 字 6個月前

小姐想著。」

她又端出一盤南株洲買來的肉脯給阮慈吃,顯是看出她沒有飽足,王盼盼埋首食盆,奮力吃著,卻是絲毫不曾留意。阮慈撚起肉脯品嘗,琳姬又指點鏡中那片櫻色海灣遠處道,「金丹期修士從這裡再飛三個月,便是忘憂寺山門。天舟既然在此地就食,對他們倒是便利,忘憂寺的大師們該要下船了。」

昔日阮慈覺得南株洲極為闊大,如今聽琳姬這般說來,中央洲隻有比南株洲更大了幾倍,王盼盼大概是金丹修為,帶著她一夜可以跨越國境,但這般的遁速,要直飛三個月才能到達忘憂寺,如此的距離,還算是得了便利。她不由問道,「若是元嬰期修士全力遁行,從中央洲南方飛往北方,該要用上多久呢?」

琳姬怔了怔,笑道,「似乎從未有人這麼做過,中央洲修士要去遠處遊曆,多數都是乘坐法舟,要比尋常修士遁速更快得多,如我們上清門的一氣雲帆,從這裡到忘憂寺,大概也就是一晝夜的功夫。不過縱是如此,也很少有人從南麵口岸直飛北麵的,不但路程太遠,一氣雲帆也要走上幾個月,而且路上要經過諸般絕地險境,修為不夠,很容易出事,這裡可不是南株洲,元嬰修為便能橫著走。忌諱的地方可多了去了。」

她這般類比,阮慈心中便是了然,按琳姬所說,一氣雲帆從中央洲到南株洲也就是幾個月功夫,雖然那是洞天老祖親自駕馭的速度,但兩相比較,也可見中央洲是多麼闊大,能人異士又是多麼層出不窮。她不禁想道:「謝姐姐千辛萬苦,跑到南株洲來破境,怕也是貪圖南株洲窮鄉僻壤,她行事可以更加肆無忌憚,但中央洲為什麼不多派一些人來抓她?」

謝燕還這三個字,在上清門顯然是個忌諱,這話不宜和琳姬閒談,阮慈轉開目光,指著圓鏡笑道,「這些修士在乾嘛呀?」

距離巨龜停駐,已經一個時辰過去了,但那倒卷海水猶自未停,巨龜鯨吞虹吸,似乎還未吃得儘興,不少修士也從洞天中飛出,在那水柱之中穿行捕魚,時不時捉住一頭小魚,便丟進口中大嚼,和同伴戲謔玩笑,引以為樂。琳姬遊目望去,掩口笑道,「那多是水行修士,迷海多是弱水,鴻毛不浮、鷹鵠難度,等閒築基修士也難入海捉魚,否則,這淺櫻爭渡如此鮮美,又在近海,還不早絕種了?他們這是借天舟就食之便占點小便宜。茂宗修士,日子是緊些,也難為他們了。」

茂宗修士,縱是築基也沒得排麵,要這般和巨龜爭食,阮慈一介凡人,卻可以安享琳姬奉上的一盤大餐,甚至還有多餘以饗昵寵,縱使她另有一重身份,所得要比旁人更多,但以琳姬這實惠的性子,定然也不會怠慢其餘門人,可見盛、茂二宗那判若雲泥的差彆,在阮慈想來,若是被恩宗、平宗收入門下,隻怕連蹈足此地的機會都不會有。但若論資質,她其實也並不覺得茂宗修士要差了盛宗修士許多。

心中感慨,正欲和琳姬言說時,突見水柱之中,一頭大魚斜刺裡躥了出來,將一名修士銜在口中,當場咬成兩段,半空中灑出一團血雨,阮慈嚇得驚叫起來,她們在屋內聽不到聲音,但其餘那些修士也是急忙飛遠躲避,驚慌不堪。

「怎麼、怎麼突然就死人了!」

她也算是屢經生死,並非是畏懼這血腥場麵,隻是這輕紅淺緋、如鏡似玉的海麵之上,安寧和樂的氣氛之中,突然釀出血案,一時不易接受這個變化,但琳姬卻頗淡然,王盼盼也隻是回頭看了一眼,便又自大嚼起來,含糊不清地說道,「少見多怪,喵嗚嗚嗚!這裡是虎背鯨鯊的獵場,大烏龜來吃點魚,它們不敢計較,區區築基修士也來爭食,那不是給他們加菜嗎?」

她一麵說,一麵自喉嚨裡發出咕嚕聲,說話聲含含糊糊的,琳姬不禁莞爾,也道,「中央洲地大物博,藏珍蘊寶,更有許多上古遺跡,甚至是舊日宇宙的殘墟,尋常修士能托生在中央洲,就要比其餘大洲的修士多了幾分際遇,但此地凶險,也倍於他地。若是功行不到,還當謹言慎行,否則便如剛才那修士一般,他自己糊塗出來,糊塗死了,若是在彆的大洲,怕是門中還要震怒悲慟,處罰同行師兄,但在我們中央洲,大家卻都視若等閒,不會有一絲惋惜。」

果然,窗外那些修士之中,隻有一二人麵現悲色,反身飛走,其餘人見大魚遊得遠了,便重又回來捕魚,隻是行動中明顯比之前小心了許多,距離海麵更遠,也時不時留意水柱動靜,免得又有大魚借水柱之力,遊到空中捕食他們。

雖然初到貴地,隻見到中央洲一處奇景,但此事對阮慈頗有觸動,令她品味到中央洲陸的不同,聞弦歌而知雅意,更是處處小心,再不起出門探看的念頭,隻是和王盼盼在小峰裡閒談些中央洲的逸事。

巨龜在此地就食三日,終是吃得飽了,待它住嘴那一刻,整片櫻濃翠稀海,緋色都被吃得淺了幾分,卻不再是櫻濃翠稀,而是翠色漸濃。

巨龜昂天嘶鳴了幾聲,修士們俱都飛回長卷之中,巨龜卻並不就走,而是翹起尾巴,隻聽得嘩啦啦一陣大響,空中下起一場暴雨,更有諸多汙物夾雜落下,這一場雨又下了半日,巨龜這才沒入雲層,隻可憐這櫻濃翠稀海,已成了黃泥湯子,卻不知要多久才能恢複舊觀了。

自櫻濃翠稀海開始,巨龜兩三日便要停上一停,隻可惜多在雲海之上,無甚可看,但每一停都有不少修士離船而去,寶芝行的貨郎更是每到一地便成隊出去販貨,如此又過了一個月,這一日琳姬來為阮慈收拾行囊,又將王盼盼請到玉籃之中,小心地端著,笑道,「慈小姐稍耐幾日,入門之後,我自將盼盼給你送回來。」

阮慈來時,琳姬也將王盼盼抱走,想來自有考慮,她半點也不為這隻貓擔心,聞言點頭應了,挽上行囊,由琳姬帶著,送往低輩弟子之中,由周晏清帶著,飛出長卷,又上了一艘大船。

這艘船看來和周晏清所捧的小船相似,但卻要大了無數倍,眾弟子無不好奇打量,有人側頭對領頭那阮氏女笑道,「師姐,這便是你乘過的一氣雲帆罷?」

阮氏女依舊麵籠白紗,秋水一般的眼眸在諸多師兄妹身上一掠而過,聞言也隻是輕輕點頭。有幾個生性活潑的小弟子還要再行攀談,周晏清轉頭道,「噤聲。」

眾人頓時不敢再說,垂頭依儀軌站定,隨鐘磬之聲或停或止,上清門仙緣難得,誰也不敢造次,這批弟子中也不乏南株洲顯貴之後,但到了中央洲,一切無從談起,他們外洲遠來,要比本地弟子更加小心。

陳均在南株洲時,氣派已隱隱超出眾人,如今回到中央洲,更是風光無限,眾人上了一氣雲帆,那天舟也並不遠離,而是在雲中遨遊,相送了數百裡,猶不離去,阮慈心中很是好奇,剛想著‘天舟若一直不走,我們何必從長卷中出來’,便見到不遠處兩條彩船相候,俱是金帆玉骨、寶光燦燦。

見到一氣雲帆前來,兩艘彩船上傳出瑟響,陳均高踞船頭,擊磬相和,隻見祥雲彩霞自船尾飄出,美姬伎樂飄拂舷側,那巨龜也轟鳴不已,彩船舟頭,兩名真人起身唱喏,「迎候故人回鄉。」

陳均受之不疑,僅僅微微抬手,一氣雲帆往前駛去,彩船附尾前行,行得一段路,自雲海中又有數隻浮舟飛來,俱是裝扮富麗,隻不能和彩船相比,攜了伎樂在遠處歌舞,簇擁巨龜前行,周晏清道,「這是上清門麾下茂宗,前來助興。」

天下盛宗,竟是奢靡如此,僅僅一個元嬰弟子回鄉,便要如此迎候?眾弟子心中難免生疑,隻是初來乍到,眼看上清門規矩嚴厲,也未敢細問,各自在甲板上肅立。

又行數百裡,不斷有茂宗船隻,各執旗號飛上雲海,上清門彩船每隔三千裡便有一對,行到數萬裡時,一氣雲帆之後算上本宗、下宗,乃至依附茂宗,已有數百船隻跟從,那祥雲遠遠曳出千裡,將半邊天染得通紅。阮慈身邊一個小姑娘再忍不住,回頭對她說道,「我在南株洲,便是元嬰大典也未嘗見過這般的氣派……」

話音未落,周晏清一眼瞥來,她忙正容危立,過了一會,才對阮慈偷偷吐吐舌頭,阮慈心想,「這女孩兒一定也是南株洲高門之後,如我這般的凡人,又哪裡知道元嬰大典該是怎生的氣派。」◢思◢兔◢網◢

正尋思間,隻見眼前驟然一空,原本鋪蓋天地的雲海在前方猛地斷絕,猶如遇到懸崖一般垂掛下去,和遠方雲瀑圍成一處浮空深潭,這深潭水做玄色,無邊無際,占據一方青空,中有浮島延綿,引出九條水道往遠方徐徐升去。一氣雲帆駛入中央水道,彩船、雜船各自分道左右景從,千舟緩渡,逐漸升上雲端更高之處,隻見前方一座白玉山門,高大巍峨,隻在極遠處可以仰視,駛到近前,便隻能看見那寬如城牆般的門柱。

一氣雲帆在山門前的碼頭緩緩停駐,眾從舟也停了下來,巨龜一聲%e5%90%9f哦,升上高天,山門後隱隱有仙樂相迎,舟中伎樂鼓琴鼓瑟、綿綿應和,陳均袍袖一卷,將一行人等裹入祥雲,從舟中飄拂而起,飛過山門。阮慈隻覺得眼前一亮,隻見前方目光所及之處,群山連綿、奇峰雄俊,層疊簇擁,亭台樓閣、仙禽異獸在山中若隱若現,自這白玉山門有一條大道延展而出,還有八座山門次第向上,連綴八座奇峰,此時山門次第而開,八座奇峰之上,各有異象彌漫,或是彩鳳飛舞、或是旭日初升、或是靈雨潺潺、或是香霧嫋嫋,直到第九扇山門之後,乃是一座擎天高峰,猶如巨柱,山門後台階連綴,直到柱頂,隱約可見一個道袍人影,手中持香,卻是小如米粒,距離之迢遠,便是運足了目力也不能看得更清了。

此時樂聲更響,陳均麵色肅然,將眾弟子引領前行,身後諸修遙遙相隨,頭頂巨龜在高空中遊曳低鳴,每過一座山門,還有諸多上清門修士彙入身後,行到第八座山門之前,便即止住,大禮下拜,慨然道,「掌門真人在上,劣徒陳均,幸不辱命,將氣運重寶,攜歸山門。」

山頂遠處,道袍人影微一抬手,執香上舉,陳均回首喝道,「掌門持香,爾等還不拜入山門!」

眾弟子早隨他大禮參拜,此時得了點醒,慌忙喊道,「愚弟子阮容。」

「愚弟子林嫻恩。」

「愚弟子張謀——」

「承蒙掌門不棄,三生有幸,今日拜入上清門!」

隻見香煙渺渺,向山下飄來,似受氣機牽引,在空中舒展變化,香氣氤氳間,化作一柄秋水長劍,於眾人頭頂一個盤旋,又飛也似的往回射去,釘入峰頂,搖曳不休,掌門袍袖飄飛,轉身執香三拜,將道香插入爐中,陳均大聲喊道,「恭賀掌門,三千年後,氣運重寶,重歸山門。」

眾修儘管早有猜測,至此仍不禁暗中心驚,隻聽得一聲脆響,像是群星震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