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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劍 禦井烹香 4232 字 6個月前

了,槍刀遇血會卷刃殘損,所以要臨陣磨槍,沒想到第一次親眼得見,居然是在自己家人的屍山血海之上。

「明人不說暗話,今日阮家人自然是一個都跑不脫的,你若老老實實地交出來,還能給家人留個全屍,有甚麼餘孽逃脫出去——隻要不姓阮,那末是不是阮家人,不過也就一句話的事,你若是還不願行個方便——」

他嘿嘿笑道,「你瞧見了麼,這是你的愛妻,你的愛子——」

阮慈是瞧不見的,她也不想瞧見,她矮著身子,藏在陰影中往外逃去,身後突然有光照來,她心中一驚,猛地撲到地上,裝作屍體,那兵士舉著燈走了出來,懶洋洋地照了一圈,又回了空地裡,隱約可聽見他的聲音,「沒什麼,外頭還有人沒死,也無妨的,再過幾個時辰,漸漸就都死得透了。」

嬉笑聲、磨刀聲、逼供聲、慘叫聲,在這石窟上空回蕩不休,阮慈像是墜入了一個極清醒的噩夢中,茫然不知該逃往何處,狸奴躥進石窟後就不知去了哪裡,這裡有光,它的眼珠不再發亮,倒比在黑暗中更難尋找。

有了那兵士的驚嚇,她不敢再起身走路,隻好手腳並用,順著來路往回爬去,青光瑩瑩,觸目都是熟悉的麵孔,二夫人的婢女小吉、小祥,十三堂兄……

二夫人院中的家人都在這裡,阮慈本已逐漸麻木的情緒又緊張起來,她生怕自己下一刻便看見阮容,卻又不自覺看得極為仔細,也怕錯過了她,逐個檢視過去時,手上突然一頓,輕歎道,「二伯母……」

「嗬嗬……」她雖說的小聲,但許是被聲音刺激,躺在地上的中年女子吃力地抬起頭來,她滿麵血汙,若不是阮慈和她極為熟悉,錯眼幾乎認不出來。這便是昨日還神氣活現、說一不二的二夫人。「慈、慈姑?」

阮慈咽下口中驚呼,跪下`身想攙扶她,低聲道,「二伯母,是我,彆喊叫。」

她的聲音極是細微,二夫人也不知聽清了沒有,阮慈扶她不動,隻覺得二夫人沉甸甸的,好像一塊死肉,她心下又難過又害怕,忍不住顫聲問,「家裡出了內奸,是不是?」

二夫人想要說話,卻沒有力氣,隻是輕輕搖頭,一臉將要謝世的樣子。

阮慈和二夫人關係一向不冷不熱,她和阮容年歲相差不多,身為養女卻在內院長大,從小便十分親厚,但兩人容色相當,二夫人卻一向嫌她分了阮容的風頭,阮慈知道她多次和大伯父提議,要將自己送走。她在二夫人麵前一向賠著小心,很有幾分忌憚,此時勉強抱著二夫人的肩膀,卻是淒惶之至,恨不能放聲大哭,低聲道,「二伯母,能不能等等我,我不想一個人死。」

二夫人呼吸漸重,突然抬起手,一把抓住阮慈,輕聲說,「彆哭!」

她氣息極低,時斷時續,聲音又輕又淺,阮慈側耳才能聽清,隻語調還帶著幾分果斷,是阮慈熟悉的味道。「彆怕。」

她緊緊抓著阮慈,「彆怪自己……活下去。」

彆怪自己?阮慈心中疑雲滿布,隻還未來得及細問,二夫人就鬆開抓著她的手,指了指前方,「拿符……去那裡。」

又往自己%e8%83%b8`前探去,「帶著路上吃……」

一語未畢,她喉嚨裡‘咯咯’連聲,氣息漸弱,在阮慈懷裡沒了呼吸。

阮慈抖著手輕輕將她放下,伸手往二夫人衣襟一探,卻沒摸到木符,隻抽了個荷包出來,她心中卻是因此一動:是了,她之前不敢出去,不就因為符力耗儘了無以為繼麼?這裡有許多木符,縱不能都取走,帶上十餘枚也是個路。

而且,木符都是佩好在身的,等閒不會遺失,這麼多人都死了,木符也好好地佩在身上,二夫人身上的木符不見了,自然是有人取走——阮容不在這裡,也不在空地處,她是不是取了母親的木符,往二夫人指的洞口逃去了?

她精神大振,忙從屍體身上摘取木符,唯恐光芒變化,被兵士注意,隔了幾個人摘取一個,心中默默念道,「小竹、堂兄,你們在天之靈多加保佑,將來我要給你們報仇。」

一思及此,她不顧風險,又往另外一片石壁爬了過去,剛才她在那群人背後,隻看得到大伯父、堂兄等人,均已滿麵血痕,狼狽至極,隻是卻未見仇人真顏,既然要報仇,那麼總要看清仇人的臉。

剛爬到一半,突然有個毛茸茸的東西從她腳上踩過去,阮慈駭得幾乎大叫起來,往地上一趴,裝起死來,那東西擦著她躥到身前,一雙眼珠熒黃透亮——卻是剛才不知跑到何處去的狸奴。

阮慈心跳如鼓,喘了好幾口氣才勉強平複,她指著狸奴無聲地宣泄著自己的憤怒,狸奴又哪裡懂得?一歪頭從阮慈懷裡叼出一片木符,往遠處跳去,跑了幾步,回頭望著阮慈,有了青光,它雙眼的光芒隱隱透出,在昏暗中便可勉強辨彆,不至於無處尋找。

這麼說,狸奴不是故意丟下她不管,而是在此處無法引路?

阮慈暗暗納罕,她逐漸覺得此貓靈性十足,比一般狸貓勝出許多,甚至有些詭譎的味道。回頭看看空地方向,猶豫了一會,爬到狸奴身邊,低聲道,「狸奴,你記得仇人的味道麼?」

狸奴%e5%90%bb部的青光上下點動,阮慈心想,「這麼多兵士都戴了頭盔,看不清臉,我聽那主事大將聲音有些發悶,若是他也戴了頭盔,那麼看了也沒有用,但臉可以遮住,味道是遮不住的,狸奴能認得,將來我總可以找到他們,眼下還是保住性命為上。」

她又以空地石壁為參照,記住二夫人所指洞窟的方位,這才跟著狸奴,一路閃閃躲躲,進了一個矮小的洞口,此處洞壁曲折,通道狹小,阮慈反倒鬆了口氣,那些兵士就算發現了她的蹤跡,也追不過來。

「我怎麼不知道宋京地下有這樣的洞窟。」

稍脫險境,她不禁就嘀咕起來,「狸奴,你知道多久了,你以前常來這裡玩麼?」

狸貓自然是不能回答她了,說話間,通道轉而向上,到最後幾乎垂直,阮慈儘力攀緣,也學著狸貓,把木符叼在口中照明,好在石壁凹凸不平,可以借力之處甚多,她爬了一柱香有多,終於自洞口擠出,坐在地上大聲喘氣,又好奇地打量四周,心道,「這裡又是什麼地方,怎麼還是這麼多青光。」

這裡從高度來說,應該已是又上了一層,和底下空地有十餘丈的距離,卻要更亮堂一些,石壁中處處有青光透出,高高低低,還有些石頭本身青光極盛,幾乎能照亮人臉,阮慈摸了摸發亮的石頭,觸手清涼,又壯著膽子%e8%88%94了%e8%88%94,口中溼潤,她恍然大悟,「這便是靈玉礦沒采出來以前的樣子?」

有了玉礦,就有粒稻,就是在這裡住上一年也不會死,雖然還不知怎麼挖掘,但阮慈心中終於安定了少許,誇獎狸奴道,「好貓兒,原來你真的很聰明。」

她展目四望,隻見此處猶如一個四處漏空的大簍,四麵八方都有通道連接,隻是粗細不同,而且此處應該彆有寬闊通道進來,阮氏族人在此留有一些桌案擺設,阮慈走近張望,上頭是一些祭品、牌位等等,均已陳舊不堪,難以辯識。遠處空地中央,遠遠的還停了兩具棺槨。

宋國環境嚴酷,死人是家常便飯,阮慈雖然長於深閨,但參加過不少葬禮,對這些東西並不如何懼怕,猶豫了一下,還是慢慢走過去,一邊走,一邊尋著往下的孔洞看看能不能看到下一層的光景,走得越近腳步越快——棺槨就停在囚禁阮家拷打空地上方,她已經看到了孔洞中透出的火光。▓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你是怎麼發現這裡的?」

她邊走邊問,狸奴碎步跟在她腳邊,又小跑起來,幾下竄上了棺槨,阮慈嚇得一抽氣,低聲道,「快下來!莫冒犯了人家!」

狸奴鼻子噴了一下,似是在表示不屑,它將木符吐出,往石槨上一躺,開始%e8%88%94舐皮毛,阮慈拿它沒得辦法,更關心腳底下的事,隻可惜這裡的孔洞彎彎曲曲,隻能透光卻看不清景象,隻有聲音還算清楚。

阮慈繞著棺木摸了一周,也沒找到合適的窺視孔,隻得罷休,她發覺這兩個棺木一大一小,仿佛一個成人和一個幼童,有心找找墓誌銘,卻也沒有發覺,心中暗自奇怪,想道,「阮家的祖墳明明不在這裡,這是在祭祀誰呢?而且,這個地方四通八達,到處都是洞窟,如果沒有狸奴帶路,該怎麼進來怎麼出去呢?如果迷路了,一定會死在這裡麵的。」

聲音能傳上來,自然也能傳下去,阮慈不敢講話,背靠棺槨坐著,隻是胡思亂想,此時已過了一夜,她實在疲累饑渴至極,探手到袖子裡捏了捏裝靈玉粒的繡囊,早已空空如也,被她在一夜間陸續吃了。

阮慈突然想起二夫人懷裡摸出來的小荷包,打開來一看,裡頭裝的滿滿都是靈玉塊兒。她取了一塊放入口中,靈玉入口即化,阮慈含著一包水,舍不得就咽下去,不知不覺淚流滿麵——二夫人臨死還不忘叫她帶上的,正是她前日嘗過,很是歡喜的甜玉。

腳底傳來慘叫聲,是她熟悉的養父聲調,大老爺大概不會就死,還要被折磨一會兒,但也沒有太久了,底下的阮家人一個都活不成,他自然不會交出坤佩,阮慈若是他,也會一樣行事。

她閉上眼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卻不願捂住耳朵,仍是聽著養父在人間最後的聲音。一麵哭,一麵仍是吞咽著口中的甜玉,此時每一分補給都不能輕易耗費,二伯母和她說過,叫她活下去,阮慈自然要聽她的話。

阮大老爺的聲音漸漸小了,阮慈心裡冥冥中有些感應,知道養父已經去世,眼淚不禁奪眶而出,狸奴不知什麼時候也跳了下來,搭著她的膝蓋站起身%e8%88%94她的臉,毛刺刺的舌頭%e8%88%94的她一陣疼痛,阮慈哭著將它抱進懷裡,發狂地順著它的毛,往昔她情緒不佳時,總會撫弄狸奴,此時卻越摸越傷心,終於把臉埋到狸奴身上,大哭起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情緒漸漸平複,狸奴又扭動起來,掙開了她的懷抱,阮慈要說話,狸奴一腳蹬了過來,她被貓爪封住了嘴巴,人也清醒過來,耳邊聽得下方喊道,「仙師!周某恭迎仙師法駕!耽誤仙師要事,請仙師降罪!」

隨著一聲輕嗯,底下石窟突然大放光明,一道道純白色的亮光從孔洞中映射上來,顯得光怪陸離詭異不已,阮慈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在石棺邊上蜷成一圈,本能地逃避被這白光照到。

「還未找到坤佩嗎?」仙師的聲音很柔和,但透過孔道傳來亦極是清晰,絲毫沒有折損,那周某——多半便是周將軍,他的回答就顯得含混不清,無非是說還有人沒有找到,也許在逃人身上。

仙師嗯了一聲,不疾不徐地道,「無妨,我這九天十地厚土潤澤神光可以照見肺腑,將此處地井照得通徹又有何難哉?」

他微微一笑,「不出兩個時辰,光種生化,你等隻需帶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