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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笑著道:“紡織大院有三層樓,那也是樓房。”

“那叫什麼樓房。”老太太天天聽收音機看電視,知道很多政策在改變,“屁大點地方,亂七八糟,真樓房都是獨門獨戶,起碼一百個平方,樓道裡乾乾淨淨,裡麵裝修得敞亮,人家不叫大院,叫小區。”

老太太提起這事就停不下來,白露珠沒再插嘴,八十年代後,一個接一個樓盤興起,小區內部景觀綠化、配套健身娛樂設施齊全,規劃得漂漂亮亮,惹得人人都要住樓房。

就連鄉下村裡,基本上家家戶戶有了錢,第一目標都是蓋個二層小樓房。

買樓房很簡單,老太太想住就住,最主要是知道她們願意到市裡去,而不是念著老街道,留在這不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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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了兩天,賀祺深要上班了,正好江銅也有事,白露珠帶著孩子們離開香陽。

先把孩子送回家,再簡單收拾下自己,賀祺深下午沒事,非要跟著,擔心一堆有的沒的:

“去彆的地方我不擔心,去天荷老廠裡總覺得不踏實,萬一他們把你控製住,萬一他們逼你簽什麼合同,萬一那群要下崗的員工,把你圍住求你……”

白露珠掏了掏耳朵,“走走,一起走,趕快走。”

賀祺深抓起摩托車鑰匙,“出門你儘管使喚我,我就是你的助理,你的保鏢。”

確實得找幾個助理和保鏢了,白露珠腦子裡冒出來這麼個想法。

炫酷的摩托車開到哪裡都顯眼,天荷廠門口的保安,說話時眼睛都在望著摩托車。

等到白露珠將墨鏡摘下來後,保安認出來她是誰後,連忙激動放行,仔仔細細說了廠長辦公室怎麼走,並說明區長早就到了。

車子一路開到辦公大樓樓下,兩人摘掉頭盔,賀祺深幫她理了理頭發,一起往二樓走去。

剛到二樓,就看到一行人麵帶急色往下走,為首的男人,四十歲左右,穿著中山服,看上去比較樸素,笑著伸出手道:“露珠同誌,幸會幸會。”

“沈區長,久等了。”白露珠知道沈興橋長什麼樣,但不知道天荷其他廠領導分彆誰是誰,索性介紹旁邊人,“這是我丈夫,姓賀。”

沈興橋又朝著賀祺深伸手,“幸會,祺深同誌早有耳聞,當年早稻班的第一名,被航天分所瘋搶,真是年輕有為,另外早些年有幸見過賀知琥前輩,對他老人家很是崇拜。”

賀祺深客氣笑著寒暄,與其他人也互相打了招呼。

其實這個年代官氣不重,雖說懶惰貪官不少,但還有兩類人,一是真正為民著想,自然而然升上去,二也是為民付出,但這部分人有著前者沒有的野心,想在新中國初期建功立業,名字留在近代史上。

沈興橋是第二類人,也是白露珠做生意不想接觸的那種官。

前者她可以暗中提供幫助,後者絕對不會沾邊。

廠長辦公室也就是章遠山之前的辦公室,沒想到第一次來,居然是在他走了之後。

一張普通辦公桌,後麵又一排展示架,架子上擺著天荷獲得的榮譽,還有天荷當家產品的模型,靠窗擺了兩張黑色皮質單人沙發,沙發中間擺了茶幾,另外牆邊還多了一排椅子。

白露珠與賀祺深就被安排坐在兩張單人沙發裡,沈興橋與廠長搬了椅子坐過來,後麵幾個人介紹完之後,才知道是廠裡第二批新乾部。

“露珠同誌,今天請你過來的原因,想必你也應該猜到了。”沈興橋雙手撐在膝蓋上,語氣和善:“天荷當初是你和遠山同一起拉拔起來的,後來錢區長太過貪心,遠山同誌一走了之。”

說到這歎了口氣:“我和秦廠長是臨危受命,安撫廠內員工沒什麼難度,但這做生意真的是不如你們,天荷現在什麼狀況想必你也都知道了,慚愧啊。”

旁邊新廠長搖頭歎氣,兩鬢有著白發絲,光看外表,確實像是勞心勞苦,付出很多無用心血。

“人做事還是很講究緣分的,要是章廠長早遇上沈區長,天荷現在肯定還是江銅的城市招牌。”

白露珠明捧暗示,一個城市,必須得有龍頭企業,知名大廠維持,才能夠彙聚資源,留住人才以及後續的招商引資。

這不僅僅是一個區的事,而是一個市的事,所以當初第一場活動才會驚動商業局。

“是這個道理,所以真的是很可惜。”沈興橋連連點頭,“天荷起來的太快,結束的也太快,可以說市裡都還沒察覺到動靜,遠山同誌就已經風風火火,摔杯子走人了,其實當初遠山同誌要是直接上報到市裡,肯定會引起市局重視,年輕人脾氣不受控製,還是過於衝動,咱們都是江銅人,應該多為這座城市多考慮。”

白露珠微微一笑,知道對方是在提點自己,但對方不明說,她也難得有性子多繞幾圈:

“知人知麵不知心,當初簽合同肯定都是和和睦睦,彼此當彼此是自己人,說好同心協力走到上坡,結果半路掉鏈子不說,看人騎得快,就全爬到人身上,想要不費一絲力氣順上去,不引以為恥,反倒覺得理所當然,下麵的人不想爬這座坡也很正常,畢竟條條大路通羅馬,不是非得帶著累贅翻這座坡才能成功。”

沈興橋笑容不變,“確實是這個道理,不過我個人更看好喝水不忘挖井人,有民族精神的生意人,雙方良好合作,讓江銅成為品牌的底氣,才是雙贏。”

白露珠笑了,“先有國才有家,民族精神主要體現在咱們永遠不能忘了自己是中國人,其次才是江銅人,政策正式下來後,大多數生意人都要走南闖北。”

“不過,照沈區長這個意思,江銅人肯定不用出去,因為沈區長肯定會為江銅人民提供最優良的就業環境和貿易市場,讓江銅在國家各個行業裡長期保持領先優勢,作為一個江銅人,真是非常感謝城市有你這樣的乾部。”

沈興橋聽著這些話,麵上笑容漸漸掛不住了,一再暗示沒成功,還被反扣這麼大一頂帽子。

辦公室裡安靜了一會,沈興橋笑了兩聲,“不愧是把天荷拉拔起來,銷售界人人佩服的白大師,口才真是讓人不得不節節敗退,露珠同誌,你剛才說得這些是我終生夙願,不求職位升多高,但我真的非常想為江銅人民提供這樣的就業環境。”

見對方退了一步,白露珠不再逼近,往後靠在沙發上,等著對方說下去。

她這一個舉動,讓對麵乾部們心下都偷偷鬆了口氣。

剛才第一次見到傳說中的白大師,覺得就是個長得漂漂亮亮,白白淨淨的小姑娘,說話也溫溫柔柔,細聲慢語,看著很好相處的樣子。

沒想到這剛一坐下,沒說兩句話,氣場全開,完全碾壓他們平時比較害怕的區長。

而且人家說話表麵雲裡霧裡,但又能讓所有人明白是在說什麼,先是諷刺錢區長,接著明捧暗懟沈區長,說得沈區長想了半天,不知道怎麼回話,根本接不助陣,隻能後退一步,放軟了語氣。

進來不到十分鐘,就讓所有人心生敬佩之情。

沈興橋算到白露珠會說,但真沒想到她這麼能說,先發製人這一軟釘子根本行不通,生怕再給他端上來更重的帽子,不再拐彎抹角,用良好態度敞開道:

“露珠同誌,我也不繞彎子了,天荷現在隻有你能救,區裡和你三七分,區裡三,你拿七,簽十年合同,你來當廠長接管天荷,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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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買地

“沈區長說不繞彎子,一說話就還是在繞彎子。”白露珠露出笑容,“不如我來直接說好了。”

“前麵暗示那麼多話,說明你已經知道我最近在做什麼,章廠長沒出國那會叫‘救’天荷,一年時間都快過去了,天荷全麵崩盤,你用‘救’這個字,不過是為區裡打算,我是需要廠房,天荷老廠有現成的車間,現成的機器,聽起來很方便,但想用這點就拿百分之三十提成,沈區長不會以為我會念舊,放不下天荷吧?”

沈興橋麵色一頓,“百分之三十還算多?再說你想在江銅做生意,也少不了政府支持。”

“你不用一再暗示我。”白露珠又坐直身體。

她一坐直,對麵人就開始緊張,果然接下來的話聽得人冷汗涔涔。

“沈區長對自己很自信,做事也還算利索,隻是與人溝通這點,真應該去買本書學習,當然,我個人覺得你學習能力非常一般,理解能力就更不用說了,一塌糊塗。”

浪費時間卻走不進正題,白露珠懶得再婉轉圓滑,更懶得再照顧沈興橋越來越差的麵色,繼續道:

“政策一旦開放,各個城市隻有求爺爺告奶奶招商引資,沒有彆人捧著錢求你,當初天荷是怎麼入駐首都和上海的商場,早有例子,看你這樣子也不像仔細研究過,說不定還以為是章廠長求著人家進去的?”

“天荷老廠就這麼大點地方,勉強一年夠出兩三百萬的貨物,你一再說沒有我和章遠山,天荷就不可能起得來,這話我耳邊雖然沒斷過,但我從來沒有正麵承認過,畢竟做一件事要想成功,少一個普通工人都不行,今天我就腆著臉承認一次。”

白露珠越說氣場越有壓迫感,沈興橋麵色已經完全沉下去,卻沒有開口打斷,其他人從她剛直起身體那一刻,就立馬臨危正坐,更彆提插話了。

“這麼個小廠子,沒了我和章遠山,又沒了研發團隊,隨便一個顧客都知道天荷完蛋了,再也起不來了,你是憑什麼把個廢廠當寶,在這明嘲暗諷,說不過人,繼續把人當傻子,拿個百分之三十像是吃了大虧一樣。”

“你今天要是說,我把廠子以錢區長簽訂好的合同,一年六萬塊錢租用廠房給你,我保證依然客客氣氣對待,結果張口就說百分之三十,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手裡握著天荷研發團隊。”

沈興橋麵色難看至極,剛想說話,又被白露珠打斷:

“實話告訴你,這個行業基本上人人都聽到了風聲,政策一旦開放,立馬就會引起外國貨潮流,天荷這個破爛名聲,大廠就算要合並收購,都不會看你們一眼,接下來就等著花大價錢付員工下崗費,除了機器勉強能賣個錢,搬空之後,廠房一年最多收個幾千塊錢租金。”

沈興橋麵上笑容有一種嘲弄的意味:“幾千?”

“你覺得不可能,現在都是兩三萬,之後怎麼可能會降成幾千。”白露珠說出他的內心話,“那你去打聽打聽,現在有多少個城市正忙著建設創業園,既然誰都能創業了,誰還會願意跟你們區裡分成,又憑什麼要交錢給你們!”

“今天就到這吧,老實說,我本來是暫時想用這個小廠過渡一下,現在看來沒必要,我還是直接找明江區,建安區買地建廠,省得來回折騰。”

話說完就看了賀祺深一眼,暗示可以走了。

兩人才剛站起身,對麵一群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