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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都未過, 時間其實尚早。

蘇惜卿卻緊張得要命。

不止換上款式最新最漂亮的衣裳首飾,就連妝容都力求精致。

冬葵正為她仔細梳理及腰烏發, 將發分股,結鬟於頂。

烏黑秀發在冬葵的巧手下,每一根發絲都梳理得一絲不苟,很快就綰成了時下最受貴女們喜愛的垂鬟分肖髻, 發頂斜插一隻金海棠珠花步搖, 兩側發尾自然垂肩,看起來柔美莊端卻又不失俏麗。

紫芙也一臉嚴肅的為蘇惜卿貼花鈿、抹胭脂、上口脂, 與平時大大咧咧的模樣全然不同。

蘇長樂進到屋內,見到蘇惜卿還在梳妝打扮, 不禁輕聲嘟囔:“阿卿什麼模樣都好看,何必如此麻煩。”

蘇惜卿晶瑩雪白得近似透明的芙蓉小臉微微泛紅。

她抿了抿鮮潤的紅唇, 嗓音羞赧:“女為悅己者容, 我、我是擔心我臉上還帶著病氣。”

陸畫不知何時被領進寶月軒,聽見蘇惜卿這一番話, 很不給麵子的輕笑出聲:“嫂嫂如此盛妝打扮, 怕是想讓哥哥能在眾人之中, 一眼就找到你。”

“什麼嫂嫂, 還沒過門呢, 彆亂喊。”楚寧跟在後頭進門。

“我就喜歡喊小表妹嫂嫂怎麼了?我哥如今都回京,兩人馬上就要成親,阿寧等著喝喜酒,改道世子夫人便是。”

“還早著呢, 到時陸世子來迎親,還得經過女方重重考驗方能抱得美人歸,你就那麼確定你哥能行?”

“我哥行不行這得等他們成親之後才知曉。”

“你!”楚寧顯然沒想到陸畫堂堂鎮國公府的大姑娘,竟會如此孟浪,驚震得滿臉羞紅。

兩人經過一年半相處,雖然不再像一開始那般針鋒相對,可依舊一見麵就習慣性拌嘴。

蘇惜卿聽著兩人你一言我一句的貧嘴,耳根也燒紅得厲害,臉頰更是燙得要燒起來。

最後三人在丫鬟婆子們的招待下,坐在一旁品茗吃糕點,待蘇惜卿盛妝打扮完畢,這才同乘一輛馬車,浩浩蕩蕩出府。

四人身份皆不俗,跟在身邊的丫鬟婆子侍衛一個比一個多,到了酒樓,丫鬟婆子在雅間內排排站,侍衛們守在門外的模樣,堪稱壯觀。

若是以往,蘇惜卿可能會覺得這陣仗過於誇張,但經過一年前那件事,她已經不排斥這麼多人跟在她身邊。

當時要不是小嬸嬸和小堂妹陪著她和陸畫一塊上淨慈寺,小堂妹也從小便是騎射武術樣樣精通,身手一點也不遜於護衛,兩人形影不離,她怕是早就投井自儘,等不到陸珩回來。

想起一年前被劫一事,蘇惜卿仍心有餘悸,下意識的捏緊係在脖子上的平安扣。

陸畫見她情緒似乎不太對勁,也不多說,隻是抬手,接過丫鬟遞上來的糖盒,取出一顆杏仁味的粽子糖塞進她嘴裡。

杏仁的香味和飴糖的甜味瞬間在嘴裡散開來,蘇惜卿一下就笑了出來,眼裡像有光一樣,燦爛又滿足。

蘇長樂%e8%88%94%e8%88%94嘴唇,閃著水汪汪的大眼道:“我也要吃糖。”

陸畫非常大方,直接將糖盒往桌上一擺,道:“都給你。”

接著又從另一個婆子手中接過食盒,取出玉筷,夾了片櫻桃煎,往蘇惜卿嘴裡一塞。

蘇長樂看到淋著蜂蜜的櫻桃煎,瞬間覺得嘴裡的粽子糖一點也不香了,她的表情突然有些委屈。

蘇惜卿見到小堂妹懵懵又無助的模樣,忍不住掩嘴低笑起來,道:“彆逗樂樂了,如今太子殿下回來了,要是她跟太子殿下告狀該如何是好。”

“哈哈哈哈哈。”陸畫看了眼蘇長樂,忍不住放聲大笑。

陸畫笑盈盈起身,夾了片櫻桃煎塞進坐在對麵的蘇長樂口中,道:“樂樂這什麼表情,又沒說不給你吃。”

一時間,雅間歡笑聲不斷。

幾乎是午時一到,萬頭攢動,擠個水泄不通的街道響起一陣陣熱列的歡呼聲。

蘇惜卿等人早就等到窗邊看。

蘇長樂訂的這個雅間位置的確極好,一眼就能看到城門口,將大隊人馬儘收眼底。

太子一身戎裝,騎著雪白的駿馬走在最前頭,銀白鎧甲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墨發隨風飛揚,意氣風發,眉眼凝重。

蘇長樂一看到人就將雙手圈在嘴邊,拚命喊道:“太子哥哥!樂樂在這裡!太子哥哥!”

陸畫沒想到蘇長樂人小小一個,看起來嬌小可愛,肺活量卻十分精人,嗓門也不小,被她這麼一喊,嚇得連忙捂住撲通跳個不停的小心臟。

跟在太子後頭的是蘇長樂的二哥蘇天揚。

蘇天揚也是一身銀白盔甲,銀冠黑靴,身姿挺拔,騎著高頭駿馬,紅色披風隨風飛揚,鮮衣怒馬,威風凜凜,同樣眉頭深鎖。

看到太子殿下和二哥平安歸來,蘇長樂開心極了,拚命的搖著小手。

蘇惜卿視線掠過蘇天揚,往後尋去,始終沒見到熟悉的身影及臉龐,她突然心跳加快,一陣沒來由的極度焦慮感襲上心頭。

就在她心口堵得快要喘不過氣,終於在隊伍中間看到一抹熟悉的儒雅身影。

蘇惜卿眼眶一熱,一大滴淚從眼眶中滾出,哽咽的嗓音裡透出莫大的欣喜:“阿兄,我看到我阿兄了!阿兄平安歸來了!”

楚寧也看到了,見蘇惜卿眼淚吧嗒吧嗒掉個不停,無奈哄道:“你彆哭呀,一哭妝就花了,待會兒陸珩見了該要笑你。”

珩哥哥……

蘇惜卿擦擦眼淚,繼續從大隊人馬裡尋找陸珩身影。

按理說,陸珩軍階不低,應當就跟在太子身後不遠處,四人卻如何也尋不著。

直到蘇惜卿看到隊伍最後頭的那輛馬車。

她想起來了,前世也見過這輛馬車,後來她才知道陸珩受了很重的傷,他再也不能騎馬,隻能坐在馬車裡接受百姓歡呼。

雅間裡擺滿熏籠,蘇惜卿因為畏冷的關係,懷裡還抱著手爐,外頭陽光燦爛,春風微冷而不凍人,卻吹得她徹骨冰寒。

陸畫找不到哥哥,神情亦十分凝重,甚至有了不好的預感,她慌張道:“我哥呢?你們看到我哥了嗎?”

楚寧搖頭,蘇惜卿也皺著眉一臉困惑,四處張望:“奇怪,怎麼沒看到凶巴巴哥哥……”

話音末落,身旁的蘇惜卿已經抱著手爐奔出雅間。

陸畫遍尋不著兄長身影,心裡也慌得厲害,跟著跑了出去。

蘇惜卿衝出雅間之後,誰也不理,無論冬葵紫芙如何呼喊仍是拚命的往前跑。

珩哥哥傷得那麼重,不可能入宮麵聖的,她記得前世珩哥哥直接被送回國公府。

陸畫提著裙擺追在後麵:“阿卿你彆慌,我哥那麼厲害肯定不會有事的。”實際上她也怕得要命,聲音都是抖的。

侍衛飛快跟上,護在兩人周圍。

冬葵好不容易攔住自家姑娘,氣喘籲籲道:“姑娘這是怎麼了?您要去哪?”

玄武大街上全是在歡迎大勝歸來的太子,歡呼聲此起彼落,蘇惜卿耳膜嗡嗡作響,推開冬葵,繼續往前跑。

“我要去國公府。”

如今京城街道到處都擠滿了人,到處都擠得水泄不通,坐馬車太不切實際。

蘇惜卿身子雖然養得不錯,但她到底不曾這般跑過,過了兩條街便跑不太動。

紫芙與冬葵連忙攙扶住她。

因為人潮推擠的關係,蘇惜卿梳得一絲不苟的完美發髻亦微微淩亂,幾縷碎發落在眼前鬢邊,狼狽中卻又帶著淩亂脆弱的美。

陸畫早就跑不動,但方才不見兄長身影的畫麵實在太驚悚,此時此刻她也想快點回到國公府看能不能得到消息。

如今人已進京,要是哥哥真出了什麼事,國公府也該收到消息了。

兩人好不容易來到國公府,幾乎是一眼就看到不久前還跟在大隊人馬最後頭的馬車。

一向樂觀的陸畫此時臉色一片白,嘴唇哆嗦不停,喃喃自語道:“這是怎麼回事?難不成哥哥真的受了什麼傷?”$$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蘇惜卿氣息微亂,呆看著馬車,嘴裡不斷吐出白氣。

半晌後,她深吸一口氣,抬手理了理衣裙及儀容,兩個丫鬟也七手八腳地幫她整理。

蘇惜卿不想在國公府眾人麵前出醜,也不想讓陸珩看到她驚慌失措的模樣。

她輕輕%e5%90%bb了下掛在脖子上的平安扣,挺直脊背,昂首闊步,保持一貫從容優雅,隨著陸畫進到國公府。

管家一見到兩人,臉色馬上就變了。

“大姑娘,表姑娘,”管家聲音聽上去十分沉重,甚至帶了點哽咽,“世子回來了。”

“哥哥在哪?快帶我去見他。”陸畫臉色難看,眼睛已經紅了。

“不久前他的親兵已經將世子抬回明月軒,如今國公爺和老夫人都在那兒,大姑娘趕緊過去吧,至於表姑娘……”

陸畫打斷他:“表妹跟我一起過去。”

管家一臉為難。

畢竟這一年來沒陸老太太的允許,蘇惜卿是不能進府的,如今他放人進府已經算違背老太太的話,要是讓老太太知道,哪怕他在國公府待了幾十年也得挨罰。

“我哥都回來了你們還敢攔她?”

陸畫此時心情極度惡劣,種種不好的猜想在她腦海亂竄,早就憋得一肚子火,直接拿著管事撒氣:“看清楚她是誰,她是已經和我哥明媒六禮定下親事,未來的世子夫人,義勇侯府獨女,如今我哥都回來了,管家難道不清楚世子的脾氣?”

“畫畫,走吧。”蘇惜卿不欲多言,她隻想儘快看到珩哥哥。

重活一世,她早就做好最壞打算,哪怕珩哥哥和前世一樣狼狽不堪,哪怕他還是承受不住打擊對她避而不見,那都沒關係,無論如何她都不會棄他於不顧。

管事聽見蘇惜卿開口,猛地瞪大眼,一臉不可思議的看著她:“表表表表姑娘的嗓子好了?”

“誰敢攔我試試,我立刻讓哥哥出來打斷你們的腿!”陸畫懶得理他,拉過蘇惜卿的手,揮開擋在麵前的奴仆朝明月軒走去。

眼前一切場景逐漸與前世畫麵重迭,蘇惜卿嘴唇緊抿成一直線。

……

前世大哥戰死沙場,父親一夜白頭,珩哥哥平安歸來,卻容毀身殘。

不止如此,他還對她避而不見。

她為了見珩哥哥,甚至不惜去求陸畫。

當時的陸老太太早就不認她這個外孫女,陸畫嘴硬心軟,一看到她哭,一下就點頭答應,讓她扮成丫鬟,將她帶進國公府。

她終於見到珩哥哥。

可珩哥哥再也不是昔日意氣風發的少年郎。

前世,陸畫剛帶著她進到明月軒,她就聽見響亮的摔碗聲,接著是森冷暴戾的怒吼聲:“都給我滾出去!”

是珩哥哥的聲音。

蘇惜卿原本跟陸畫的約定,說隻遠遠看陸珩一眼就行,卻不顧一切的衝了進去。

蘇惜卿看見她最心愛的少年郎狼狽的趴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