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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伎 三春景 4185 字 6個月前

,心字已成灰’。

師紅妃讀中學那會兒,正是納蘭容若最紅的時候,文藝青年們讀他的詞作很多,一些書商也愛出和他有關的文學評論類書籍。因為這個原因,天性也比較文藝的師紅妃看過不少那類書。

也是從其中一本書裡,紅妃知道了‘心香’這種東西——談到《夢江南》的時候,特彆提到的。

女樂的生活既忙碌,又清閒...忙碌是真的忙碌,每天有見不完的人,趕不完的場。清閒也是真的清閒,除了日常見客之外,很多女樂就是無所事事,空虛的要命,這也是很多女樂熱衷於奢侈、享樂的原因之一。

因此,這些女子們總會給自己找一兩個能消磨空餘時間的愛好,有的人選擇信佛,閒暇時光就抄抄佛經、拜拜佛祖。有的人選擇做女紅,香囊、帕子、繡屏,一件件做出來,既有成就感,又能當作小禮物籠絡熱客。還有的人琴棋書畫歌舞等事中選一個,這就更多了,既符合她們的身份,也能增加‘職場競爭力’呢......

紅妃做點兒在旁人看來頗為風雅美麗的小手工,實屬尋常。

“說起來此事與娘子有些乾係呢,娘子不怕有人覺得娘子多管閒事麼?”秦娘姨想了想,非常‘委婉’地表明了自己的擔心。

雖然這件事裡,紅妃不是罪魁禍首,相反她是減少損失,並且讓真正的罪魁禍首們沒有跑掉的原因之一。但這種事,有能夠理性看待的,自然也有不那麼理性的。有的人是真的蠢,會覺得是紅妃打斷了他們發財。有的人沒那麼蠢,可也很蠢,他們知道這事兒就是個騙局,會覺得紅妃加速了事件的爆發,讓他們失去了最後關頭跑掉的機會——賭徒都是這樣的,篤信自己會比騙子跑得更快!現代暴雷了的金融平台用戶很多還這麼想呢。

另外還有一些人,他們不是蠢,而是壞,到了最後隻是想找個人發泄怒氣而已!

紅妃身為一個身份卑賤,而又富有美麗的女樂,就是很好的對象了——女樂就是這樣的存在,看起來受達官貴人追捧,可這點兒追捧又算得了什麼呢?即使是紅妃這樣的頂級女樂,一樣要經曆許多醃臢事。

“我怕什麼?我做事時也未想過這些。”紅妃還真不怕這些。其實在紅妃自己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她其實是有些輕微厭世的,特彆是在她成為女弟子之後,這種情況逐漸變得嚴重。

說到底,還是這個世界讓她覺得壓抑又痛苦!

一方麵,紅妃上輩子是個很愛惜生命的人,這一點讓她這輩子一開始沒有輕生的念頭。而且,她還有她最愛的‘舞蹈’拉住了她。不管這個世界讓她多難熬,至少還有舞蹈啊!可另一方麵,這個世界對紅妃的傷害卻不會憑空消失!

即使她成為了最頂級的女樂,成為了一座官伎館的都知,也改變不了她被物化的本質!在這個世界,她談不上尊嚴,談不上自由,所謂眾人擁簇的熱鬨,也隻不過是一眾虛偽——她接觸的客人,大都是彬彬有禮的那類,是行院女子眼中的好客人。但就是這樣的人,也總會不經意間流露出對她的不在意。

他們當然不是故意的,很多人甚至是真正視她為女神的!然而這沒用,從小到大的耳濡目染,環境對他們的影響,讓一些東西已經根深蒂固。最大的‘歧視’就是,當事人根本不認為這是歧視!

在這種情況下,紅妃甚至有些痛恨自己成為了女樂,還是這樣出眾的女樂。

這讓她的生活好了很多,相比起絕大多數女子,獲得了更多的尊嚴...但也是如此,她才有餘地去想那麼多,然後就是無儘的痛苦。

如果一開始,他連這樣‘虛幻’的美好都不能有,比如成為了一個普普通通的女司良籍女子,甚至底層行院女子——日常的生活就要耗儘全部的力氣了,那個時候她會更多精力關注生存。

於是,在紅妃最風光、最烈火烹油的時候,她有了輕微的厭世傾向。

有命活著,她也不會去自殺,但潛意識裡確實沒那麼在意‘危險’了。一些事,正常人會明哲保身,再不濟也會意識到其中的危險,為之憂慮,並且做點兒什麼。而紅妃不會那樣,她就靜靜地看著事情發展。

她有的時候意識到了會引火燒身,但她並不覺得憂懼,隻覺得輕飄飄的,甚至有點兒愉快。

這些事秦娘姨不懂,隻不過按照她的理解,她也很快釋然了,不再想這事——她想的是自家娘子的靠山很多,而且個個都很厲害,這樣的事委實不算什麼,隻要防著小人暗算就是了。

而防小人暗算,對於女樂來說不難...等閒之人,根本沒機會接近紅妃。

朱英來到的時候,紅妃還在刻那些沉香木。紅妃看到他來,便讓人收拾了,一邊洗手,一邊看向朱英身後,除了幾個門客外,還有一個讓紅妃意外的麵孔。

朱英發覺紅妃在看自己身後的人,輕聲道:“紅妃識得他?”

“是趙公子...”紅妃說了兩句,然後才道:“有幸在各處見過幾回,趙公子登門來卻是第一回 。”

這個人就是趙瑾,張采萍和朱英確實分了,但兩人好了幾年呢,朱英身邊的人張采萍自然都認識,其中一些還有不小的交情。雖然隨著朱英與張采萍分開,那些交情也飛速貶值了,但偶爾還是有能派上用場的。

總之,通過一些彎彎繞繞的關係,趙瑾和朱英搭上了,成為了能跟在朱英身邊趨奉的‘幫閒’之一。

趙瑾笑了一下,並不因為自己是朱英的‘幫閒’就很卑微的樣子,舉止非常大方,顯示出不俗的氣度。道:“常想得見師娘子,隻是不能如願...原來是師娘子門第,一般人登不得也是常理。”

這樣的話有的人說來是有嘲諷之意的,但趙瑾這裡就顯得很真誠。

這也是趙瑾總能情場得意的原因之一,不管怎樣他身上都有一種少年真誠,以及多多少少的浪子氣息。教一些女子明知道他是萬丈深淵,也不得不踏入這溫柔陷阱。

然而平日裡無往而不利的小招數此時卻沒有發揮應有的用處,紅妃隻是很平常地看了他一會兒。既沒有多看,也沒有故意不看,然後就看到了朱英,搖頭道:“大王何必帶他來呢?實在沒意思。”

這話沒頭沒尾的,隻聽字麵意思的話,還當是紅妃討厭趙瑾呢!

真實情況當然不是紅妃討厭趙瑾——但不管怎麼說,這總是讓趙瑾猝不及防的‘壞消息’,他不太明白,他和紅妃連話都沒說過幾次,就算要得罪人,應該也沒機會吧?若說是他追求紅妃的事,他自問不是一個討人厭的追求者,如今的情況實在是他始料未及的。

相比起趙瑾的不明所以,朱英顯然要清楚情況一些,聽到紅妃的話後,他定定地看著紅妃,然後就大笑起來。過了好一會兒,笑得沒力氣了,才歪在紅妃的美人榻上,側身看著紅妃道:“你啊你,也不知該說你什麼好!”

朱英沒見過耶律阿齊,或者說,就算在一些特定的場合有過匆匆一麵,也屬於沒留下印象的那類。但朱英不是傻子,對下麵的人的控製也沒有鬆散到那程度——當趙瑾被推到他身邊來的時候,就有人悄悄告訴了他一些事。

這些事主要包含兩個方麵,一個是趙瑾長得像耶律阿齊,一個是趙瑾和張采萍交往頗多。之所以主要提到這兩點,是因為前者和紅妃有關,後者和張采萍有關。在其他人眼中,這就是一個是新歡,另一個是舊愛了。

告密的人覺得朱英會對這個有興趣。

朱英不太在意趙瑾和張采萍的關係,且不說如今他和張采萍已經沒有了當初的關係,就是當初,他對張采萍也沒有獨占欲。他包占張采萍的時候,張采萍該如何接客便如何接客,他沒有因此生氣過,更談不上介入了。

但他對趙瑾長得像耶律阿齊這一點很有些在意。◇思◇兔◇在◇線◇閱◇讀◇

耶律阿齊這個人,朱英也隻是隻聞其名,不見其人,他聽柴琥說過,紅妃與耶律阿齊少年少艾,是有真情意在裡頭的——那個時候朱英人不在汴京,柴琥卻是已經很欣賞紅妃了,隻不過沒有如今的情愫罷了。再加上他還認識耶律阿齊(即使稱不上熟悉),紅妃和耶律阿齊的事,他還蠻清楚的。

紅妃有愛誰嗎?朱英並不覺得。哪怕是紅妃表現地最信任的李汨,她在他麵前已經夠自在了,也讓朱英不覺得那是愛慕。若是紅妃真的誰都不愛也就罷了,可是現在偏偏聽說她是愛過某個人的,這就讓朱英沒法不在意了。

甚至,她現在還愛那個人。

在朱英這裡,紅妃一直是可望而不可即的雲雨——她是巫山神女,不能相親相近。

她不愛的時候已經足夠動人,以至於他很難想象她愛上某個人時,她會是什麼樣子...對於那個幸運兒,朱英的心情很複雜。

原來巫山神女也會與凡間的男子相會,隻是那個人隻能是楚王。

朱英沒法問紅妃對耶律阿齊這個人是怎麼想的,想到可能的答案會讓他失落,他就像是掩耳盜鈴的可笑之徒一樣,捂住耳朵、閉上眼睛,就當這件事不存在了...但現在,趙瑾,一個和耶律阿齊長得很像的人出現。

他沒有因為他身上的問題就趕走他,反而是像什麼都不知道一樣,帶著他來了紅妃這裡。他想通過紅妃的反應,判斷出一點兒彆的事。

這樣得到的結果是委婉的、不確定的,但朱英想要的就是委婉和不確定!若真是想要實錘,他大可以直接問紅妃——紅妃的性格眾所周知,他敢問,她是真的敢回答的!而且不用擔心她說些虛情假意、糊弄人的話。

委婉和不確定,能讓得到不想要答案的朱英繼續掩耳盜鈴:隻是一個猜測而已。

而現在,紅妃卻是這個反應。這讓朱英感覺到了兩件事,一來,紅妃對趙瑾是真的不感興趣,沒有深愛耶律阿齊到找個替身的份上。也就是說,她沒有因為耶律阿齊絕望到要抓住一縷虛假的希望,然後墮落到無可救藥。

二來,紅妃對耶律阿齊的愛是真的,或許沒那麼深,但真與假是不同的——那是少年少艾,是澄澈如秋水,皎潔如明月,真摯到能懷念一生的真情。

朱英拉住紅妃的手,平常他很少這樣直接觸碰到紅妃,因為不管彆人怎樣,紅妃還挺在意這種事的。但今次,朱英拋開了那些顧慮,就這樣拉著紅妃的手,不含情.欲,然後另一隻手指著趙瑾道:“你看他如何?若是覺得好,本王便留他在身邊,常到你這兒走動。”

說實話,這有些像拉皮條的了,但紅妃知道朱英不是這個意思。她隻是用一種有些傷感,但又很溫柔包容的目光看著朱英:“大王今日都有些癡了...往常說奴家是癡女子——說起來,世間人誰不癡呢?有情皆癡。”

“...不值得的。”

紅妃當然知道很多人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