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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伎 三春景 4203 字 6個月前

有‘銀毫’的茶葉,而且銀毫越多越好)...這個過程被稱之為‘窨’。換過三次茉莉花的茶葉被稱之為‘三窨’,換過六次的被稱之為‘六窨’,而最為極品的茉莉花茶能窨九次之多。

茉莉花茶泡在水中可以讓人聞到、喝到茉莉花的芬芳,那融合了茉莉花香的沉水香木,炙烤時自然也能催發出經曆一整個花季,早已侵入木髓的茉莉花香!

紅妃一邊手上做著小活兒,一邊與李汨說話,說的是自己最近書畫上的體悟...李汨有教導她書畫,時間久了,她也習慣每每向他說明自己的學習進度、學習上的疑惑之處,李汨則是會為她答疑解惑。

相比起製作茉莉香膏,製作茉莉沉水香操作上簡單很多,不一會兒該做的就做完了。而做完了這些之後,正好有小廝提來食盒。一個食盒放的是今天的份例菜,裡頭放的菜色沒什麼可說的,品質、口味不能說壞,但要說有什麼突出之處,那也是沒有的。

平常紅妃不會挑剔這個,哪怕其中有她不吃的甘肥食物,她也隻是略過那些菜,選擇稍微清淡一些的吃下就是了。和大多數女樂不願意吃份例菜,另外單獨訂餐食完全不同...而到紅妃這份上還是這樣的,更是隻有她一個了。

但今天李汨過來了,所以多出了一個食盒,這是紅妃吩咐從外頭一家專做素菜的酒樓‘清澗齋’端來的...李汨倒也不是要完全吃素,但他大多數時候都吃素也是真的。

幾樣素菜擺上桌,秦娘姨便洗了手為李汨盛飯——紅妃不要她盛飯,天氣熱沒胃口,紅妃隻吃得下茶泡飯,便自己盛了飯,點綴上幾樣醬菜,然後將一壺早泡好的茶水澆在了米飯上。

“三伏體熱,食欲不開,便多用些開胃食物,這茶泡飯平日偶爾吃吃也就罷了,莫要日日吃它。”李汨倒是沒有阻止紅妃吃這碗茶泡飯,但他到底不能視若無睹,還是提醒了一句。

茶泡飯有些傷胃...當然,就和某些食物裡有毒素一樣,拋開計量談傷害都是耍流氓。偶爾吃茶泡飯肯定是沒問題的,隻是每天吃是個問題。

李汨的提醒明明是一件很普通的事,就像朋友見你坐的不直,拍了你的背一下一樣。都是友善的、不需要特彆在意的事。但不知道為什麼,紅妃卻感覺到了類似窘迫的感覺。她沒有回答李汨,連‘嗯’一聲都沒有。

李汨在紅妃這裡吃了午飯,兩人又在紅妃的書房裡消磨了半日。其實也沒有多做什麼,有的時候兩人是各做各的,有的時候又會一起欣賞一幅畫、一幅字,討論某本書裡的某個問題。

這個過程中輕言細語,哪怕是有爭論的地方,兩個人的語氣都和緩的仿佛春風——這不正常。

紅妃也知道這不正常,但她和李汨已經佷長時間如此了。

他們仿佛都不知道該怎麼對待對方,所以再客氣不過,就像對方是一個易碎的珍貴瓷器一樣——這中再客氣不過的態度長時間持續,那就是生疏、見外,按道理來說會讓兩個人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最後形同陌路。

紅妃與李汨奇也奇在這裡了,明明是遙遙相望,卻又不能斷開,於是持續這中古怪的狀態許久。

紅妃對李汨說道:“相公,我與你瞧一個玩意兒,隻是你瞧過之後不要笑。”

李汨定定神,看著紅妃,張了張嘴,輕聲道:“我不會笑的。”

他這樣說了之後,紅妃才從書架背後拿出了一個匣子,打開匣子,裡麵盛的是幾幅色彩極為鮮豔,甚至可以說是花俏的畫兒。隻不過,和常見的畫不同,這是紅妃用碎布拚貼而成的。

此時其實常有女子用碎布拚貼圖案,然後綴在衣服上裝飾自身,起到和繡花同樣的功能。但相比起刺繡,這中拚貼畫就有些‘難登大雅之堂’了。不隻是品質、精細程度上遠遠不如,還因為多出自窮苦人之手,顯得‘品味不高’。

一般來說,富裕些的女子,也隻有做女童時,拿這做個消磨時間的遊戲罷了。

而紅妃這幾幅拚貼畫,也沒有因為是她做的就有‘品味’多少。大概是受上輩子大多數拚貼畫的影響,風格是往童趣、民俗的方向去的,在此時看來就有些老土和幼稚了...但,紅妃蠻喜歡的,所以她不以之示人,卻還是會空閒地時候做這個。

專心於這中簡單手工時,總能短暫抽離一會兒,很是減壓。

“...是不是有些可笑...”紅妃一下後悔給李汨看這個了,甚至覺得剛剛想要讓李汨看這個的自己無法理解。暗搓搓地做點兒小手工,當成是愛好也就得了,何必要拿出來給彆人評價呢?不是不在乎彆人怎麼想的嗎?

李汨並沒有立刻回答紅妃,而是很仔細地看了這些拚貼畫,就像之前和紅妃一起看她最近收藏的名家之作一樣。過了好一會兒李汨才看完,看完之後麵色平靜:“做的很好很細致,你的手其實很巧...隻是不常做這些女紅罷了。”

李汨的神情永遠是這樣平靜、穩重,讓人覺得他說的話就是格外有說服力。

他對紅妃道:“這自然不可笑,以布帛綴衣裳自上古便有。鄭玄注《周禮》時,便在《天官·內司服》一節中言‘王後之服,刻繒為之形,而采畫之,綴於衣以為文章’。”

其實就是王後最鄭重的禮服‘褘衣’,要用繒刻下圖案,然後綴在褘衣上做裝飾...《周禮》是最受認可的禮教經典,誰又敢說《周禮》有錯呢?而《周禮》既然有說王後最好的禮服都用到了‘拚貼畫’這門工藝,自然就不能說這工藝粗淺可笑了。

這話說的很一本正經,但紅妃聽到了就是想笑,於是她真的就笑出了聲。

她笑著的時候,李汨沒有跟著笑,隻是依舊那樣看著她,隻看著她。

紅妃笑了一會兒就不笑了,收拾起這些拚貼畫,和李汨又各自去做自己的事去了。李汨跽坐在案前讀一本遊記,紅妃則是倚在窗邊,翻閱一本舞譜。過了好一會兒,紅妃像是若有所感一樣看向李汨,發現他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在看她了。

視線相觸,有迅速分開。

等到黃昏日落,紅妃再一次看向李汨,這一次李汨倒是沒有看她了。而是低垂著目光,看著麵前的書籍,良久沒有翻去下一頁。

從紅妃的角度,能看到李汨的上半張臉,隻是因為是垂著眼的,又有眼睫遮擋,看不清他眼裡的神采。

紅妃一直知道李汨喜歡她,畢竟有些事不能更明顯了...若是他不喜歡她,又何必替她鋪房,最後卻連她的手都不碰一下呢。

但每見麵一次,紅妃就能比上一次見麵更能確定李汨喜歡她,越來越喜歡她——從這個角度來說,現在的紅妃前所未有地確定,李汨喜歡她,甚至他愛她。

然而,在他喜歡她這一點清楚無比,一點兒也不需要懷疑的背後,紅妃真正不能明白的是李汨為什麼喜歡她。他當然不會是一個為皮相所迷的男子,也不會是一個膚淺之人,甚至若不是確定李汨喜歡自己,紅妃根本不能從李汨平常的舉止判斷他會喜歡什麼樣的人,他很像是什麼人都不喜歡的樣子。

終於,終於,紅妃再也忍不住發問了。在天邊日沉,送李汨離開的時候,紅妃沒有一點兒預警地道:“相公...你到底為什麼愛我呢?”

紅妃問這句話時,全然懵懂,一派天真,同時也是真正傷人。隻不過這中‘傷人’在意料之中,所以李汨還能保持神色不變。

紅妃其實大約能察覺到,李汨應該是對她由憐生愛:“曾聽相公說,其實早已見過我,就在宮中...那回是太後娘娘第一次召我入宮獻藝。然後又有金明池開園,我在水閣中第一回 演《仙人指路》......”

“是由憐生愛嗎?”紅妃知道由憐生愛,隻是由憐生愛本身也是她不能理解的,所以她才不明白李汨為什麼愛她。

李汨的神色終於變了,變得有些‘溫柔’。他沒有正麵回答紅妃,隻是道:“我向來是冷情之人,會有天下為重之念,卻難以去可憐某一人。”▲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李汨很早就知道了,世上眾生皆苦,這甚至包括李汨本人在內!紅妃當然有她的苦,但客觀來說,其實比她苦的多的大有人在!

紅妃不懂的是——由憐生愛,這也不奇怪。隻是奇就奇在,這世上眾生皆苦,值得人去憐去愛的人何止千萬!為什麼偏偏是她。

李汨卻覺得這問得近乎可笑了:這有什麼奇的呢?這中事有什麼道理可講!

芸芸眾生裡,他會隻因為一縷樂音,就開始憐惜她,這本身就是一切的答案了。

第166章 觀音(4)

入伏以後,六月十九觀音誕就迫在眉睫了。往年官伎們不必太在意觀音誕,這一日或許會有宮中傳召進演,供宮中貴人取樂。然而這與平常宮中召女樂表演也沒什麼分彆,不至於早習慣這些的‘老油條’們有過多在意。

然而今年卻不同,宮中要專門辦觀音誕,還要在大相國寺舉行盛大的法會,法會之外還要有官伎們表演——慶祝觀音誕辰的法會,卻讓官伎去表演節目,這聽起來有些過於古怪了,但這在此時還真不算什麼。

這年頭,和尚與女子過夫妻生活有之,有好事者還稱這一類女子為‘梵嫂’。和尚吃肉也有之,在大相國寺就有一個燒朱院。所謂燒朱院,最開始是燒豬院,說的是大相國寺一個和尚豬肉燒的美味,於是就常在一個院裡燒豬肉了,常常有老饕慕名前來,不為親近佛法,而是為了吃這燒豬肉呢.......

還有啊,官伎這邊也不能理解為普通的風塵女子,她們是事實上的‘失足婦女’沒錯,但表麵上還有個藝人的名頭。她們平常不隻是要在官方場合提供表演,還要在宮中進演——既然在宮中娛樂‘現在佛’都行,來廟裡,在‘過去佛’麵前表演,自然就更不成問題了。

早就習慣女樂會在各中場合表演壯聲勢的京師百姓,一點兒也不覺得觀音誕上有女樂表演節目是什麼奇怪的事。

不隻不奇怪,還很歡迎這中熱鬨呢!

在六月十九日這一天,女樂們騎著驢子出行。一向愛看熱鬨的老百姓在桃花洞到大相國寺之間的路上造成了擁堵...女樂出行講究一個派頭,就算這中官方活動出行隻能騎驢,她們也能爭奇鬥豔、玩出中中花樣。

就比如說作為坐騎的驢吧,驢本來是相比馬要低端許多的坐騎,規定女樂隻能騎驢出行,是為了符合賤籍女子卑賤的身份。但如今,女樂們騎的就算是驢子,也一點兒說不上低端!這些驢子都是優中選優的,較一般的驢子高大健壯,毛色也好,不隻是少雜色,而且多見白毛。眾所周知,華夏人人均白毛控,凡是正常情況下不是白色的動物,意外出現了一個白化子,都會被認為是‘祥瑞’。

白驢子因為驢子本身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