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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伎 三春景 4176 字 6個月前

猶豫就答應借她八千貫,一分利息也不要,要限時還錢也沒人能說一句不好。

“五年...?不,三年罷!”孫惜惜本來想說五年的,看到紅妃視線如有實質一般落在她身上,下意識就改口了。

其實三年還錢是真有難度,女樂掙錢歸掙錢,可能存下來的錢卻不多。三年攢下八千貫,對於情況好一些的女樂,那確實不算難。可孫惜惜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哪怕她還抱著未來會好起來的想法,在當下也是很難有信心的...女樂也是很需要培養自信的,像她這樣總沒有起色的女樂,時間久了也會不知今後該怎麼辦。

三年間攢下八千貫,隻能寄希望於她從此以後養成攢錢的習慣了——很多時候女樂攢不下來錢不是因為掙得少花的多,而是單純的沒有攢錢的意識,錢到手上存不住。所以所謂情況好的女樂三年八千貫不難,也是建立在有攢錢意識的基礎上的。

如果能節製自己的物欲,孫惜惜不說三年還八千貫了,至少還五千貫是沒有問題的。紅妃本就不是要逼她‘勤儉節約’,那對於女樂來說也不現實,隻是希望她態度端正些。

紅妃微微點頭,算是對這個說法認可了,然後才道:“其三,你得讓館中替你做擔保。”

正經的借錢,有個擔保人很正常,不過一些高利貸不講究這些也很常見(高利貸想要獲客,很多時候都是調低了門檻的,真的有願意為自己擔保、且有資格擔保的人,那直接問擔保人借錢就是了,何必借高利貸?利錢可是很讓人肉痛的)。

紅妃讓官伎館為孫惜惜打包票,不是圖這樣穩妥,隻是不想到時候真有什麼爭執,自己要和孫惜惜當麵糾纏——她現在和孫惜惜已經形同陌路了,但她依舊不想臨到最後為了錢關係變得更難堪。

有擷芳園做中間的擔保,哪怕孫惜惜有讓她不能忍的地方,也自有館中規製她。

女樂請所在的官伎館做擔保這還挺常見的,官伎館往往會考察情況後決定要不要做擔保。像孫惜惜這樣出頭機會不大的新人女樂,開口就管人借八千貫,館中可能不會為她擔保。但因為借錢的是紅妃,這件事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紅妃到底不是外頭人,到時候真有什麼不能達成的,官伎館也不至於丟臉丟到外頭去。

孫惜惜也想到了這些,隻遲疑了一下,便很快點頭:“如此也好!我去與都知、總管她們說。”

第99章 天欲雪(3)

孫惜惜的目的就是借錢,紅妃這邊既然答應,就沒有了再留下的理由。但她沒有立刻就走,反而和紅妃相對坐著,東拉西扯一些日常瑣事,兼回憶幼年時光——女樂會接受人情世故方麵的訓練,隻是紙上談兵的訓練並不一定有用!很多女樂真要成長起來,還是得等到成為正式女樂之後,經曆的多了,自然老練。

曾經的孫惜惜因為覺得自己成為了紅妃身邊的陪襯,以及其他複雜而微妙的緣故,與紅妃漸行漸遠。再後來,她理智上也知道和紅妃生疏是非常愚蠢的,就連她跟著的姐姐也說女樂之間也有互相幫襯的,紅妃眼見得前程大好,正該上趕著討好才對,哪有把人推開的!

還拿紅妃身邊的‘跟班’嚴月嬌舉例:“隻說那‘花月閣’的嚴月嬌,人家才是一等一的聰明!她不是女樂,資質又隻能說是中等。但如今傍著紅妃了,帶攜著認得了多少人?認得的好人多了,總有給她捧場的!”

但理智是一回事,感情又是另一回事,所以孫惜惜才會直到鋪房之前也不能與紅妃‘服軟’。

而如今,孫惜惜更像是被借錢這件事忽然打醒了一樣。她連‘低聲下氣’找紅妃借錢的事都做了,還覺得向紅妃低頭過意不去?而且,作為一個新人女樂,她也早早感受到了做冷板凳的滋味不好受...她的日子在彆人看來還是不錯的,夜夜笙歌、光鮮亮麗,但隻有在女樂這個圈子裡才能感受到那種輕視,甚至忽視。

人都是需要社會承認的,那樣的日子可不好過!她不能想象,一些平庸女樂,在籍十幾二十年,連小火都沒有過的,這樣的日子真就一直過下去了。

是時候做一些改變了...而這次借錢更像是一種推動力,讓她無法再退縮下去。而且,更實際一點兒說,她也不想再為錢困擾了!哪怕是為了‘錢途’呢,她也需要‘奮起’才是。

至於怎麼做出改變,她首先想到的還是紅妃。這一方麵是自己提高業務水平太難,無論是樂舞,還是接人待物的水平之類,都不是一朝一夕之功!需要時間與精力的積累,甚至積累了時間、精力也不見得有用。另一方麵,也是如今的紅妃太過耀眼了。

哪怕從成為女弟子算起,紅妃出道時間也很短了,但就是這麼短的時間之內迅速躥紅!說紅妃是如今最紅的女樂這肯定托大了,但要說她大紅大紫,並且未來最有潛力成為一代名伶,這是沒有問題的。

她身上充滿了成為名伶的傳奇感,這是一種氣質,一般人不見得能分辨出來,但年歲漸長的行內老人卻能品咂出一二。按照她們的話說,一個新人隻看她往前一站,就能大致看出未來的極限在哪裡。

這樣的紅妃,不再是過去那些同齡人議論她,二十八家官伎館,大家都在議論她。

這些行內的姐妹們,對紅妃有的是好奇,有的是嫉妒,但不管怎麼說,當著紅妃的麵的時候大都是一張好說話的臉——哪怕有人陰陽怪氣,那也和對孫惜惜的輕視,甚至忽視完全不同!

孫惜惜本來就特彆關注紅妃,眼下更是想不關注都不成。所以在打算做出一些改變的時候,她首先也想到了紅妃,她覺得和紅妃搞好關係,通過她去結識好人,這是一條捷徑。

這話其實也沒錯,過去發生過很多類似的例子,當紅的女樂手裡握有很多資源,手指頭縫裡隨便漏點兒什麼下去,就足夠身邊的人吃飽了——有的時候甚至不需要刻意漏出資源來,比如現在,一些人去二十八家官伎館哪一家都可以,但就是因為紅妃的緣故來了擷芳園。

另外,因為紅妃的名聲破圈了,一些過去沒來過官伎館的也會出現在官伎館,這種時候首選自然是擷芳園。

一個大紅大紫的女樂對整個官伎館都有帶動作用!為什麼柳湘蘭那樣看重紅妃,原因就在這裡了。

官伎館那般大的排場,得金山銀山才能撐起來!一家官伎館如果沒有兩三個當紅的女樂,再搭配十來個頗受歡迎的女樂,是談不到能支撐起來的!

孫惜惜突破了心裡那道坎之後,決心和紅妃恢複曾經的關係。隻是到底生疏了這麼多年,又是抱著功利心做這件事,再加上她並非那種抱著功利心也能讓人覺得如沐春風的人...眼下東拉西扯,隻會讓紅妃覺得不知所謂。

意識到她是在討好她時,她甚至覺得尷尬。

就在紅妃因為孫惜惜態度急轉直下而坐立不安時,剛剛去書房裡上茶的秦娘姨出來了,笑著道:“娘子,官人在書房裡等著呢...方才拿了娘子臨的帖,說娘子的字有幾個不好,要指給你看!”

紅妃有些意外,之前李汨確實有指導她練字,但沒道理當著孫惜惜的麵點出這事,還透露出他‘嫌棄’她的字的事實啊——不是說他不會說,而是不會刻意說。

但轉念一想,紅妃就明白了。轉過頭來對孫惜惜點點頭:“這般也就是了,你也要出堂了,我這裡沒法留你。”

想到紅妃這裡還有客人,孫惜惜也是訕訕道:“應該的、應該的,原不該這時來擾你的。”_思_兔_在_線_閱_讀_

說這話的時候,她心裡酸酸的...和紅妃的想法不同,她並不覺得一個客人會特彆想要指點女樂的書法,像李汨這樣書法出了名的好,人也出了名的孤高的就更是如此了!此時特彆讓娘姨出來說話,更像是一種提點,是想讓紅妃去陪她。

但又不好直說,得給紅妃麵子,所以說的很委婉。

孫惜惜因為紅妃的原因也近處見過李汨幾回,除了鋪房那日外,還有兩三次是擷芳園裡匆匆見過。但就是這樣,孫惜惜也和彆的女樂一樣,對他印象格外深刻...那個男人讓她想到了很多,是鏡花水月,是春夏秋冬,是千裡孤舟不停留,是江南薄雪細無聲,總之不是可以接近的存在。

但又確實讓人駐足...本質上李汨和紅妃是同一種人,看到他們就會覺得很深邃。就像看到一本書的封皮,覺得翻開書頁之後能夠看到長長、長長的故事。

哪個少年不風流,哪個少女不懷春...孫惜惜的年紀正是情竇初開時,即使因為女樂的身份,她們這些枝頭豆蔻正在迅速成熟,也不可能讓她們的小兒女心思徹底消失。而少女懷春時,想想給自己鋪房、鋪床的人,也會忍不住希望那是一個人物風流、文采斐然、性情體貼的人。

如果再配合上一擲千金的手筆與足以居高臨下的身份,那自然更好...不過孫惜惜沒有那麼想過,因為那過於‘虛假’了,是想想也不能夠的。

從這個角度來說,李汨其實就是她做夢都不敢想的鋪房人。

紅妃轉身回了書房,李汨指了指手上拿的一遝‘功課’,沒有說話,隻是輕輕點了點其中一個字。紅妃走過去細看那幾個字,看了一會兒才緩緩道:“多謝襄平公。”

李汨沒說什麼,隻是目光從‘功課’上挪開了,定神看著紅妃——‘你站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橋上看你。明月裝飾了你的窗子,你裝飾了彆人的夢’。

“哈哈!故而如今師娘子還受著靈均的教?”數日之後,盧紹禎在李汨的書房裡發現了紅妃被批改過的、帶著朱紅色批改痕跡的‘功課’,一開始不知道怎麼回事,問過了一邊的紅妃才曉得紅妃現在算是李汨‘半個學生’。也不知他想起了什麼,笑得格外狡猾。

“這可了不得了!說起來當初多少人要拜師靈均,求他指點一二,他隻是不許。如今師娘子拔得頭籌,說出去不知多少人豔羨。”盧紹禎拿這話打趣著紅妃,也暗搓搓點了李汨一下。其實如果此時紅妃不在,‘枕邊教妻’這樣的話就要脫口而出了。

隻是他敏銳地洞察到李汨並不喜歡其他人對紅妃開這種玩笑,所以有所收斂。

李汨不想就這個話題談太多,淡淡看了盧紹禎一眼就轉移了話題——他不是忌諱教導紅妃,隻是不想和‘無關之人’說太多,有些事本就不必廣而告之。

盧紹禎遂李汨的意,也就隨口丟開了這件事,說起了最近城中熱度最高的新聞:“說來也不知是如何做到的,這些新開張的牙行賺了好多客人在手,票券行、客人兩頭吃。隻是不知為何,那些客人將錢財托付他們之後,總是賺不到錢,過不了多久牙行就做不下去了。”

“若不是查不出什麼來,都要疑心這些牙行是在做套騙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