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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伎 三春景 4198 字 6個月前

,自然挑不出問題。

但這樣的舞蹈,就是少了紅妃一個人時的那種吸引力。

這倒不是紅妃劃水了,而是在群舞中不得不做的妥協!

師小憐就道:“這是自然,若二姐與彆的女樂舞蹈時照獨舞時行事,場麵就不好看了!”

獨舞需要表達自己,群舞卻需要將自己融入到整體,不然整個表演就割裂了!這才是舞蹈時的大忌。紅妃自己是專業舞蹈演員出身,反而比此時很多女樂都在意這種細節——此時的女樂在群舞時也講究大局為重,但真的不耐煩了,不去照顧彆人,自己凸顯了出來,那也沒什麼好說的。

女樂以才藝立身!你的才藝差一些,被彆人壓製,襯托的像個拖後腿的,最後導致整個節目脫節割裂...那不怪你怪誰?即使才藝更好的那個才是這件事中的主動一方,也改變不了這種責任劃分。

“是啊,不好看了。”柳湘蘭幽幽歎了口氣,輕聲道:“紅妃就是這般,她與人太不同了,就該是獨自演舞演樂的那個——啊,紅妃要奏嵇琴了。”

說話時候,今日的演出轉入中後段,此時紅妃換了女樂最正式的服裝,也就是紅色長褙子那套。腰間束了革帶,扣好了腰托,紅妃把著胡琴出場,正是要站著拉琴。

如今紅妃的氣場已然初成,雖還沒有真正開始表演,但見到她登台,觀眾已經自覺不自覺地安靜了下來。顯然,看到是紅妃,一些人沒有多想,自然就認真了起來。而其他人受這種氛圍的影響,原本不安靜的,也跟著安靜專心了起來。

《一生所愛》第一縷樂音流瀉而出,無奈與淡然就成了主調——《一生所愛》是電影《大話西遊》的插曲,電影最後是一片大漠,《一生所愛》的旋律就這樣響起。可以說《大話西遊》影響了華夏一代年輕人多久,《一生所愛》就陪伴了那些年輕人多久。

紅妃那個時候,對於《大話西遊》這部電影已經屬於隻聞其名,卻沒有真正看過了。反而是《一生所愛》能在各種歌單,各種剪輯視頻裡時不時聽到完整版。也是因為喜歡這首歌,紅妃扒過譜子,用二胡拉過。

‘從前現在,過去了再不來’,拉著曲子的紅妃投入了感情,她的手就像任何一個專業的演奏者那樣穩,但心卻在顫動。

《一生所愛》到底是一首怎樣的曲子呢?她本質上是在敘說一場五百年都沒有結果的愛情,一場愛戀得不到結果或許會不甘心,但代入五百年的時光,以及三界六道這樣的背景,似乎就連‘不甘心’也沒有了。

畢竟,這隻是芸芸眾生中兩個人的‘小小’愛戀,算得了什麼呢?

在時光裡,在天下大勢裡,都顯得微不足道了,似乎連拿出來說都顯得矯情。

但事情又不完全是這樣,畢竟對於相愛的兩個人來說,兩個人就是全世界,就抵得過時光流逝一百年、一千年,直至滄海變了桑田,桑田有一天又翻做黃沙大漠。

所以是‘苦海,翻起愛恨’,歎一聲‘在世間,難逃避命運’。

二胡弦上敘說一個對世界上所有人來說很小,但對故事裡兩個人很大的故事。隨著樂音娓娓道來,每個人的心卻像是緊攥在手中的黃沙,越來越緊,也越來越無可奈何。

琴音裡說‘相親,竟不可接近’,所以一切的一切終究是隻能這樣了。

聽著琴音的魏良華此時真正怔住了,他聽過紅妃拉琴,見過紅妃跳舞,但每次感受到紅妃樂舞中那濃烈到能將人溺斃的情緒,還是會像是第一次那樣無話可說、無話不說。他就這樣看向旁邊的王阮,沉默良久,直到紅妃的琴聲停下,才能等不及一樣歎說:“‘誰能思不歌?誰能饑不食?’,讀古人詩許多年,如今才真有體會。”

紅妃是在一片靜謐中退場的,在她退場時,在場的前輩,哪怕是冠豔芳這樣位至如夫人,地位超然,再不用特彆追求什麼的,也目光中露出了羨慕之色,輕聲道:“真好啊...”

旁邊花柔奴見不得這個,不太自在地動了動,道:“姐姐這是哪裡說?不過是紅妃拉了支曲子罷了!據說是那個山園社,十分通音律的先生與她作的曲!也就是仗著曲子耳目一新罷了...若是旁人能結識那樣的曲樂大家,一樣能出頭!”

紅妃和一個以隱居為要旨的文學團體‘山園社’關係親密,時常能從山園社那裡得到樂譜、詩詞作品,這在紅妃的宣傳下已經不是什麼秘密了。也因為這一點,花柔奴十分不服氣,覺得如果自己有紅妃的運道,也能立刻身價倍增!

女樂的營生就是這樣,有重要人物追捧起來,其他人就會立刻跟進。然後花花轎子眾人抬,大勢就成了。山園社成員看似不是什麼大人物,到現在為止,外頭的人也不知道山園社裡有些什麼人。但隨著山園社一些作品流傳出去,一切就不同了。

對於文人來說,作品才是最大的資本!這年頭,善於寫作的文人就是頂流,而他們的作品則是最大的IP!紅妃這裡,隨隨便便放出了一些她記得的詩詞作品,外界就瘋了一圈——對於一個接受了義務教育的學生來說,她最熟的還是那些選入了教科書、並且要求背誦的作品。而那些詩詞作品,往往也是古往今來的文學精品!

不需要做過多擇選,任何一篇在古代都是王炸一樣的存在。

大家實在找不到山園社的蛛絲馬跡,唯一和山園社有關的就是紅妃了...沒人覺得那些東西是紅妃搞出來的,一方麵,大家不覺得有人會放棄這樣大的榮譽,將作品推到子虛烏有的人身上。另一方麵,也是有些作品對人的文學素養、人生經曆有極高的要求。

紅妃是認真讀過書的,和一乾文人詩詞唱和也沒問題,但要說能寫出那種水平的作品,那也是不能夠的。

這種情況下,大家找不出紅妃編造的故事的問題,也就信了。而被這樣一個文學團體另眼相待的紅妃,天然就會被清高的士大夫追捧。更彆說那些曲子、詩詞出來,紅妃可以演奏,也可以去唱,作為‘原唱’,紅妃又能撈一波聲望。

換成後世,紅妃這種就屬於抱到了大腿!這大腿還不止一個,裡麵有曲爹,有詞爹,有作品被改編成影視作品的大作家...被這些人當作團體中的‘女神’,根本就不用擔心出鏡率和代表作的問題。應用的好了,比抱上資本大腿還要有用呢!

花柔奴此時說這個話,不以為然裡,還有一種酸酸的味道。

冠豔芳卻不把她這‘孩子氣’的話放在心上,隻是搖了搖頭,道:“紅妃能有這般際遇,本就是她的造化!如今出頭的女樂,誰又沒有自己的造化?無非是大造化、小造化的分彆罷了。”

“再者,為何偏偏她能有這般際遇?那山園社的諸位相公,是那般出塵絕世,世間都不看在眼裡,功名利祿一樣不要的。卻對紅妃另眼相待,願意與她書信往來,願意她唱那些詞,演那些曲...正是看重紅妃的靈性與不同了。”

“這曲子,《一生所愛》,名字古怪。”說到這裡的時候,冠豔芳停了一下,但對這個名字也沒多說什麼。一首曲子的名子有的時候本來就是這樣的,看看古曲的名字,如《海青拿天鵝》、《胡笳十八拍》等等,乍一聽都不是很自然。之所以大多數人察覺不到這一點,這是教育和宣傳的功勞,讓一些生僻的東西變得耳熟能詳了。

於是由不自然到自然,由自然到理所當然。

“...曲子是真好!可曲子好又和其他人有什麼乾係?換人去演這曲子,誰又敢說自己能比紅妃更好?換你去,可行?”冠豔芳這個時候可沒有給花柔奴這個認的妹妹麵子的意思。

花柔奴很想說自己行,但眼下也不是拍%e8%83%b8脯做許諾的場合,沒必要沒信心也強撐信心。在冠豔芳玩味的神色下,她終究說不出這樣的話,沉默了。$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冠豔芳不把年輕女樂的搶陽鬥勝看在眼裡,見她服軟了,也隻是輕輕一笑:“終究紅妃是遇著了好曲子!這般好的曲子,一人一生遇著一回便不算虧!紅妃這樣早就遇到,可不是叫人豔羨麼。”

她沒說的是,有山園社給紅妃撐腰,說不準這樣的好曲子於紅妃來說,未來是源源不斷的...那才真是讓人羨慕嫉妒恨!

今後的事今後說,而就今天來說,紅妃奏這一曲,對於任何一個有追求的女樂來說,都是值得羨慕的了。

而相比起其他女樂多是羨慕嫉妒,冠豔芳身為‘如夫人’,眼界在那裡,經曆也在那裡,卻是多了一層歎息。她見紅妃就那樣施施然下場,換了其他人繼續下一個節目,忍不住道:“真難啊!”

花柔奴露出不解的神情:“她難什麼?如今還有比紅妃更出風頭,更適意的人麼?”

“孩子話!”聽花柔奴這般說,冠豔芳露出了‘你還不懂’的神情:“等到了姐姐我這般時候,再看紅妃如今做歌色,就曉得其中的難了——這般好歌色,天上是掉不下來的。勤學苦練不知受了多少苦是一樣,曆經困苦,忍痛作笑,又是一樣。”

到了冠豔芳的程度,再看紅妃如此,首先想到的就不是肉眼可見的風光了,而是更深的東西......沒有日日夜夜堅持的勤學苦練,如今這樣想都不要想。至於說曆經困苦、忍痛作笑,這對於女樂來說也是見怪不怪。

思而歌之...女樂的表演有的時候很像小美人魚赤足在陸地上行走,一步一步都是踩在刀尖上一樣!而這就是美麗的代價——將名為痛苦的砂礫納入到柔軟的血肉中,然後一點點磨礪,最終百轉千回成瑩瑩生光的珍珠。

這就是女樂了。

不管內心對紅妃的羨慕裡到底有沒有生出一絲嫉妒,至少冠豔芳在此時確實是有些憐憫紅妃的。她早早大放光彩,從另一個角度來說,其實也是早早落入了痛苦的深淵。而此時,與她差不多年紀的年輕女樂,還沉溺於女樂生活的紙醉金迷,尚未感受到生活的苦...清醒地痛苦,始終是痛苦。無知無覺的快樂,也是快樂,又有什麼不好呢?

此時歌舞表演還在繼續,鶯歌燕舞,歡樂的夜晚仿佛永遠沒有儘頭,紙醉金迷中人們沒有一點兒顧忌地追逐快樂本身。這在被思想被束縛的厲害,整體風氣偏保守的古代,也算是難得的好時候了!

直到最後,紅妃的《孔雀舞》終於登場!

說實在的,在這樣的歡樂之後,最後以《孔雀舞》這樣的舞蹈結尾似乎有些不合時宜。但要的就是這樣的不合時宜,當驕傲的孔雀精靈,以神明的身份降臨,這種格格不入反而讓她更加難以接近——神明本來就是不該接觸人的,古往今來的故事都在說,被凡人拉入人間的神明,最終都會成為人。

飄渺脫俗到讓人覺得有些哀傷的樂音之中,紅妃真正像一隻美麗的白孔雀那樣舞蹈。這個時候她的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