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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伎 三春景 4199 字 6個月前

回擷芳園的轎子。

這時子時將近,看似很晚,但對於把白天當黑夜過的女樂又算不了什麼了。等到紅妃她們的轎子到擷芳園時,柳湘蘭已經特意等著了——這一晚倒是沒有什麼慶祝活動,她隻是出於慣例等著而已。

拿到了紅妃她們四個的對牌,將其供奉在了管仲、唐明皇、伶倫三位大神的牌位下。

等到第二日,才是慶祝的時候。雖然推遲一日慶祝女弟子晉升宮人,成為正式女樂,是因為八月十五當日要參加中秋宮宴,當夜根本不好安排慶祝之事。但官伎館的營生,對外是不會這麼說的,她們找了一個好聽的名目,叫做‘十五的月亮十六圓’,以此解釋為什麼慶祝之事安排在八月十六。

八月十六,午後,柳湘蘭專門安排了人侍奉紅妃她們穿衣洗漱,等到一切都差不多了,官伎館中的閹奴、娘姨陸陸續續就過來磕頭,恭賀她們成為正式女樂。這個時候紅妃她們隻管放賞就好,和上次宜春苑呈演,成為女弟子之後差不多,比平常普通的放賞要豐厚不少。

因為可以拿不少的賞錢,擷芳園上上下下都很高興!

這事做完,紅妃她們則要去拜見‘姐姐’。相比起成為女弟子那會兒,要在所有女樂那裡送見麵禮,給館中一應女樂拜碼頭,這次其實是要省錢一些的,新人女樂們隻要給教導自己的‘姐姐’送禮感謝就好。

不過這份禮須得是重禮,就和謝師禮一樣。

至於館中彆的女樂,不止不能收禮,還要反過來給紅妃她們送衣服首飾等妝奩之物,是為‘添妝’。

就像貴籍女子嫁人,準備好嫁妝之餘,家中親朋好友也會過來,往嫁妝中添加一兩件,以表達對新娘子的愛護,同時也是壯聲勢。

紅妃她們這些女弟子成了宮人,馬上擺在眼前的就是鋪房之事,館中前輩們為此‘添妝’也算是應有之義了。

稍遲一些,新人女樂的事情忙完了,柳湘蘭就找到了師小憐說到鋪房之事:“八月還有十餘日,就這十餘日,最多還有九月初幾日,大半月時光,二十八家官伎館的新宮人陸陸續續都要鋪房...擷芳園其他人我不操心,照著往次的例子就是了,隻有紅妃...”

“小憐你是怎麼想的,紅妃她又是怎麼想的?”按照慣例,女樂的鋪房人選是都知、總管、‘姐姐’和女樂本人一起商量出來的,在達到標準的基礎上(也就是在前一段時間‘打通廳’過的),女樂本人的發言權還是很重的。

至於都知等人更理性的考量,在事前過濾‘打通廳’人選時,則已經發揮作用了。

這種時候,女樂隻要自己提一提,都知一般都不會反對她們提出來的人選。

柳湘蘭特意要通過師小憐旁敲側擊紅妃的想法,本身是因為紅妃本身就不屬於常例...回想紅妃曾經做過的事、說過的話,柳湘蘭並不覺得她的鋪房之事會這樣風平浪靜地過去。來找師小憐說這些,也有她心下不安的緣故。

與師小憐評判每一個給紅妃打過通廳的男客,想到令人頭痛之處,就連經曆過不知多少事的柳湘蘭,都突然有感而發:“民間有俗語,‘撐家是倔兒’...但凡有本事支撐家業的孩子,性情都有些倔強...那小冤家,磨死個人了!”

第83章 潮水(5)

開封汴梁,人口猥集。這樣多的人,在商賈眼中就是聚寶盆,做什麼生意都有了天然的優勢!具體到開妓.院,做皮肉營生,也是如此!

想想也知道了,光是東京城便有幾十萬、上百萬的人口了,其中男子也得有好幾十萬罷!就算京師是權貴雲集之地,能正兒八經娶妻的也是少數。而除了這些人,其餘的男子,租妻時還好說,租妻之外大多數時候都是曠著的。

由此,便催生出了大量的妓.院。

當然,此時也不隻是開封如此,應該說天下各處都是一般的。最多就是開封有錢人多,普通人也多,不少地方上的賤籍女子也有來混事兒的——相比起被女司禁錮了的良籍女子,賤籍女子在戶籍管理上要寬鬆很多,和此時普通男子差不多。遷居什麼的需要在地方登記,但也僅此而已。

此時人口遷移的寬鬆程度在封建社會是很少見的,這也和男性比例過大有關。畢竟這麼多壯年勞動力,農業是無法容納的。如此,剩餘勞動力就隻能往手工業、商業等產業去,而農業以外的產業都具有更強的流動性。

這種情況下再像過去一樣,將勞動力束縛在土地上,隻會帶來毀滅性的災難!

而在東京城中,風月場所是有聚集地的,像桃花洞就是其中典型。北桃花洞是官伎的地盤,南桃花洞則靠著一些雅妓。因為這些女孩子,桃花洞在坊間又有‘平康坊’的彆稱...平康坊是唐時最有名的‘紅.燈區’,無數唐詩中都有登場。而唐詩又是文化史上的一座高峰,這就使得如今的文人也對‘平康坊’極力抬高,念念不忘了。

除了桃花洞,城中又有大錄事巷、馬行街等地,它們那一帶也因為各自原因聚集了許多賤籍女子,成為有名的風月場所。

這是大的聚集地,說起來是滿東京的男人都知道的。另外還有一些規模較小的聚集地,比如瓦子附近都有妓.院,而一些瓦子附近沒有條件彙集太多妓.女,最後就會隻有寥寥幾家娼館。

相比起桃花洞的‘上流’,其他的風月場所聚集地大多沒有這樣純粹,往往是雅妓俗妓混雜。

就比如說大錄事巷一帶,就是個中典型——此時各地城中的‘錄事巷’很多,這差不多是‘紅.燈區’的彆稱,就像女校書是妓.女的彆稱一樣,自有自的典故。

大錄事巷原本隻有雅妓在這裡聚集,但這裡不像桃花洞有女樂這塊招牌,對比起來缺乏競爭力。漸漸的,純粹的高端走不通了,這裡的‘規則’也就鬆了下來了,逐漸有很多俗妓也來這裡混事兒。

不過俗妓大多無法在大錄事巷正街上開張,隻能在大錄事巷背後的數條小巷子裡網客(大錄事巷說是巷子,其實是一條大街。街道橫跨兩個坊,長度是桃花洞街的兩倍了)。另外,這些小巷子還連接著與大錄事巷一坊之閣的繡巷,這繡巷也是個讓此時男人會心一笑的地方。

俗妓秦素兒就在大錄事巷背後的甜水巷,一家‘百花閣’混事,這‘百花閣’在妓.院裡自然不算上流,裡頭容納的多是俗妓,有個‘茶娘子’就算是台柱子了。但相較於巷子裡其他妓.院、半掩門,這裡又算是好的了。

秦素兒年輕時也生的不錯,加上口齒伶俐、善於言談,周旋於客人間算是進退得宜,所以過得頗為不錯,也算是‘女校書’那一等的。至於說女校書往上的‘搊彈家’,那得是官方大型演出的候補,那就不是普普通通能達到的了,這甚至不是努力不努力的問題。

如今秦素兒年紀也有四十出頭了,不算小了。還在風月場所混事,那等級就隻能往下降——名義上還是茶娘子,但真要說的話,一些年輕的‘娥兒’也比她的境況好。

這就像是官伎館,除了如夫人確實超然,一些靠資曆升起來的紅霞帔年紀大了,也是不如剛入行的年輕宮人的。外頭說的再好聽,男人們還是喜歡年輕的、漂亮的...特彆是流連風月場所的本就多是薄幸男子,這種傾向就更明顯了。

秦素兒下午去了茶坊陪客,這位客人也是她的老恩客了,時間相處的久了是有些人情在的。就是秦素兒年紀大了,他依舊常找秦素兒。而這次在茶坊舉行的卻是他的送彆宴...他原來就不是京師人士,隻是在汴京經營些買賣而已。眼見得年歲漸長,幾個兒子也能支撐門戶了,便打算回老家置業。

東京這個地方,機會是很多,對於抓住機會了的人來說,賺錢也是真的賺錢,但壓力也是真的大。回鄉置業肯定沒有東京這邊能掙錢,但也一定比這邊的日子舒服。④本④作④品④由④思④兔④在④線④閱④讀④網④友④整④理④上④傳④

參加完這場送彆宴,秦素兒也是歎息的。一方麵是熟人離去,另一方麵,出於現實考量,她又少了一個好客人——對於她這樣的老妓來說,這樣還算有經濟實力的熟客確實是很好的客人了。

回來之後,卸下簪環,秦素兒將一對沉甸甸的金插梳送還給對門住著的小玉,還的時候見小玉臉色不好看,也隻能笑著說好話奉承:“多謝小娘子了!此次要不是小娘子救急,奴都不知要如何撐場麵了!”

“娘子們都是輕易不肯將釵梳借人使的,也就是小娘子,人美心善,不計較這些。”

好容易對方臉色好看了些,秦素兒這才鬆了口氣,回到了自己房裡。

賤籍女子的日子從物質上來說,真算不得難過!但這種事也要看和誰比,女樂們的奢華生活並不是任何一個賤籍女子都可以觸及的。事實上,哪怕是雅妓,也隻有雅妓裡的一小撮能稍稍與女樂比擬。

至於能做到和當紅女樂一較高下的雅妓,不用說也知道必然是鳳毛麟角。

而如秦素兒這樣的妓.女,雖說都是賤籍女子,卻是與官伎館中的女樂像是生活在兩個世界一樣。

衣食住行,先說‘住’這一項吧,像‘百花閣’這樣的妓.院,其實就是一個大院子!裡頭有十幾間屋子,住著除鴇母外七.八個妓.女,另外還有些打雜的閹奴什麼的。

下人們先不說,隨便一兩間屋子就塞下了。至於作為‘娘子’的妓.女們,則是有不同的分配。當紅的台柱子們住正房,占有的房間也可以多些,最多能有兩三間左右。至於其他的妓.女,也就是秦素兒這樣的,也按照各自‘營業情況’,住在廂房或者倒座裡,各自隻一間房間。

而這樣房間能有什麼裝飾擺設,那就不用多想了,隻有簡單的桌椅床櫥,還不甚精細。與女樂們大都單獨占有一個院子,院子本身雕梁畫棟,屋子裡清雅富貴根本沒得比!

其實住這樣的屋子也沒什麼,真說起來,人也隻睡一張床!一人一個房間,對於個人也挺舒服的。但‘住’之外,事情就沒那麼簡單了!

‘住’之外,除了吃上麵不怎麼花錢,其餘的對於秦素兒這樣的妓.女,都很難!

她好歹不是墮入最底層的妓.女,總要講究一些派頭。出門的時候總得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吧,如今流行特彆奢華的領抹,經濟拮據的良籍女子的領抹都要一兩貫錢一條的,賤籍女子就更彆提了!如‘百花閣’中的女子,一條領抹沒有七八貫錢也是不好拿出手的。

另外,衣裳不是綢就是絹,這就不用多說了!秦素兒不必像女樂那樣訂做一套大幾十貫、上百貫的豪華服飾,但也不能渾身布素。如今這年月,重視這些的很,就是良籍女子,也是恥於布素的。

不過,這些也不是秦素兒這樣女子開銷的大頭,衣服這種東西,不是最豪華的那種,價值終究有限!對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