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就會獻祭一個少女給山神、水神。
獻給水神的少女會放在蘆葦編織成的小舟上,隨著小舟去到河中央,蘆葦舟便解體了,少女會慢慢沉入水中。而獻給山神的少女則更加利索一些,站在山上的天坑旁,體麵一些的自己跳下去,若是不願意,自然會有山民自己動手。
所有人都抱著喜悅的心情,真的有人相信獻祭一個少女就能得到神明的庇佑,從此擁有美好的未來...或者說,他們必須這樣相信,不然的話他們的行為不就是單純的草菅人命了嗎?沒有人願意承擔草菅人命的罪責,於是一切就這樣塵埃落定。
是的,就這樣塵埃落定了,紅妃、花柔奴、孫惜惜、陶小紅她們四個就這樣被擁簇著回了擷芳園。一路上有擷芳園的娘姨閹奴們開路,人人都打著梔子花燈,桃花洞一帶的人誰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呢!
這是去呈演的女童行完二加之禮回來了!被擁簇著的小娘子身穿紅色長褙子,頭戴潔白的山口冠,她們正是新的女弟子!不要多久,也會成為新的女樂!
在北桃花洞,幾乎所有人的生計都是依附於這幾百名女樂的,這些女樂就仿佛是蛛網上的節點!所以對於北桃花洞來說,學童行二加之禮成為女弟子是非常重要的事!此前也是早有準備。
今天道路兩旁的商鋪都在店門前多點了一盞粉紅色的梔子燈,攤販也是如此。一路看去,比平日要亮堂一些,也多了一絲曖.昧。
紅妃他們,以及同路的其他官伎館的隊伍,都被一路上道路兩旁的人以鮮花、彩屑之類灑過,隆重又熱鬨。
擷芳園算是離宜春門比較近的官伎館了,先脫離了隊伍,回到了官伎館中。
此時應該是官伎館裡正熱鬨的時候,平時上上下下都在圍著賓客打轉。但今天的主角卻是四個女弟子,柳湘蘭滿臉笑意,將紅妃他們四個推上前台,向所有賓客介紹她們——這也是請大家今後多多照顧的意思。
柳湘蘭很高興,當然高興了,四個學童都成為了女弟子...一般來說,每座官伎館三年就有三四個新人,但這隻是大概的說法,很多時候會有被平均的情況。真的倒黴的,隻有一個新人的也不是沒有呢!
所以一批進了四個新人,這絕對屬於‘豐收’了。
紅妃她們隻是在前麵稍微露了下臉,很快她們被帶到了擷芳園後麵的院子裡,安坐在都知柳湘蘭的正院,仿佛她們才是這裡的主人。
這個時候會有擷芳園的娘姨、奴仆等人過來磕頭恭賀,因為前麵樓中還得招待賓客,這些人得輪著來,還有些人來不了。但不管來不來,紅妃她們都得‘放賞’。
要不怎麼說女樂花錢如流水呢,不隻是自己的吃穿用度費錢,而是日常方方麵麵都沒法儉省。所謂放賞,這隻不過是第一次,今後逢年過節也都是要放賞下去的...當然,這樣大規模的放賞,一年也隻有過年和自己生日時兩回。
這一次是頭一次,規格也是最高的,這些仆婢算人頭,有一個算一個都是六百六十六文錢。真要計較起來,這麼一次紅妃她們每人就得花費大幾十貫錢了。看著不多,畢竟紅妃那個象牙山口冠都得兩百貫了,但賬不能這樣算!
此時中產之家的門檻也就是一兩千貫,而富貴一些的人家,十幾口人日食膏鮮、著錦繡,平均下來一日開銷也不過一貫錢——怎麼算放賞的錢都不是小錢,更何況這對紅妃她們來說還隻是一個開始呢!
不說日後逢年過節得放賞,隻說眼下罷,這也不是全部開銷!
等到這些仆婢來拜過她們,她們就得隨著都知柳湘蘭去拜‘管仲’——妓.女都會拜管仲,女樂雖然一向自詡與普通妓.女不同,但在拜祖師爺這一點上卻是一樣的,
柳湘蘭將寫了紅妃她們姓名和生辰八字的大紅紙壓在了祖師爺神像前,這才讓紅妃她們起身:“從今日起你等便是我擷芳園的女弟子了,這是你們的身份,卻不是你等自傲的資財。今後,對館中娘子們要一如既往地恭敬,對彼此也要姐妹互相扶持......”
左不過就是一些每次都會說的訓誡,不見得真有什麼用,但每次還是要說。
說完了這些,柳湘蘭才笑著道:“去罷,今日早些歇息,明日還要拜諸位娘子呢。”
第34章 雛鳥(4)
第二日午間,擷芳園中的女樂們都起床了,趁著人都在的時候,紅妃她們還得由柳湘蘭領著去各處拜訪——這一次才是真正花錢的時候,她們得為每一位‘前輩’準備禮物,這是表達恭敬,也是預先請前輩們多多指點。
這個時候如果沒有特殊緣由,禮物也不會真是什麼寶貨,但對於這些平常奢侈為尋常的女樂來說,太過一般的禮物也拿不出手啊!所以同院之中的前輩,每人的禮物平均花費怎麼也得十來貫,光這兩三百貫就花出去了。
另外,北桃花洞另外二十七家官伎館的女樂也得有禮物送上,以示新人入行‘拜碼頭’,請前輩們多多指教。這些禮物相對來說可以薄的多了,大多是一些新奇的巧物、小玩意兒而已,但架不住人多,在此開銷出大幾百貫一點兒也不稀奇。
這是不能省的錢,大多數學童剛成為女弟子,自己是出不起的,就得求助於官伎館。
“當初聽大娘子說道,說是剛行禮的女弟子還未見客呢,就能欠下館中幾千貫錢...如今看著小娘子長成,才知道大娘子說的不錯。”周娘姨有幫著紅妃整理送去其他官伎館的禮盒,對於紅妃的開銷心知肚明。
旁邊師小憐坐在一張圈椅上,吃著蜜餞呢,聽周娘姨這樣說,便捂著嘴吃吃笑了起來:“娘姨這是見得少了,這時候才歎說這個——我與二姐有母親的遺澤在,平日不會欠館中的賬!若是外頭來館中的,可不是這時才借錢!”
官伎館培養的學童很早就開始欠錢了。
第一個就是‘培養費’,紅妃她們在新竹學舍學藝並不是免費的,新竹學舍雖有教坊司的些微補貼,但大頭還得靠官伎館繳學費。每天都是名師教導,這樣的學費無論是什麼時候都不會便宜。
第二個是‘置裝費’,學童不用像官伎那樣奢侈,但也不能靠著館中每季發的兩套衣裳過日子...或許生活拮據的普通人覺得這是正常的,可學童們生活在一個過於光鮮亮麗的地方,當身邊的女孩子每一個都裝扮的那樣講究,不是每個人都有勇氣當個‘異類’的。
這種時候,就得問館中借錢了。這筆錢每一次都不多,但積少成多,六年下來也有一些了。
第三個其實和置裝費可以算作一起...女孩子除了衣服,平日還要用首飾,首飾很昂貴,算是開銷的大頭,這才單拿出來說——一般來說,學童們年紀小,用不著太華貴的首飾,自用的首飾都不會太耗費。但她們有的時候還要參加表演,表演時用的首飾就很奢侈了。
這些昂貴的首飾大多數可以租借,花的錢還可控。但有一些首飾根本租不到,又或者會多次使用,租不如買劃算,這樣一來,這方麵總得花錢!
除開這些,還有些雜費,比如說學童可以拿的‘零花錢’,每個月也有五貫,這也是要還的!而且還彆覺得五貫零花錢多,事實上但凡去拿這零花錢的,比如說孫惜惜、陶小紅,這從來不夠,往往還要額外借一些。
據說以前這零花錢更少,隻有四貫,漲到五貫是近幾年的事。知道這件事的時候師小憐還與紅妃笑歎過:“五貫錢啊!這夠乾什麼?館中也太算計了,左右不夠的還得拆借,何必如此...如今市麵上物價總在漲,還當是開國時的老黃曆呢!”\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對於底層百姓來說,一百錢是一家人一天的全部生活費。一家人一個月三貫錢左右,那麼五貫錢給一個小姑娘做零花錢,理論上應該是夠的——然而現實卻不是這樣!
這五貫錢是夥食費,是脂粉錢,是衛生費...包攬的東西著實太多。
夥食費先不說,館中包了一餐中飯,學童們要保持好身段,若沒有什麼口腹之欲的話,這上麵的花費有限。隻是脂粉錢麼,紅妃她們年紀雖小,卻是早早有學習化妝打扮的,脂粉這種東西但凡上點兒檔次,在古代都不會便宜,所以才說‘美人一身香,窮漢半月糧’!而紅妃她們雖是學童,卻也不可能用太差的,這上麵的開銷自然就大了。
還有衛生費,女孩子常常要沐浴吧?去一次浴堂最便宜也要十文錢,那還是最基礎的大池子,也不含彆的消費。學童們泡個浴桶、用些香湯是常見的,每個月光是花在洗澡上的錢也至少幾百文了。
至於其他林林總總的花銷,大到買個衣櫥,小到用張紙,那可都是錢呐!以白紙為例,此時的造紙術比之前代有了長足的進步,但依舊是手工業時代的產品,最便宜的印書紙也得二十文錢一刀。
但這是印書紙,寫字用的紙不同,不說如今最上等的內造蠲紙,一張就要百錢。就說稍微過得去的竹下紙,也得五文錢一張...學童們日常讀書,與讀書人無異,紙張開銷也不少了!
所以說,大大小小算下來,每個月從館中拿十來貫錢隻是最基礎的,可以說一句‘儉省’!而就按照這個儉省的標準,六年下來就是七百多貫了!
紅妃從頭到尾就沒欠過官伎館的賬,所以周娘姨對此感受也不深,才會這個時候一次性開銷出許多禮物錢時,感慨女弟子負擔重。她哪裡知道,這種表麵上的一次性開銷雖多,暗地裡細水長流的小開銷也不等閒呢!
給周娘姨掰著手指頭算賬後,師小憐又攤開手去一笑:“了不得了,這賬算不得了...這才哪兒到哪兒?今後開銷還多著呢!”
這話並非師小憐誇張,遠的不說,隻說今早不就又許多珠寶商人在官伎館外候著了?
從學童成為女弟子之後,按照慣例,三日內都會穿戴二加之禮當日的紅褙子、山口冠,但是三日之後就得更換服飾。
這個時候就沒有租借的說法了——倒不是說女樂就沒有租珠寶首飾的,哪怕是女樂,也有很多負擔不起那些驚人的行頭。為了不至於來來去去就那幾套裝扮顯得不體麵,租用就是一個選項了。
隻是那是今後的事,現在官伎生涯才開頭,一來萬象更新,求個好意頭,沒人會考慮租。二來,這個時候女弟子沒什麼家底,總得攢幾套好一些的首飾衣服。即使是那些會租珠寶的女樂,也是有些底子的,總不能全部身家都是租來的。
倒是成為正式官伎時用來鋪房的家具、擺設之類不用太擔心,那雖然是個大開銷,但按照慣例會由買下女樂初.夜的男子負擔,就像新郎總會準備新房——好一場荒腔走板的‘婚禮’!
剛剛成為女弟子的女孩子大多有不少欠賬,就紅妃、孫惜惜、花柔奴、陶小紅她們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