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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狼時刻 呂天逸 4253 字 5個月前

這種靠著血統逃避修煉的妖被其他妖稱為妖二代。妖二代由於沒有一步步踏實修煉的過程,能力往往稀鬆平常,彆說用妖力施展法術了,就連簡簡單單收斂個妖氣都未必做得好,郎靖風顯然就是這種妖。

這家夥不僅在人類世界裡是學渣,在妖怪世界裡也一樣是學渣。

一塊草餅吃完,白阮又滿臉愁苦地摸出兩塊草餅,摞在一起磕。

郎靖風不收斂妖氣很要命,但如果隻是這樣,白阮也會強迫自己儘量克服對天敵的恐懼,可郎靖風的可怕之處還不止如此。

白阮隨道士師父修行過幾年,師父出門雲遊後,還留給白阮不少珍貴的道術古籍,白阮這些年摸索著自學了一些,前兩年學會了用妖力開天眼。開了天眼後,白阮就能看見人與妖怪身上的功德。

功德看起來是一種繚繞在人周身的煙霧,功德高的人煙霧是金色或白色,功德低的人煙霧則是灰色或黑色,不好不壞的平常人功德微弱得幾乎看不見。而這個郎靖風,小小年紀也不知是做過多少壞事,一身負功德濃鬱得黑墨也似,白阮天眼開了這兩年,很少見到功德低成這樣的人,如此一來,他對郎靖風的恐懼就更深了。

情緒焦慮時零食能起到緩解作用,幾塊草餅磕下肚,白阮漸漸平靜下來,自己給自己做心理輔導——

他身為班主任,無論如何也不能逃避身為教師的責任,自習課要照常監督,語文課也要好好上。

況且,這個郎靖風雖惡名在外,身上的功德也低得嚇人,但昨天一整天除了上課明顯沒聽講之外並沒做什麼出格的事。因為一個學生以往的錯誤就否定他未來的可能性是身為教師要絕對避免的,白阮端正了一下心態,告誡自己不要帶著偏見預設立場。

自我心理輔導完畢,白阮重振士氣,拂去身上的草餅末,走到儀容鏡前,正正領帶、捋捋頭發,輕咳一聲試著擺出威嚴的表情。

然而,鏡中映出的卻是一張天然威嚴不足的臉。

白阮臉盤小、皮膚白、五官精致且線條柔和,是可愛型的長相,加上身材清瘦,怎麼看怎麼像個青澀的大學生,強擺出一副威嚴麵孔也隻能讓人覺得好玩兒。

“呼——”白阮略無奈,做了個深呼吸,振作精神走進教室。

白阮班上的學生大多自覺,少數幾個不自覺的也在白阮進門的一瞬急忙低頭看書,如此一來,最後一排那尊煞神就顯得格外惹眼——郎靖風雙手插著口袋,頭抵教室後牆,仰著一張英俊又囂張的臉百無聊賴地目視前方發呆,一條筆直的大長腿氣勢十足地伸在過道上,墨黑的負功德繚繞在周身,讓他看起來愈發駭人。

白阮滿腔“改造吊車尾”的豪情壯誌在步入教室的一瞬間就泄得隻剩大約一個屁的分量,在高濃度天敵妖氣的生理性震懾下,白阮就像烈日下融化的冰激淩一般迅速垮了下去,慫成一灘黏噠噠的甜水。他朝郎靖風掃了一眼,本想先裝沒看見,可這時郎靖風的同桌偏巧也抬頭望向白阮。

郎靖風的同桌叫張濤,是個老實刻苦、性格古板的男生,目前正擔任白阮的語文課代表,平時負責送作業取作業發語文卷子什麼的,和白阮接觸挺多。

張濤看看白阮,又皺眉瞥了一眼郎靖風,顯然對這位吊兒郎當的學渣大爺相當不滿,小眼神兒中寫滿了激烈的控訴!

張濤:“……”

白老師您管管我同桌啊!

白阮被張濤這一眼看得進退兩難。

管,他現在被妖氣震懾得腿都是軟的,不管,又沒法兒向張濤這樣認真的學生交待。郎靖風是不學無術富二代,靠家裡走關係才轉學進二中的傳言早就在班裡傳開了,現在白阮再對郎靖風的錯誤行為不聞不問,搞雙重標準,豈不是會讓學生們不平衡?

我看你就是為難我小白兔!白阮萬般無奈,硬著頭皮朝郎靖風的方向慢吞吞地蹭了幾步,他一動,郎靖風望天發呆的目光便一轉,迎上了他的雙眼。

兩人目光交彙,白阮身子瞬間僵住,調動起畢生勇氣不讓自己跑路,可麵部表情實在控製不住,往崩壞的深淵滑脫了去。

於是此時此刻,落在郎靖風眼中的白阮便是這副樣子:一雙烏亮的眼緊張地圓睜著,尖俏的下巴上方是兩片微微發顫的、形狀漂亮的嘴唇,它們動了動,仿佛想說點兒什麼,可在出聲之前又慫噠噠地合上了。

看起來完全就是個被刺兒頭學生嚇得連話都不敢說的新手老師,小可憐兒一個,壞學生誰逮誰欺負。

郎靖風有點兒想笑,他盯著白阮的臉看了看,視線往下一掃。

……剪裁合體的襯衫與腰帶將白阮的腰襯托得很纖細。

白阮被郎靖風這一眼驚得頭皮一炸,有種正在被掠食者掂量肉質肥瘦的感覺,在勇氣徹底泄光之前,白阮忐忑地%e8%88%94了一下嘴唇,在腦內複習了一遍護體法術的施放流程,隨即聲音不大自然地說道:“郎靖風,現在是自習時間。”

郎靖風眼皮一掀,視線從白阮的腰回到臉上。

白阮正努力思索著再說點兒什麼才能讓郎靖風乖乖低頭看書,郎靖風卻慢悠悠地收回了伸在過道上的大長腿。

“……知道了,白老師。”郎靖風開口,聲音又低又磁,還帶著一點繾綣的懶意,剛睡醒似的。說著,他抽出插在褲兜裡的雙手,用兩根指頭從桌膛裡拎出一本語文書甩在空空如也的桌麵上,胡亂翻開一頁。

白阮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郎靖風嘴角一勾,朝白阮笑了一下,隨即拄著額頭垂眼看課文。

那個笑容並不是學生氣的禮貌微笑,相反,那張英俊又囂張的臉上很明顯地透著一股“看你可憐,賣你個麵子”的味道。

但不管他是怎麼笑的,白阮總歸是大大鬆了口氣。

第2章

郎靖風意外地配合,白阮恐懼稍減,泄得一塌糊塗的豪情壯誌也回流了少許,他硬著頭皮在教室裡巡視了一會兒,看著各科科代表收了一圈作業,才回到辦公室。

“白老師,就郎靖風沒交。”張濤把厚厚一摞語文練習冊放在辦公桌上,頓了頓,又小聲嘟囔道,“他一科作業都沒交。”

各科要用的練習冊白阮昨天就吩咐班長陳燃給郎靖風送去了,但郎靖風連糊弄幾筆應付差事都不肯,白阮在心裡歎了口氣,表麵卻淡定:“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正常來說,現在白阮就應該把郎靖風叫來辦公室訓話,讓他意識到錯誤,再勒令他利用自習時間把各科作業補完,但是……

白阮起身,焦慮地轉圈踱步,在腦內模擬自己和郎靖風在空間狹小且人員稀少的辦公室裡麵對麵近距離說話的場景,想確認一下把郎靖風叫來訓話的可行性。

不行,絕對不行!半分鐘後,白阮一頭冷汗地癱軟回椅子上,按住被想象活活嚇抽筋的小腿,這陣陣銳利的劇痛又讓他清晰地回憶起二十多年前被狼噬咬的痛苦,恐懼更甚。

連把人叫來辦公室訓話都不敢,還談什麼吊車尾改造?白阮欲哭無淚,隻覺兔生一片黯淡。

上午第三節是語文課。

上課前,白阮又在辦公室裡給自己做了好一陣心理輔導,這才鼓足勇氣,去四班上課。

進班前白阮慣例扒在後門小窗上往裡看了看,郎靖風麵前仍然攤放著那本語文書,而且仍然是早自習時翻開的《水龍%e5%90%9f》那一頁,因為那頁上有插圖,所以白阮一眼就能認出來——這說明郎靖風從早自習到現在,不僅一頁書都沒看,而且在前兩節數學課和英語課上連對應的教科書或練習冊都沒拿出來,一直就擺著這麼一本語文書裝樣子。

白阮身心俱憊地閉了閉眼,做好被各科科任老師輪番告狀的心理準備,隨即雙腿虛浮地飄上講台,開始上課。◢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學生們都聽得很認真,除了最後一排望著窗外發呆的郎靖風之外,課堂紀律可以說是完美。

課程進行到一半,白阮的注意力漸漸集中在講課上,加上郎靖風一直沒動靜,白阮高度緊繃的神經便鬆弛了些,他點了個學生回答問題,學生答得不錯,白阮打起精神朝他點點頭,唇角翹起一個溫軟的弧度,讚許道:“答得很好,請坐。”

學生喜滋滋地坐下,向日葵似的小臉盤開心得仿佛發著光。

——四班的學生都很喜歡白阮。

白阮受學生歡迎的原因很多,顏值高、不罵人、課講得有趣、不擺架子、有親和力……但起初班上主要是女生喜歡他,男生則普遍不太服他管,白阮在男生中威信提升的轉折發生在高一上學期開學三個月的時候。

當時白阮班上有個叫李博明的刺兒頭,中考成績不錯,上了高中後不知從來聽來一套“聰明學生高一高二不用學習,上高三再衝刺就行”的歪理,自詡是高一高二不用學的天才少年,上課經常捧個手機偷偷打遊戲,白阮沒收他的手機,他就變本加厲,乾脆逃課去網吧玩兒。

白阮訓也訓過,罰也罰過,但李博明根本不怕這個溫文爾雅的年輕老師,仍然我行我素,白阮找家長談話,家長卻兩手一攤表示自己也管不動,最後白阮沒辦法,想了個歪點子,提出和這網癮少年比賽打遊戲。

李博明驚了:“比什麼遊戲?”

白阮勝券在握狀,道:“你定,如果你輸了,我有兩個要求。”

李博明遊戲玩得相當溜,根本不信白阮能贏,好笑地問:“什麼要求?”

白阮故意擺出一副討嫌臉,用筆敲著辦公桌,道:“第一,我要把你手機砸了,第二,你高考之前再也不許碰遊戲。”

李博明嘁了一聲,心想什麼破老師,鎮不住學生就拿砸手機嚇唬人,遂滿臉不屑地反問:“那我贏了呢?你不能沒點兒懲罰吧?”

白阮一攤手:“你隨意,我認罰。”

李博明眼珠一轉,賊笑兩聲,仿佛已經想好了要怎麼整白阮。

白阮一副溫良無害的樣子問:“敢比嗎?”

“有什麼不敢的?”李博明說了個遊戲名,問,“比這個行嗎?三局兩勝的。”

白阮掏出手機,搜了一下遊戲名,點進遊戲介紹掃了一圈,道:“行。”

李博明:“……你一點兒沒玩過?”

白阮:“沒玩過,後天比,我今天開始玩。”

李博明被逗壞了,回班裡把這事兒當笑話講,一直有點兒瞧不上白阮的男生們都樂瘋了,尤其是比較皮的那幾個壞小子,集體摩拳擦掌準備看這個軟乎乎的小白老師的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