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技術宅在古代 沉雲香 4277 字 6個月前

上。他寵愛這個獨子,勝過一切,包括他自己這條老命。

當早晨在春風閣門口看到愛子倒在血泊裡的時候,他多麼希望,死去的人不是他的愛子,而是他自己。

而現在,這個殺了他的愛子的人告訴他,你兒子是做了你的替死鬼。

他如何能不崩潰?

“你……你這個瘋子……你在胡說……你在胡說。你殺了我兒,還敢在此胡言亂語。我……我要殺了你。”

楊邦聲嘶力竭的叫喊著,掙紮著站起身,張牙舞爪的就要向羅武衝去。

這回不等李文柏吩咐,李二便已經大步向前,擋在了羅武和楊邦的中間,伸出右手抓住楊邦無力的肩膀,直接將他按回到了地麵上。

見楊邦被李二攔下,羅武的臉上露出一絲遺憾,剛剛興奮得繃直了的後背,又重新彎了下去。

即使到現在,羅武還是打消不對楊邦的殺心。

另一邊,楊邦被李二一下按倒在地,就再也沒有起來,而是呆呆的躺在地上,一邊流著眼淚,一邊低聲呢喃著楊有德的名字。

見楊邦已經沒有追問的能力,李文柏終於不再作壁上觀,主動接起了話題,繼續問道:“羅武,既然你本來想殺的是楊邦,那你與楊邦之間,可有什麼仇怨?楊邦是前庭首富,而你不過是一介農夫,他甚至都不認識你,你們倆能有什麼仇怨?”

這也是朱江三人想問的問題。

禍不及妻兒,羅武既然恨楊邦恨到要殺其獨子來泄憤,可見兩人仇怨之深。

可一個是前庭首富,一個是普通農夫,兩者之間,可以說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了,怎麼可能會扯上關係?

羅武冷笑了兩聲,惡狠狠地瞪了楊邦一眼,然後轉身朝著李文柏恭敬地答道:“大人此言差矣。大人應該問的,不是草民與楊邦有什麼仇怨,而是前庭千千萬萬窮苦百姓,與楊邦有什麼仇怨。”

李文柏挑了挑眉,心想這羅武真有悟性,知道我要把事情往楊邦的銅器作坊上扯,他立馬就把話題扯到了前庭的窮苦百姓。

不過想歸想,李文柏還是故作不高興地嗬斥道:“大膽羅武。本官問的是你與楊邦的恩怨,你扯到前庭窮苦百姓做什麼?難道還妄想替自己開脫不成?”

羅武對李文柏很尊敬,立即磕了一個頭,恭敬的回答道:

“草民早已沒有求生之念,又豈敢為自己開脫?草民隻是在說明一個事實而已。”

朱江三人彼此交換了一個眼神,都有些疑惑地看著羅武,不明白他到底想說什麼。

李文柏冷哼了一聲,“好,本官倒是要看看,你還能說出什麼事實來。”

同時,又喊來了一個文吏,當堂記錄羅武接下來要說的話。

朱江三人見狀,心中暗暗覺得不妙。這李大人,是明擺著早有準備啊。但他們作為觀審,也不好多說什麼,隻能繼續看著。

接下來,羅武便將自己的遭遇,以及他母親的遭遇,詳細地說了一遍。

這是李文柏第二次聽到羅武的講述,但聽完後,他依然覺得心中怨怒難平。

一個身負赫赫戰功的將士,兄長、袍澤的接連戰死,自己殘疾歸鄉,一連串的苦難遭遇,都沒能打倒他,最後反倒被家鄉的豪紳欺負得喘不過氣來,最後連自己的母親都保不住。

這樣的遭遇,放到平民那裡,或許隻能當做茶餘飯後的談資,大家感慨哀歎一下,也就完了。

但是放到府衙公堂上,意義就完全不一樣了。

若是羅武的母親是因為前線軍營給羅武的撫恤金不夠,才沒銀子治病病死的,那這是前線軍營的撫恤製度問題。李文柏是西州刺史,他管不了這個。

但事實是,羅武的母親是因為楊邦的銅器作坊的月錢克扣問題,導致沒錢治病買藥,最後病死臥榻。李文柏豈能不管?

誰都知道,李文柏在文興縣當縣令時,是出了名的愛民如子。不但自己出錢買糧賑濟災民,後來還主動聯絡幾個大商戶,建設幾個大作坊,為數千百姓提供了差事和收入來源。最後甚至還由縣衙出錢,給文興縣百姓建起了免費的醫館、養濟院、育嬰堂、蒙學書院等,可以說是想儘辦法為百姓謀福祉了。

這樣一個人,來到了前庭出任刺史,居然在上任的第一天,就遇上了貧苦農戶被富商欺壓而無錢治病最後病死的事情。

朱江三人坐在公堂的一側,都有些不安,他們知道,李文柏要發怒了。

羅武將自己的遭遇說完後,公堂裡的氣氛一下子變得壓抑起來。

李文柏陰沉著臉,沒有人敢在這個時候說話。

楊邦早已經恢複了神誌,滿臉驚恐地聽完羅武的話,整個人都軟在那裡。他自己的作坊,是什麼情況,他最清楚。他知道羅武說的都是事實,沒有一點點的誇張。

李文柏鐵青著臉,目光冰冷地看著楊邦。

“楊邦,羅武剛剛說的,可是實情?你最好從實招來。若有一句假話,當堂杖斃。絕不饒恕。”

楊邦剛勉強直起上半身,聽到李文柏後麵的狠話,嚇得又軟了下去,眼珠子轉了轉,哆哆嗦嗦道:“大……大人,草民年紀大了,平日裡都在處理幾個作坊大體的運作,已經……已經很少親自到作坊去了。故而……故而對羅母的遭遇……並……並不知情……”

對於楊邦的話,李文柏並不懷疑。但他知道,楊邦在避重就輕。

“不要想著避重就輕。羅母的事情,本官自會派人去查。本官現在問的,是你手裡的幾個作坊,是否真如羅武所說的,月錢極低,且經常加長勞作時間?”

“這……”楊邦低頭沉%e5%90%9f,久久說不出話來。

李文柏的問題可謂是直戳楊邦的要害,他現在不管承認還是否認,都沒有好下場。

若是承認,憑他對這位李大人的了解,他敢如此對待農戶,那麼李文柏也能輕鬆將他弄垮。

若是否認,那邊是撒謊。剛剛李文柏對他的威脅,還在他的耳邊回蕩著呢。

“不說是吧?”李文柏冷笑了一聲,對李二吩咐道:“李二,叫幾個機靈點的衙役,去楊邦府上,還有他家的幾個銅器作坊,將所有月錢支出賬簿,統統取來。”

“是。”李二點頭,又想到了什麼,問道:“大人,若是他們不交……”

李二話沒說完,直接被暴怒的李文柏打斷。

“誰敢不交,按照公然反抗官府之罪論,先重打二十大板,然後直接押入大牢,聽候發落。”

“是。”

李二底氣十足地走了。

楊邦見狀瞬間就慌了,心想這李大人,是要來真的啦。

於是也顧不上什麼後果,大聲喊道:“大人,大人。草民說……草民說。確實如羅武所言,普通工人的月錢是兩百文,勞作時長是六個時辰……”

反正李文柏也會知道,趁著賬簿那來之前說出來,好歹還能留點麵子。

但李文柏卻不吃他這套,既然他已經放下了話,那麼就不會再需要楊邦告訴他什麼實情了。

“現在才願意說,不覺得晚了點嗎?”

楊邦低著頭,默然不語。

“月錢二百文。楊邦,你是真拿得出手啊。”李文柏咬牙切齒的說道:“你知道,文興縣,也就是原本的交合縣,現在工人的月錢是多少嗎?”

“小人……小人不知……”

“你不知道,那本官現在告訴你。八百文。若是體力活,便是一千文的月錢。勞作時長是四個時辰。楊邦,你拿個二百文,是打發叫花子嗎?”◆思◆兔◆在◆線◆閱◆讀◆

楊邦沒話說了。其實他很想說,李大人你那文興縣是特殊情況,那些作坊都是你搞起來的,工人們月錢高很正常。

但這些話他不敢說,也沒臉說。因為文興縣工人月錢雖然高,但也高不到哪裡去,而他的作坊開出的工錢待遇,是真的低。

“羅武再不是,也不過殺一人。而你楊邦,手底下幾個銅器作坊數百個工人,二百文前,你讓他們啃野菜嗎?你可知,有多少百姓,因為你開出的工錢,而餓死?羅武是畜生,那本官試問,你楊邦,算是個什麼?”李文柏指著楊邦的鼻子罵道。

李文柏的話一下子就激怒了楊邦。什麼叫羅武不過殺一人而已?羅武殺的,是老夫的兒子。那些貧民的性命,豈能與我兒的性命相提並論?

楊邦臉色很難看,吃力的直起上半身,迎著李文柏的目光,沉聲道:“大人,幾大作坊給工人的月錢,是整個前庭商戶們都商量好了的,是不成文的規定。這也不是草民一家如此啊。大人為何非要抓著草民一家不放?”

楊邦這話一出,李文柏就笑了。

怒極而笑。

“不成文的規定?誰規定的?是你楊邦,還是朱江?還是郭高軒?還是你夏石?”

李文柏把頭轉向朱江三人,朱江三人一聽就傻了,這些關他們什麼事?他們就是旁觀來的好嗎?於是瘋狂擺手,連道與卑職們無關。

“楊邦,你放心。本官向來公平,從不搞什麼針對。你說本官隻抓著你一家不放,未免太看得起你自己了。彆跟本官扯什麼不成文的規定,如今本官是西州刺史,除了大齊律法之外,本官沒有點頭,什麼規定都不作數。”

誰也沒想到,本來明明是審訊羅武殺害楊有德的案子,卻莫名其妙扯到了楊邦的身上,最後卻把羅武和楊邦一起抓了。

而李文柏這一通審訊下來,步步為營,下手果斷,絲毫不拖泥帶水,更不講什麼麵子,著實是令朱江郭高軒和夏石三人震驚不已。

自己的長官強橫如斯,三人隻覺得以後的路每一步都要走得小心翼翼才行。否則,稍不留神走錯了路,這李文柏,絕不會輕饒了他們。

楊邦毫不意外的被抓進了大牢,可以說,這次升堂,很大一部分就是為楊邦準備的。至於羅武,本就是必死之人,升堂審訊與否,都免不了一死。

當李文柏下令抓楊邦的時候,作為女婿,朱江下意識想開口求情。但還沒張口,就被李文柏冰冷的目光橫了一眼,然後脖子一縮,又把想說的話,通通咽了回去。

昨天晚上才和你喝了酒,你今天就想跟本官唱反調?

你以為“金杯共汝飲,白刃不相饒”這句詩,是白念給你聽的嗎?

羅武被押走之前,深深地看了李文柏一眼。

李文柏也絲毫不顧及,直直與他對視著。

最後羅武會心一笑,轉身從容離去。從那一眼中,他知道,李文柏不會忘記對他的承諾。他不禁期待起來,李文柏所為的真正的公平,是什麼樣的。

……

一般來說,牢獄裡死囚的牢房和普通囚犯的牢房,是不一樣的,而且並不相鄰。

但是不知道怎麼,羅武並沒有被關在死囚牢房,而是和楊邦一樣,關在了普通牢房,而且兩人的牢房剛好是相鄰的。

這個世上沒有那麼多剛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