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跑了這麼多天,就是為了你啊!明天在公堂上,你可千萬彆讓本官失望啊!”
其實李文柏在信裡也沒提到什麼公事,畢竟大齊律法有規定,地方縣內官員文武有彆,不能互相摻和彼此的政務。
所以他也就是在信裡表達了一番惺惺相惜之情,並言道明日在縣衙裡略備了小酒,請他小酌兩杯,嘮嘮家常。
陳一誌看了信後,見信中文字情感真摯,也沒多想,便欣然點頭同意,讓李二轉告李文柏他明天必定準時到縣衙。言罷,還要留李二在大營裡吃頓晚飯。
李二心裡清楚自家大人要對陳一誌做什麼,哪裡還敢久留,推辭了兩番,便匆忙告罪離去。
縣衙後堂內,李文柏一番沐浴更衣,用過晚膳後,獨自一人坐在小院落的石桌旁。
接連幾天的忙碌奔波,到此刻,才有了一絲放鬆休息的機會。
交合之局,說到底,就是兵權之爭!有了兵權,就有了絕對的實力。古往今來多少富豪地主,在地方稱王稱霸,一時風光無兩,可最後惹惱了手握兵權的,還不是一夜之間給你推平了?
所以要想動施五,兵權是關鍵!
而一縣之兵權,皆掌控在府兵都尉陳一誌的手中。
故而,這也是逼陳一誌站隊之爭!
經過前陣子的接觸,李文柏知道,這個陳一誌,是前不久賀將軍路過交合,整頓了一番交合風氣後,臨時給提拔的府兵都尉。在成為府兵都尉之前,他還隻是個什麼都不是的小兵。所以他絕不可能和施五同流合汙!
但此人也不會輕易和李文柏站成一隊,同仇敵愾。因為他怕,怕施五背後的西州刺史曹嚴。
對於這種明哲保身,保持中立的人,勸是勸不動的。最好的辦法,就是逼!
以形勢,以民心之所向,逼迫他站隊!
“希望明天,一切不出意料吧!”李文柏輕輕歎了口氣,端起茶杯,緩緩飲下,然後望著夜空中的一輪圓月,心中泛起了一陣思鄉之情。
“不知不覺,這都臘月十五了。離了家鄉,才真正體會到,月是故鄉明這句詩背後的滋味啊!”李文柏心中說不出的滋味,“也不知道京城的那些人現在都過得如何了,環兒還好嗎?哼,果真是窮鄉僻壤,連酒都是苦的!”
“李大人好興致,一個人獨酌?”
一個聲音突然從院落的角落裡傳來。
李文柏眯著眼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原來是你,真是有些天未見了。”
李二尷尬杵在一邊,滿臉無奈,“大人,孔大人非要進來……”
李文柏擺擺手,“本官說過,孔大人要來,不必阻攔,你先退下吧。”
來人正是消失了好多天的監察禦史孔正。
“孔大人你這打扮是……要下地乾活兒嗎?”李文柏倒也不跟孔正見外,眼中帶著幾分戲謔,有點幸災樂禍的味道。
好歹也是從八品的監察禦史,與平日裡規規矩矩的書生打扮不同,此時的孔正竟穿了一身農夫的裝扮,粗布麻衣,衣服上還到處是補丁,看著很是寒磣。
說實在的,給他一個碗,出去路邊巷子口乞討要飯,估計也不會沒人信了。
孔正冷哼了一聲,臉上有些窘迫,不自然地說道:“若非如此,焉能躲過施五的耳目?”
知道他冒險來此,必然有緊要的線索告知,李文柏不再繼續嘲笑,伸手做了個請的手勢,邀請他共飲。
孔正頓了頓,還是走到石桌旁,坐了下來。
“李大人這幾日天天往縣外跑,想必是與私征徭役之事有關吧?”孔正也沒客套,端起茶杯一口喝下,開門見山道。
李文柏眼睛一亮,問道:“孔大人在施五那邊,可是知道了什麼?”
私征徭役之事,就連李文柏自己也是五天前才從徭役名冊的統計整理結果中得知的,根本沒來得及告訴孔正。現在孔正一語道破,那麼一定是在施五那裡聽到了什麼風聲。
果然,孔正笑了笑,臉上不乏得意之色,說道:“施五對我有所防範,我隻是從蔣勇那裡知道了些許皮毛。”
李文柏也笑了起來,看來孔正也不是純粹的書呆子,知道從敵人最薄弱的地方打入內部。
想必施五這隻老狐狸,蔣勇就顯得有些頭腦簡單了,確實更加容易下手。
說起正事,孔正開始變得嚴肅起來,一本正經地說道:“下官不但知道施五就是此次私征徭役的主謀,而且還知道,李大人這幾日,全都白忙活了!”
白忙活?
這可不一定!
不過李文柏沒有解釋,主動給孔正表現的機會,好奇地問道:“這……孔大人怎麼知道?”
見李文柏表現的很疑惑,孔正心情很是舒暢,但正事還是要說的,“因為下官前幾日在和蔣勇飲酒時,曾聽其酒後醉話,提到了大人的名字,還信誓旦旦說‘姓李的絕對找不到那些賤民’。後來下官再追問,那貨已經爛醉如泥,嘴裡隻是念叨著地道……賤民……還有……”
說到這,孔正停了下來,故意賣了個關子。
“還有什麼,彆賣關子了!”李文柏又氣又無奈地說道。
“還有縣衙的前捕頭,錢德興!”
“錢德興?”李文柏低著頭,醉意已經散了大半,喃喃道:“你不說,本官倒快忘了此人了!這錢德興,還留在交合縣?”
這錢德興自從找人殺錢楷妻子未遂後,便在交合消失了。畢竟李文柏與這錢德興有過舊怨,他不想在交合縣待也屬正常,想不到現在又冒出來了!
“不隻是留在了交合,而且還在替施五賣命!”孔正說道:“聽那蔣勇的口氣,這錢德興,似乎對施五暗地裡的勾當,知道的還不少!至少這次私征徭役之事,錢德興必定有參與!”
孔正故意打扮成這個窮酸樣,趁著夜色跑到縣衙,肯定不是提一提錢德興這個人。
李文柏清楚,孔正是想他能以錢德興為突破口。畢竟他們倆在這裡說再多,也隻是個人猜想,不足以作為抓捕施五等人的證據。
隻有抓住了錢德興,才算是把住了施五的命門!
“沒想到這孔正還有兩下子!看來當初讓他當這個間諜,還真沒選錯人!”李文柏不禁暗自慶幸當初自己的決定。
他正愁著給將來施五定罪還缺個認證呢,這不,剛有了困意便有人送來了枕頭!
想到這,李文柏站了起來,整了整衣服,朝著孔正施了一禮,正色道:“本官,替交合百姓,謝過孔禦史了!”
孔正忙站了起來,回了一禮,“都是為民除害,為官者分內之事,沒什麼謝不謝的。”遲疑了一下,又問道:“隻是不知,李大人這幾日行動失敗後,接下來有何計劃?”
李文柏笑了笑,眼中泛起了一絲得意,反問道:“孔大人怎麼就確定,本官這幾日毫無所獲呢?”
“李大人的意思是……”
李文柏擺了擺手,一臉神秘,“明日一早本官要升堂,有一出好戲要上演,孔大人不妨也一起來瞧瞧。”
見李文柏說的神神秘秘的,孔正也不好多問,隻好拱了拱手,“既然大人心中早有謀斷,那明日一早,就看大人的了。”
告辭後,孔正重新戴上了粗布帽子,一張破布遮住了大半張臉,匆匆離開衙門,隱入了濃濃的風雪夜色之中。
第二天一早,李文柏讓廚房準備了一桌的好菜,又讓李成到酒樓買了兩壇子梨花陳釀,隻等著陳一誌來赴宴。
陳一誌本來還奇怪,一般人請人赴宴,都是中午或者晚上,李文柏倒好,大清早的把人請到衙門。⊥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不過想到李文柏可能是新官上任,公務繁忙,也就釋然了。
“不愧是賀將軍和聖上都看重的人,大冬天的也一心撲在公務上,真是勤勉啊!”陳一誌感歎道。
當陳一誌來到縣衙府門前的時候,李文柏已經在門口恭候多時了。
堂堂一縣之主,居然在縣衙門口等他,這可給足了陳一誌麵子了。
陳一誌頓時心下滿是欣喜,“這……在下區區一個武將,怎可勞煩冠玉你這個縣尊在此等候呢!”
李文柏一把拉住陳一誌的手,笑道:“陳將軍此言差矣!你我皆是賀將軍提拔起來的人,說起來,也算是又同袍之宜,怎可如此見外?來,我們府內一敘!”
說著,兩人便攜手走進了衙門。
進到後堂,見到院內早已備滿了整整一桌的酒菜,陳一誌臉上的笑意便更濃了兩分。
兩人各自坐下後,李文柏立即端起一壇梨花釀,開了封,親自給陳一誌倒了滿滿一大碗,笑道:“陳將軍可知,梨花釀在賀將軍的軍伍中的來曆?”
“哦?”陳一誌愣了愣,“這某倒不知,冠玉說來聽聽?”
李文柏笑道:“因賀將軍喜歡喝梨花釀,故而在賀將軍的軍伍中,都有一個規矩,但凡打了勝仗,慶功的酒,必須是梨花釀!久而久之,梨花釀便成了賀將軍的軍伍裡的軍酒!而我們這些和賀將軍沾親帶故的,在外麵聚一聚,也都喝的梨花釀!”
“竟有此事?”陳一誌瞪大了雙眼,好奇地看著麵前的梨花釀,一副與有榮焉的樣子,“還是冠玉識大體啊,既從過軍,又中過科舉,就是和彆人不一樣,你要不說,你陳叔我都還不知道有這回事兒呢!”
“來,冠玉,為這個,陳叔敬你!”說著陳一誌端起一晚梨花釀,和李文柏敬了一杯,很是豪邁地一口喝完。
李文柏笑著喝了幾口,心裡卻想:“你當然不知道這回事兒了!連我都不知道有這規矩!”
他這麼做,自然不是沒事找事。實在是情勢所需,現在儘量多和陳一誌這個府兵都尉套套近乎,接下來的事,才好辦不是?
放下酒碗,陳一誌想起李文柏剛來時,他勸李文柏的話,隨即關心問道:“冠玉到任的這些時日,可尚好?”
“尚好尚好,交合百姓堅韌勤儉,民風淳樸自然,文柏很喜歡。”
“那施五……沒有給冠玉使什麼絆子吧?若他敢不給冠玉你麵子,你儘管告訴陳叔,陳叔替你出這口氣!”連續幾大碗酒下肚,陳一誌微微紅了臉,說話也變得豪邁起來。
不過這樣的承諾,對李文柏來說其實可有可無。施五要真惡心他兩下,他去找陳一誌,也沒多大意義,作為知縣,他也丟不起這個臉!可一旦他和施五發生了什麼大的矛盾,陳一誌必然還是會回到兩不相幫的態度!
“施縣丞對文柏還算客氣。”李文柏答道。
“那就好,那就好……”陳一誌略微表示了一下關心,不再深入談施五的事。
一邊應付著臉色通紅的陳一誌,一邊在心裡暗暗算著時間。
“若是不出意外,他們差不多,也該來了吧!”李文柏不露聲色地望了一眼院外。
果然,沒過多久,縣衙外,便傳來了一陣陣嘈雜的聲音,聽腳步聲,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