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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用在自己身上。而且草原部族之間的內亂,可比大秦朝廷的威脅要大得多。得到了武器之後,草原部族多半跟其他部族火並。這樣草原陷入內耗,中原也就安穩了。

但無論有多少理由,這種行為,都等同於資敵叛國,絕對不能姑息!

人心是非常微妙的,有時候底線也會一步一步逐漸被拉低。今日他們敢倒賣軍械,並且替自己找了個無懈可擊的理由,明日又有什麼是他們不敢的?

畢竟這世上所有的事,最不缺的,就是理由。

如果真的有必要用這種手段資助敵人,讓他們陷入內耗,也完全可以上表湊請,讓朝廷這邊商議,決定之後再去做。而現在這種做法,固然頂了一層大義的皮子,但交易所得的好處,卻與朝廷沒有半分關係。

“陛下!”不等那兩人看完奏折,發表意見,王霄已經上前一步,厲聲道,“這不單是反損公肥私,還涉及資敵乃至通敵,是國之蠹蟲,罪無可赦!”

王霄雖然執政態度強硬,但卻是個地道的文人,像這種旗幟鮮明、傾向明顯的話倒是很少說。可見此事也觸動了他的底線。

另外兩人也連忙附議,“臣請陛下下旨,嚴查此事,絕不姑息!”

杜卓華皺著眉頭想了想,又道,“此事隻怕要密查方可。這些驕兵悍將,平常便多有不服管束之舉。念在於國有功,俱是輕輕放過。然而這等人不讀聖賢書,哪知忠孝節義,狼子野心,著實可恨!若是朝廷調查的消息傳揚出去,隻怕邊境有變。”

現在還隻是資敵,萬一被朝廷逼迫,索性跟草原部族合作,開門揖盜,把人當進來殺人放火燒殺搶掠,又當如何?

這時候他還不忘記要趁機給李定宸上眼藥:所以陛下你看,寵幸武將是沒有好下場的!隻有我們文臣才是真正憂心國事,為陛下考慮的。您的想法該改改,不能再護著這些武將啦!

李定宸暫且沒有聽出他話中這一層深意,但也著實心下不快。

天下軍備是什麼樣子,他心裡至少有五六分的底,所以就算最後查出來了七八分,也不過是詫異,沒到難以挽回的地步。然而對邊軍,李定宸卻是抱著九成信心的。

這數十萬邊軍,就是整個大秦精銳中的精銳,有他們在,內部再亂也可以從容處置。而將來他若是要出外征戰,這些軍隊更是最大的底牌。

所以這個消息所帶來的打擊,不可謂不大。

能忍得住沒在三味宰執麵前拍桌子,已經是這幾年鍛煉的結果了。

還好不是全都爛到了根子裡,隻有三處。他深吸了一口氣,道,“杜卿所言有理,此事就交給內閣去辦,選可靠的人員前往查訪,找到了證據,再行處置。”

等三位朝臣走了,他在自己的位置上枯坐半晌,一言不發,麵沉如水。

侍立在一旁的內侍們俱都低著頭,大氣都不敢喘一下。陛下此刻必定在盛怒之中,偏不能對外發作,他們可不想上去做出氣筒。

李定宸才因為天下軍備的事受過一次打擊,好容易振作起來,要勵精圖治,又碰上這種糟心事,也著實十分倒黴。

他坐了一會兒,心下煩悶,想了想,索性站起身,帶著人去了內庫。

世宗皇帝的盔甲,上次是李定宸自己親自取出來,又封回去的。所以這回也不必找,直接找準方向往裡走,很快就看到了那隻鐵箱。

上麵的封條已經不見了,但李定宸隻遠遠看著,始終沒有上去打開的意思。

看了一會兒,他腳步一轉,往門外走,又轉回了出長安宮。

這回卻不是去知政殿,而是去了後麵越羅住的地方。

一進門就聽見歡聲笑語,顯然是皇後又在玩兒子。李定宸麵色稍霽,在門外站了一會兒,將情緒都整理好,這才邁步入內。

小孩子長得很快,冬生幾日前才剛能坐起身,這會兒小腰卻已經很有勁兒了。小床和暖炕已經限製不住他渴求更廣闊天地的心,好幾次看到大夥兒在地上走都想跟著往下爬。

虧得是在宮裡,那麼多人眼不錯的看著,否則磕磕碰碰是難免的。

%e4%b9%b3娘倒是說,未免孩子亂爬,可以多讓人抱著。少讓他下來,時間長了也就習慣了。

這種方法,越羅卻不是很讚同。小孩子就是要多動才長得快。若是換來換去的抱,不讓他踩在地上,胳膊腿怎麼長得壯實?時間長了,隻怕身子都跟著變弱。

難怪從前總聽說宮中的孩子長成的少,這般金貴的養法,好好的孩子都要養壞了。

於是她索性命人在屋子裡鋪了厚厚的絨線毯子,家具中比較尖銳的地方都包上柔軟的皮毛,然後把孩子往地上一擱,隨便他爬,也不要那麼多人看著。

冬生這孩子好動,即便沒有同齡的孩子玩兒,也不覺得悶,自己一個人就能樂上許久。

宮中的擺設多,遮擋物也多,孩子又小,這麼放在地上,常常躲在哪個角落就看不見了,惹來眾人一陣尋找。好在門檻很高,一時半會兒他還爬不出去,倒也不必太過擔心。

今兒就是,越羅跟其他人說話時入了神,一時不查,他就不見了。

方才一頓好找,誰知他不知什麼時候卻爬到內室裡去了,而且鑽進床底下睡著了。那下頭黑黢黢的,他竟也不怕,被抱出來之後照舊爬著玩兒,半點都不曾被嚇住。

李定宸過來時,孩子才找著,所以才那麼熱鬨。

屏退眾人之後,他也不在意形象,跟兒子一樣一屁股坐在地上。

大概這是頭一回有人這麼陪著自己,冬生好奇的看了一會兒,就將他當成一座山爬著玩兒了。李定宸陪著兒子鬨了一陣,累得冬生睡過去了,這才把人送回小床,蓋好被子,回到越羅身邊坐下。

“怎麼了?”夫妻之間如今越發默契,雖然李定宸已經調整得很好,但越羅還是能看得出來他麵帶鬱色。

李定宸往後一躺,道,“下頭派去巡查各地駐軍的人,發現邊軍之中有人倒賣軍械。”他咬著牙道,“賣給了異族。目前還不知道規模多大,是自作主張還是內中有人組織,朝中又是否有人與他們勾結……”

仔細想來,這兩年朝中好似半點都沒有消停過,事情一件接著一件。

越羅卻不讚同這種說法,“陛下知道,光是宮中這麼幾千口人,我每日要處理的事情有多少嗎?何況整個大秦萬裡江山億兆黎民,管理起來自然更辛苦。陛下從前不覺得,隻是因為這些事情有人承擔罷了。這就是民間俗話說的‘不當家不知柴米貴’。”

李定宸微微一怔,想起王霄,心情不由變得複雜。

這次的事情也是他手下的人查出來的。這樣說來,隻怕王霄事前就已經有了猜測甚至抓到了痕跡,否則怎麼這麼巧,餘敏程一去就查到了這種隱秘之事?畢竟有禦史前來巡查,他們隻會更加小心,又不是火燒眉毛的事,倒賣軍械也不急在這兩三個月。

以前,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是否也發生過無數這樣的事呢?

而王霄現在將事情攤開來說,甚至將自己的勢力暴露在他麵前,又是否意味著……服軟和退縮呢?

說實話,若是王霄當真能夠抓住這個機會急流勇退,李定宸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處置他。

畢竟是大秦的功臣,又是帝師,又人品端正、廉潔奉公。——雖說真要處置的話,不說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就是王黨中胡作非為的人也能拖得他抽不了身。但如果以這種方式和理由來處置他,李定宸自己心裡都過不去。

但從整個大秦的角度來看,這卻不失為一個好結局,至少避免了毫無意義的內耗。

不過他在這裡揣測也沒什麼用,還是隻能走一步看一步。所以這個念頭在李定宸腦海中一閃而過,他的注意力又放在了另一件事上,“這就是我大秦引以為傲的邊軍。若是朕毫不知情,當真調兵出征,隻怕又要鬨笑話了。”他抬頭看向越羅,“虧得阿羅勸住了朕。”

“那陛下還親征嗎?”越羅問。

李定宸毫不猶豫的道,“那是自然。”

“阿羅,朕想將世宗皇帝的盔甲取出來,掛在知政殿上,日日提醒自己不可懈怠。”他說到這裡,停頓了片刻,聲音降了下去,“阿羅,朕真怕有一日這樣的豪情壯誌,會被永無止境的政事消磨乾淨。”

“不會的。”越羅伸手摸了摸他的臉。⑤思⑤兔⑤在⑤線⑤閱⑤讀⑤

李定宸抓住他的手,一瞬不瞬的看著他,“當真?”

這個日漸英武、氣勢端凝,令朝臣不敢輕忽的帝王,褪去外表那層穩重的偽裝,內裡依舊是個會為未來道路而茫然的孩子。

越羅也躺了下去,靠在他身邊,笑著道,“當真。”

因為我不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那個滿心純粹、勇往直前,仿佛渾身都閃著光的少年,阿羅不會讓他消失的。

第81章 驟然發難

王霄走進知政殿的時候眼皮狠狠跳了一下。

正對著門的那一麵牆上,掛著一整套盔甲。世宗李長聿身材高大健碩,身長近九尺,這套盔甲掛在這裡,冷不丁的看見,簡直像是一個大活人貼牆站在那裡。盔甲表麵被擦得鋥亮,被殿內的光線一照,反射著炫目的白光。

王霄隻覺得額頭上青筋直跳,一口氣堵在%e8%83%b8口上不來下不去,衝得他頭腦似乎都跟著昏了一瞬。

“陛下!”他的臉沉下來,大步走到禦案之前,拱手道,“此乃議政之處,端嚴整肅,豈可如此兒戲!”

“先生何出此言?”李定宸麵上的表情倒還算沉靜,“這是世宗皇帝留下的盔甲。他老人家從前南征北戰,那時大秦儘是精銳之師,如今不過幾十年,竟已經到了這個地步。朕每每念及此,深為心痛。故而將這盔甲懸掛出來,時時警醒。”

時時警醒要讓軍隊強大起來嗎?

這句話在王霄喉嚨裡轉了一圈,最終被他壓下去了。

李定宸本來就不是會聽勸的性子,此事又涉及到二人政見不同,更不是勸說就能動搖的。既然如此,說再多也是無用。

他平靜下來,又道,“朕知道陛下憂心國事,若喜歡這盔甲,掛出來倒也沒什麼,隨便哪裡都可,隻是這知政殿時有朝臣往來,著實不太恰當。”

若是在這裡掛一副盔甲,就等於是向全天下昭告皇帝的偏向了。

俗語說: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君王尚武,也必定會給下麵的人豎立錯誤的認知,流毒無窮。

李定宸聞言,倒是猶豫了一瞬,但旋即搖頭道,“知政殿是朕理政之處,除此之外,也就隻有寢宮可選了。但皇後和冬生都住在那裡,萬一被嚇著怎麼辦?”

王霄抽了抽嘴角,怕嚇著皇後和孩子,就不怕嚇著膽小的臣子?

但皇帝顯然打定了主意,他便又道,"既如此,留下頭盔便是了。這盔甲擺出來便要日日拂拭保養,費時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