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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高台之上,語氣平靜的道,“那就請禮部諸位卿家將大婚諸禮具折上奏,朕自會與兩宮商定。”

奏折送上來之後,李定宸並沒有立刻拿去找兩宮皇太後商議,而是自己仔細的看了一遍,而後從中挑選出一份自己最滿意的,這才袖著往萬年宮去了。

宣宗皇帝,也就是先帝雖然僅在位八年,但駕崩時卻已經四十一歲,子嗣自然不會隻有李定宸一人。在他之上,還有數位兄長,不過生母都是地位卑賤的婢女。雖然宣宗登基之後,依例各有封賞,但當時諸皇子都已經十幾歲,沒有一個成器的,看上去也不可能在悉心教導之下扭轉回來。

所有子嗣之中,唯有李定宸是宣宗登基之後所誕,而且自幼聰敏,自然也就被皇帝和朝臣們寄予厚望。

——反正大秦的皇帝都長壽,即便不能像世宗皇帝那樣活到百歲高齡,但六十歲還是沒問題的。屆時李定宸二十七八,正當壯年,也遠比他的兄長們更適合繼位。

誰知宣宗性情柔弱,登基之後也一直心情鬱鬱,隻堅持了短短八年。

他甚至沒來得及將李定宸立為太子,也就導致了一個很尷尬的問題:李定宸雖是眾望所歸,但年紀實在是太小了,按理說當立成年皇子,然而那些皇子又從未受過帝王教育,難以擔當重任。

李定宸最後登上大寶,是因為得到了慈和皇太後趙氏的支持。加上外廷有王霄這樣一位強權人物壓製,也不希望一位成年皇帝來與他進行政治角力,於是達成默契,將李定宸推上了皇位。

因為這個緣故,慈聖江太後雖然性格強勢,但在趙太後麵前,卻一向十分恭敬。雖然兒子做了皇帝,後宮儘在掌握,但有什麼事也都主動找趙太後商議,甚至每日大半時間都在萬年宮與趙氏作伴。

所以李定宸到後宮議事,也是直接去萬年宮。

江太後等趙太後看過了奏折,才問,“你這是定下就用這個了?”言下之意,對於李定宸的自作主張頗為不滿。隻帶了一份,說是商議,實則不過知會一聲。

李定宸道,“兒子觀前朝納太子妃儀製,多是比照納皇後減一等。本朝雖無納後的先例,但納太子妃儀乃是太-祖皇帝欽定,十分完善,在此基礎上增一等為納後儀,正是理所應當。”

“倒比去用前朝禮儀更妥當。”趙太後也在一旁幫腔道。

國朝開立之初,第一件事就是要定下各種禮儀,正為了昭顯本朝秉承天命之意,因而雖然也有借鑒,但許多地方都與前朝不同。若是此刻一味效仿前朝,反而不美。

這道理江太後自然知曉,她隻是兒子有了主張,不再聽她這做母親的話。然而這番心思,想得卻說不得,這一口氣隻好暫存在心裡。

禮儀的問題解決之後,剩下的就是走流程了。

先是由禮部前往南京,向越家宣旨,封賞皇後的父母,並將他一家接到京城來。而後是擇定大婚吉日,昭告天下,再準備大婚所需的一應物件。帝王大婚乃是國之重典,一應耗費都是從國庫出,不但要準備迎親所需的東西,連皇後的嫁妝也是禮部置辦。

此外,李定宸登基之後,趙太後便移居萬年宮,皇後居住的長安宮八年沒有人住,雖然一直有宮人灑掃看護,但也需要徹底翻修一邊,將一應擺設換過。

等這些都準備好,忽忽已是秋日。

……

越羅很無聊。

原本她還有三個伴兒,但因為小皇帝說立後不立妃,所以那三位秀女早就已經送回家了,映秀宮中隻有她一個人住著。因為大婚在即,所以門也不許出,每天的日常就是繡花和發呆。

若不是想著外麵父母親人,這樣的日子越羅真是一天都過不下去。

她想起小時候父親教自己寫字,說忍字頭上一把刀。如今親自經過了,才知道這把刀有多可怕。

當皇後太可怕了。

好在隨著日子一天天臨近,映秀宮也就慢慢熱鬨起來了。身邊伺候的宮人添了何止一倍,每天的衣食住行都有人精心打理,香湯濯發,脂膏抹身,要將身體調養到最好的狀態。此外還有專門的人教導大婚當日的禮儀,以及身為皇後需要學習的功課。

忙起來,也就不覺得十分壓抑了。

幾個月過去,越羅再照鏡子,都覺得鏡中那人不像是自己了。待得脂粉抹勻,頭麵戴好,嫁衣換上,更幾乎是換了一個人。

到這時,越羅心中才生出幾分“要成親了”的真實感。

且她嫁的不是普通人,是一國之君、天下共主。

越羅在宮人的扶持之下登上鳳輦。按照流程,鳳輦會繞宮城一周,從皇城正門承天門入內,直達朝元殿。皇帝與百官會在此等候,她將在這裡,與帝王並列,受百官朝賀。這是隻有皇後才能享的尊崇。

普天之下,從夫家發嫁,連父母親人都無法拜彆的,估計也就隻有皇家娶婦了。身上繁複厚重的衣冠,所經種種莊重肅穆的禮儀,耳畔聲聲響亮的祝賀,都昭示著她的身份已經與從前不同。

出嫁從夫,因為她的丈夫是皇帝,所以她也必須要母儀天下。

“皇後”這一重身份,終於重重落到了她頭上,就像這頂沉重的鳳冠,戴上去之後,就不能似平日那般輕巧的行走,左顧右盼了。

越羅忽然想起離家入京待選那一日,父親說過的話。

“當日我問過你,你說順其自然。今日,為父也將這四個字送你。既然這是你的選擇,就該承擔一切結果,望你時時謹記。”

麵前的百官俯身下跪,越羅卻忍不住分了心,微微側過頭,去看站在她身邊的人。

第4章 皇後威武

朝拜過後,便是回轉後宮,在長安宮完成剩下的禮儀。

合巹,撒帳,結發,一係列的流程結束之後,所有人儘皆退了出去,殿內隻剩下了一雙新人。

天家的婚禮,沒有酒宴,也不需要新郎官出去陪客,更沒有人敢來鬨新娘子,所以到這裡,就算是塵埃落定了。小皇帝往床上一倒,一口氣還沒有舒出來,就慘叫一聲,幾乎是從床上然後彈了起來。

“什麼東西?”他揉著自己的後背,瞪大眼睛往床上看去。

越羅已經猜到他是叫撒帳的那些蓮子花生之類硌著了,抿著唇想笑又不敢笑,隻好低頭坐著,假裝什麼都不知道,聽他一疊聲叫人進來收拾床鋪。

進來的是小福和另一個宮女小喜,越羅從進宮就是小福在身邊,所以仍舊叫她跟在身邊服侍,隻是又添了許多人。

兩人先是對著李定宸屈膝行禮,又轉過來,扶著越羅到旁邊的椅子上坐了,然後才開始收拾。

李定宸還在問,“韓嘉和李元呢?”這兩人如今貼身伺候他,今日一直跟著,沒道理這會兒不見了。

便聽得外間噗通兩聲,旋即有人道,“皇爺,奴婢們在,隻是還沒給娘娘磕頭,怕不合衝撞了,因此不敢入內。”

“滾進來!”李定宸頓時覺得有些失麵子,瞪向越羅,她的宮女倒不怕衝撞了自己。

好在宮女們手腳麻利,已經將床鋪收拾齊整,連被子都鋪好了。這會兒正扶著越羅到隔間的妝台前坐了,替她將頭上沉重的鳳冠取下來。

李定宸瞧著有趣,又忘了發怒,走過來伸手去接。手中一沉,險些沒接住掉到地上去,倒將他唬了一跳,“怎麼這樣沉?”連忙放入了旁邊的盒子裡,又扭頭去看越羅的脖頸,疑心她究竟是怎麼撐住的沒被折斷的。

不過皇後的妝容實在太複雜,李定宸是沒定性的,看了片刻,便覺無趣,本來想回太平宮,但思量著頭一晚上就不在長安宮過夜,隻怕明日又要去永和宮罰跪,隻好命韓嘉叫了水來,服侍他沐浴。

等他沐浴結束,越羅那裡還在卸妝,李定宸坐在床上等了一回,人沒等來,自己倒困了。他今日也跟著折騰了好一陣,加上興奮緊張,這會兒放鬆下來就越發累,靠著床頭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韓嘉和李元麵麵相覷,都有些為難,但又不敢叫醒他,隻得小心的扶他倒下,蓋上被子,這才退出去給越羅磕頭,低聲交代,“娘娘,陛下睡了。”⑩本⑩作⑩品⑩由⑩思⑩兔⑩在⑩線⑩閱⑩讀⑩網⑩友⑩整⑩理⑩上⑩傳⑩

隔間沒有加簾子,越羅一轉頭,就看到了床上伏著的人影。

她這一整日,都因為“皇後”這兩個字緊繃著神經。這會兒親眼瞧見皇帝就這麼躺下睡了,看上去還是個孩子,玩累了倒頭就睡,心頭的那一點沉重就仿佛被水一泯,淡了。

皇帝和皇後,也隻是普通人。

她擺了擺手,“知道了,這裡有人服侍,你們去吧。”

等頭上釵環都卸了,妝容洗淨,又換了外頭的大衣裳,越羅讓人退下,自己進了內室一看,小皇帝的睡姿好不霸道,斜著占滿了一張大床。

不過皇後娘娘對此很有經驗,她捋了捋袖子,單膝跪在床沿,雙手扶著皇帝的肩和腿,用力一推,就給人翻了個個兒,騰出好寬敞的地方。

新婚夜的喜燭不能熄,越羅爬上床躺下,盯著帳頂發了一會兒呆。

鴛鴦戲水的水似乎活了過來,在她眼前一圈一圈的晃,晃著晃著,越羅也就睡著了。

……

沒有夢的覺總是顯得很短,感覺就像是剛閉上眼睛,就又醒過來了。

越羅愣了一下,才聽見帳子外麵有人說話,“恭請陛下起床。”一遍一遍,想來是不把人叫醒不罷休的。

她轉頭往旁邊看了看,小皇帝閉著眼睛,睡得很是香甜。而且,他不知什麼時候翻過身,還將一條腿搭到了自己身上,難怪明明沒有做夢,卻總覺得很累。

越羅抽出自己的腿,坐起身道,“下去吧,讓我的侍女們進來。”

“是。”李元答應著出去了,不一時小福和小喜進來,打起帳子,服侍越羅穿衣。而後又有人送了水和梳洗用的東西進來,在外頭一字排開。

越羅卻沒有立刻去洗漱,而是轉回床上,捏著李定宸的鼻子,凝神細數到五,鬆開手,退回去在床前站直身體。

她才堪堪站好,那邊李定宸就抬手在眼前揮了揮,然後睜開了眼睛。

鼻子上似乎還殘留著一點觸?感,但李定宸睜眼看到越羅,一驚之下清醒過來,也就將這一茬給忘了。他掃了一眼,皺眉問,“我的人呢?”

韓嘉和李元聽著聲兒走了過來,“奴婢伺候皇爺更衣。”

越羅見沒自己什麼事兒了,便後退一步,轉身洗漱去了,深藏功與名。

從頭到尾隻有兩個宮女看見了她的動作,但她們是皇後娘娘的人,既然陛下沒說什麼,不管是沒發現還是不在意,總歸是好事,她們自然不會多嘴,悄悄對視一眼,便跟著越羅走了。

不必像昨日那樣大妝,越羅的動作就快了許多。等李定宸收拾完畢出來,她這裡已經梳好妝,見他出來,便立刻起身相候。

李定宸一早上都不太痛快。不知道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