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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什麼?安嵐心頭的猜測漸漸成了形,隻怕劉管事給她的名錄裡,還少了最重要的一個人,也就是豫王李徽。他們想借壽宴請來這些人,然後豫王會當眾向侯府下聘,有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再加上這些國公、親王的見證,迫著她沒法反悔。而且,他將提親的陣勢鬨得這般隆重,李儋元再做出任何行為,都算是忤逆之舉,既不合情理,也不合規矩。

她沒想到豫王在短短一晚就能想出這麼周密的計劃,讓她來籌辦壽宴,也不過是想有借口將她留在府裡,保證在那天之前不出任何紕漏。安嵐掐著右手虎口,強迫自己穩定心神,畢竟離壽宴還剩兩天,她還有機會去找李儋元商議個法子。

可當她佯裝無事地走到大門前,發現這裡竟多了兩個她沒見過的護衛,一見她過來,便笑著攔在她前麵問:“小姐要去哪裡?”

安嵐細眉一挑,高聲道:“我出去辦些事,怎麼還需要向你們報備嗎?”

那兩個護衛仍是笑著,身體確實絲毫不讓地擋在門前,似乎為難道:“侯爺交代了,您要在府裡好好籌備壽宴,有什麼事吩咐下人去辦就行了。”

安嵐瞪了他們一眼,挺著背脊就要往外走,那兩個護衛身形飛快地又將她擋住,道:“小姐莫要我們為難啊。”

安嵐見硬闖的路斷了,隻得暫時先回到臥房,這次她不想打草驚蛇,便差了瓊芝偷偷往後門溜出去,可隻過了一刻,瓊芝便灰溜溜地回來道:“到處都加了護衛,連隻蒼蠅都飛不走。”

安嵐沒想到自己竟被軟禁起來,頓時又氣又急,幾乎想要去找謝侯爺質問,可理智又讓她冷靜了下來,這時去找謝侯爺大鬨一點用處都沒,唯有先忍下來,假裝自己還不知情,這樣才不至於讓他們更加防備。

這一晚,安嵐幾乎是徹夜未眠,她突然後悔將肖淮給了李徽,如果這時候他在自己身邊,一定能想到法子出去。她在瓷枕上翻來翻去,直到窗外的打更聲響起,突然冒出個念頭:有一個人,一定可以幫她!

第70章

連著兩天, 侯府的下人們都互相傳著件事:二小姐安晴最近心情暴躁,能不去她身邊當差就彆去, 不然, 很可能會被她遷怒到,白白挨頓教訓。

對此, 安晴房裡的大丫鬟飲香表示:字字血淚,絕無半句虛言。

可人人都能躲, 她卻躲不過。這天一大早, 她剛在銅盆裡浸了帕子給二小姐洗臉, 然後就被濕漉漉的巾帕給甩了一身水。安晴乜著眼,拉下臉道:“這麼熱的水,想燙爛我的臉嗎?”

飲香明白這時申辯隻會讓二小姐發更大的火, 隻得按著衣裙下擺,慌張地道歉, 頂著濕透的前襟卻不敢去換, 大聲喊著其他丫鬟進來換水。

好不容易洗漱完畢,安晴坐在銅鏡前, 摸著那張還帶著許多稚氣的臉龐, 突然問道:“飲香,你覺得我看起來像多大。”

飲香正在為她梳頭的手一抖,幸好她跟安晴的時間長,腦子飛快一轉, 便答道:“小姐這容貌氣質, 說是已經及笄人家也會相信。”

安晴總算露了點笑容, 可那點兒喜悅,根本壓不住沉積太久的恨意。為什麼她還有兩年才能及笄,為什麼那個她心尖上的男人,明明知道安嵐的真麵目,還偏要約她出去。

她可以輸給任何人,甚至是徐佩蓉,可絕不能輸給這個事事壓她一頭的長姐!

安晴心裡堵得慌,將桌上的簪子用力握在手裡,細嫩的皮膚上很快被戳出個紅印,飲香看得害怕,連忙將那簪子奪了過來,正想著說兩句話緩和氣氛,房門突然被推開。謝家大小姐穿著織金對襟褙子,袖邊的牡丹繡紋從博古架掃過,一身的端豔明麗,讓布簾還未掀開的閨房裡,瞬間照進一道光。

飲香看著二小姐的臉瞬間變黑了,一時竟犯了難。嫡小姐來了她們房裡,按道理應該端茶倒水好好招呼,可自己如果表現出一絲恭敬,少不了會被二小姐臭罵。幸好,安嵐看出她的無所適從,自己搬了張繡凳坐在安晴旁邊道:“我有話和你說。”

她抬頭看了眼飲香,聲音溫柔卻不容拒絕:“我想單獨和她說。”

飲香看了眼安晴的臉色,覺得這房裡氣氛危險,還是趕緊逃離的好。於是飛快將安晴的頭發梳好,笑著福了福道:“我去外麵給兩位小姐煮茶喝。”

安晴見大丫鬟大氣也不敢出地倉促跑去暖閣,撩起裙擺,將腿疊在一處,隻從銅鏡裡瞥向安嵐道:“長姐怎麼會紆尊降貴,到我這房裡來了?”

安嵐沒空理她的嘲諷,身體壓過去,直接道:“你知道豫王明天要在爹的壽宴上向我提親嗎?”

安晴扶著鏡子的手一歪,俏生生的臉蛋瞬間猙獰起來,咬著牙道:“長姐心也太急了,隻是將要求親,就迫不及待來我這裡炫耀了。”

安嵐笑了笑:“我現在沒時間和你解釋,隻是想來告訴你,我根本不想嫁給他,我心裡,另外有喜歡的人。”

安晴倏地轉頭看她,似乎想分辨出,這句話究竟為了繼續羞辱她,還是真的在向她坦白。

安嵐當然明白她的懷疑。她和這個同父異母的妹妹,經年累月,被打磨成兩塊對峙的尖銳礁石,誰也不可能輕易相信誰。有時,她想起前世的那些姐妹情深,都會覺得荒謬而可笑。

可再爭鋒相對的兩人,也不代表不能成為盟友,隻要那個籌碼足夠有力。

於是她壓著聲道:“不管你信不信也好,我想,你是打心眼裡不想豫王變成你的姐夫吧。既然我們都有同一個目的,為什麼不能一起去達成它呢?”

安晴仍是狐疑地看著她,蹙著眉想了許久,仿佛在思考這會不會是一個陷阱。安嵐等得不耐煩,假意站起身離開,眼角往下瞥道:“你若不願意,我也不會逼你。隻是明日之後,這事就再無回旋的餘地,你從此隻能心甘情願,叫他一聲姐夫。”

這話直戳著安晴的心窩子,她把銅鏡往桌上重重一扣,冷眼掃過去問道:“你要我怎麼幫你?”

當安嵐離開後,從安晴的丫鬟口裡傳出一個消息:早上嫡小姐專程來和二小姐商量壽宴的事,結果兩人一言不合吵了起來,被二小姐嚷嚷著趕了出去。

當謝侯爺從跟著安嵐的護衛口裡聽見這個消息時,拍著腿,搖了搖頭感歎:這個二女兒究竟什麼時候才能懂事。隻怕等到豫王和安嵐訂了親,還要再鬨上一場。他想的頭有些疼,又問了句:“那大小姐呢,後來去了哪兒?”

護衛回:“去了劉管事那裡,繼續安排壽宴的采買和接待,看起來沒有異常。”

謝侯爺這才稍稍放了心。可他沒想到,根本不用等到明日,剛過了晌午,安晴就已經鬨到他這裡來。

看著這個從小疼愛的庶女哭得梨花帶雨,謝侯爺隻覺得十分煩躁,明日就是壽宴,他實在有太多事要操心,哪有空安撫這無理取鬨的小女孩。所以當安晴提出想出府去聽戲散心時,他隻猶豫了一會兒就允許了。那時的他,怎麼也不可能想到,那兩個勢同水火的女兒,竟可能連通一氣,將他騙得團團轉,將他們精心準備的計劃徹底打亂。

一個時辰後,一乘翠青色的肩輿被轎夫抬著來到正門。門口的護衛對望一眼,還是儘職地攔了下來,準備進行照例地詢問。

轎簾掀開一半,安晴那張臉寫滿嬌矜的臉露出來,斜斜往幾乎有她兩個人高的護衛身上掃過去,哼了聲道:“怎麼,我爹都不敢攔我,你們倒攔起我來了。”

那護衛知道這位小姐不好惹,偷偷往轎子裡瞥了眼,隻看見一個丫鬟模樣的女人低頭坐在一旁,猶豫了會兒,試探著問:“二小姐,能否把轎簾打開,讓我們好好看看。”

安晴叉著腰,擺出撒潑的態度大喊道:“好啊,現在連你們也瞧不起我,把我當犯人看著查著。怎麼著,還怕我夾帶了府裡的財物嗎?”她越說越激動,眼裡都憋出淚,啞著嗓子喊:“要查,就把我爹叫來查,我再怎麼著,也是侯府的正經二小姐,省的被人胡亂誣陷了去。”°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兩名護衛被她吵得十分頭疼,想著侯爺隻讓他們看著大小姐,無謂多惹些是非,連忙掛上笑,趕快將這難纏的二小姐放行了去。

小小的肩輿行出了銅門,拐到大道旁僻靜的小巷子裡,安嵐撩起轎簾往外張望,又向著小聲誇讚道:“想不到,你還挺會隨機應變的。”

安晴輕哼一聲,指甲刮著緞麵:“你彆以為我是想幫你,我是看不得有人被你裝模作樣給騙了,稀裡糊塗誤了終生。”

安嵐眯眼一笑,拖長了聲道:“知道了,我的好妹妹。叫他們停著,讓我下去吧。”

她每次喊妹妹的時候,總帶著幾分諷刺。安晴狠狠瞪了她一眼,可還是大聲喊轎夫停住,然後看長姐下了轎子,低著頭快速走遠。

安晴將布簾狠狠甩下,巴不得她這次走了再也不回來才好。

安嵐當然不會不回來,侯府嫡女的身份,她絕不會輕易放棄。可現在最重要的事,是要確定一個人的心意。

這時已經到了深秋,冷風一天強過一天,李儋元的彆苑裡除了燒旺的地熱,早早就在房裡加了炭爐。這時天近黃昏,他正在書房和蔣公公議事,少了陽光轄製的寒風越發肆虐,不斷從窗縫中溜進來,李儋元冷得搓了搓手,下巴幾乎全縮進披風上的那圈白狐毛裡。

這時,他仿佛從還未暗透的窗外,看見那個熟悉的身影,正跟著守門的護衛往裡走。待到終於確認,他倏地站起身,喊了聲:“蔣公公,你去接她進來。”

等蔣公公領著安嵐走了門,就識趣地關上門離開。李儋元見她穿著丫鬟的薄襖,鼻頭都凍得紅紅,皺起眉解下`身上的披風把她全身裹住,不滿道:“怎麼回事?也不知道加件鬥篷。”

男子尺寸的鬥篷,幾乎將安嵐整個人都包起,隻剩一張楚楚動人的巴掌臉露出來,杏眸裡藏著幾分迷茫,像隻誤闖進彆苑的可愛小狐狸。

李儋元看的心都化成了水,低頭替她將的披風帶子係好,柔聲問道:“這麼晚來找我,出什麼事了?”

安嵐抬頭看他,眼眶竟不自覺紅了一圈,輕聲道:“阿元哥哥,明天,豫王就會來我家提親。”

李儋元的指尖抖了下,努力保持平靜的語調問道:“你願意嫁他嗎?”

見安嵐紅著眼猛搖頭,他捏著衣袖溫柔擦拭她的眼角,安慰道:“彆哭,你先留在這裡,現在到明天時間太緊,我儘量幫你想個法子……”

安嵐咬著唇,突然一頭栽到他懷裡,壯起膽子摟住他的腰問:“你隻想和我說這個嗎?”

李儋元整個身體都僵住,喉結上下滾動,胳膊晃晃舉起,幾乎就要落在她微顫的肩膀上,卻還是在空中收住,然後偏過頭啞聲道:“你現在很混亂,不要做出讓自己後悔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