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川垂眸,扯住他袖子的那隻小手軟軟的,雪白雪白。
看了會兒,他不動聲色地收回視線。
兩個人很快在小巷子裡站定,相對無言,氣氛微妙。
“汪汪……”一隻小狗搖著尾巴從朵棉身邊跑了過去。
她閉眼,做了個深呼吸。
冷靜,你要冷靜,你是占理的那一邊,輸什麼不能輸氣勢。朵棉給自己做了會兒心理建設,然後睜開眼睛,自認很有氣勢地開口了:“你……”
“說吧。”靳川靠牆站著點了根煙,語氣很淡。
“……”哈?
我說?我說啥?
朵棉被這招先發製人給弄懵了兩秒鐘,“說什麼?”
“乾什麼躲我。”
“我什麼時候躲你了?”她幾乎是脫口而出。說完,又有點底氣不足。自從上次從酒吧出來,她好像,貌似……確實有那麼一點點,隨時隨地,刻意避開他。
但這種行為是有原因的。
對麵,靳川似笑非笑地盯著她,眼神玩味直接,像要在她臉上戳出一個窟窿。
好一會兒,朵棉認命地改口:“……也不算故意躲著你吧。我隻是覺得,前段時間,我們倆走得……”伸出小拇指比劃出一段微弱差距,“太近了一點。”
靳川語意不明地重複:“近了一點。”
“嗯。”所以,你這個有女朋友的人沒發現不合適嗎?
他食指撣煙灰,往前走了一步,“多近?”
距離驟然縮短。
朵棉被這舉動震得連退兩步,心跳加快,說話也有點磕巴了,“……就是不太合適的那種近。”
靳川繼續往她走。
她也繼續退,然後輕輕一聲“咚”,後背抵上牆壁。
無路可退了。
……令人恐懼的身高差。
好害怕。
朵棉低著頭,臉上大紅,聽見自己的心跳一陣比一陣快,幾乎要突破極限。然後就看見那人抬起了雙臂,將她限製在牆壁和他之間。
靳川埋頭貼近她,又在離她的臉幾公分遠的位置,停了。
“有這會兒近麼。”他淡聲問,煙草味的呼吸拂過她的臉頰。
朵棉注意到,靳川說這句話時,語氣隨意,甚至連呼吸的頻率都和往常沒有絲毫分彆。他真冷靜得不像正常人。
“你……”她手心全是汗,清了清嗓子,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能不能,站遠一點說話。”
他紋絲不動,還是那句話,“為什麼躲我。”
“……我怕李未夕誤會。”她終於還是說了出來。
誰知,靳川聽完這句話,靜兩秒,忽然笑了。
空氣有三秒凝固。
“兩件事。”他看著她,“一,李未夕是我兄弟的女人,我說過,我和她什麼關係也沒有。二。”
“……”她詫異,微微睜大了眼睛。
“做賊的才心虛。”
他低沉的嗓音鑽進她耳朵,意味綿長,“朵棉,你虛什麼呢。”
☆、第17章 Chapter 19
Chapter 19
……好吧。
她現在相信李未夕確實不是你女朋友了。但是, 你能不能站遠一點……這樣說話, 是怕她聽力太差, 還是怕離遠了顯示不出您老人家個子多高?
可活動的空間範圍極度受限,朵棉整個人貼緊牆壁,微咬唇, 甚至覺得呼吸都有點困難。
煙味彌漫。
靳川的臉就在咫尺。
太近了。
說老實話, 朵棉還沒和哪個異性靠得這麼近過。
她根本不敢看他。
“我……”朵棉動了動唇, “我沒心虛。”
嗓音輕而柔軟,不知是不是過於緊張的緣故,個彆字眼還有些發顫, 這否認, 怎麼聽都顯得毫無說服力。
靳川目色玩味, 直勾勾盯著她臉上那陣不尋常的緋紅,一笑,衝這姑娘抬了抬下巴,“欸。”
“……”欸個大西瓜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叫什麼名字。
朵棉在心裡吐槽兩句,低著頭,不怎麼情願地含糊應道:“……唔。”
“你是不是,”他頓半秒, 一貫散漫的調子好整以暇拖長, “怕我。”
朵棉愣了下, 搖頭搖頭:“不是。”
他嗤:“鬼扯。”
“……”那你明知道答案還問?明知道我怕你還站那麼近?欠扁嗎?朵棉無語。
好在這種要逼死人的pose並沒有維持到天荒地老。
片刻, 朵棉看見對麵那位大爺開恩了。他微動身, 放下胳膊後退幾步, 和她拉開了一小段距離。周圍的低冷氣壓減弱,警報解除,朵棉悄悄呼出一口氣。
然後才察覺自己兩隻手心已經全是汗。
靳川抽了一口煙,淡淡地說:“再問你一次,去不去。”
“……”朵棉沒答話,微皺著眉頭有點猶豫。
“出聲。”
“……”他剛才約她乾什麼來著。打遊戲?坦白說,她內心深處是很想去的,畢竟那是她真正感興趣的,喜歡的,為數不多的事情之一。不過,這裡似乎還存在一個問題……
一個很重要的問題。
她想弄明白。
思索著,朵棉眸光微閃,齒尖無意識地叩了下唇瓣,深吸一口氣,抬頭看向那人,道:“你為什麼約我打遊戲?”
為什麼,偏偏是我。
還有之前那一係列奇奇怪怪的行為,你都不需要解釋麼?
然後對麵的大爺就解釋了,淡淡四個字:“因為你弱。”
“……”???朵棉頭頂冒出了三個問號。
突然人身攻擊是什麼鬼?
她皺眉,用不解的眼神看著他。
幾步遠外,靳川抽煙的姿態就像個千夫所指的痞子。他呼出煙霧,一片淺白色模糊了那副漫不經心的表情,可他開口時的語氣,冷靜又挑釁。
他說:“一個弱者的潛力和極限在哪兒,你不想看麼。”
*
朵棉算是明白了——靳川其人,他哪裡是什麼奇葩,他簡直是奇葩中的外星物種,無論言行舉止,還是思維方式,都和正常人隔了八百個銀河係。
至此,她已經徹底放棄去揣摩他的想法。
異類果然是異類。
幾分鐘後,兩人一前一後離開了小巷。朵棉看了眼手表,三點二十五分,距離朵母規定的回家時間還有兩個小時左右。
“你已經找好地方了麼?”朵棉有點擔心地問。如果地方太遠,那麼她的玩耍時間就會大幅縮短,很虧。
“就附近。”靳川隨口答了句。
沒多久,他們來到間網咖門口,這兒離朵棉家的小區就隻隔了一條街。
靳川掏出身份證遞給收銀員,滴一聲,刷卡成功。
收銀員充值完,把他的身份證放在了吧台桌麵上。朵棉就站在旁邊,見狀,餘光無意識地掃過去。
一眼就看見位於身份證右方的證件照。她眨了眨眼。
十六歲的時候照的吧,看著,和現在不太一樣。臉還是那張臉,但是氣質稍顯青澀,唯一高度還原的就是那雙眼睛,瞳孔深邃,目光冷漠裡還透著痞……不過這些都是次要。
主要是,那副極其酷炫拉風的子彈頭發型。
……能說簡直是個二流子麼?
“……”朵棉嘴角一抽,視線繼續往下移。姓名,靳川,出生時間,12月26號。原來是個摩羯座嗯。
……嗯?
她忽然察覺到什麼不對勁,皺眉,伸長脖子更仔細地去看。一隻大手卻映入視野,把那張身份證給拿走了。
“……”朵棉抬眸看向他,目光裡帶著一絲詫異,脫口而出:“你上學上得是不是比較晚?”③思③兔③網③
應該沒看錯吧?他比她大了近兩歲?
靳川一眼看穿她在想什麼,語氣挺淡:“我一複讀的,跟你一樣大還得了。”
複讀?
朵棉聽完更詫異:“你是複讀生?”
靳川沒說話,不置可否。
“怎麼之前都沒聽老師說過?”她有點好奇,想了想,試探著問:“那你本來應該是去年高考?分數不理想又複讀?”
靳川:“沒去。”
“……”她眸光驚閃,“沒去高考?為什麼?”
“有其他事兒。”
他說這句話的語氣,稀鬆平常至極,仿佛他缺席的不是被每個學生奉為終極信仰的高考,而是一節可有可無的美術課。
朵棉又一次被此奇人給震住了。
恕她愚昧,實在是想象不出有什麼事能比高考更重要……
震了幾秒之後,她清了清嗓子,依然有很多疑惑,於是追問:“那,你後來又為什麼要轉學?如果是複讀,繼續在以前的學校讀就好了呀,為什麼……”
話沒說完就被靳川打斷。
他看她一眼,“你是來打遊戲,還是查戶口?”
吧台裡的收銀員等半天,也有點不耐煩了,接口靳川的話,問朵棉:“小妹妹,你到底要不要上機啊?”
“……要的。”朵棉乖乖閉上嘴,伸手去拿身份證。
一模衣兜,空的。她臉色微滯。
左邊褲兜摸摸,右邊褲兜摸摸,隻找到一把鑰匙和十幾塊的零錢。朵棉囧了。
靳川淡淡瞧著她,略微挑眉:“沒帶身份證?”
“……出來得比較急。”
“回去拿。”他說。
“……拿不了。”照她媽的脾氣,她回去了怎麼可能出得來?她寧肯在這裡對著黑色電腦屏,也不想回去對著那堆高數題。
靳川垂眸看著朵棉,目光不明;朵棉低頭瞪著地板,尷尬窘迫。
氣氛有點僵了。
滴答滴答,吧台牆上掛著一個鐘,時間分秒流逝。
片刻,靳川彆過頭,閉眼捏了下眉心,轉身走出幾步,拿出手機打電話。
兩秒就通了。
“喲。”聽筒裡傳出一個清朗的男聲,音色倒是好聽,就是那語氣,浮誇造作,“川哥您老人家居然主動給我打電話,受寵若驚啊。有事?”
靳川沒什麼語氣道,“借你的身份證用用。”
電話那頭的火車一臉懵逼,以為自己聽錯了:“……啥?”
靳川報了網咖地址,道,“給你十分鐘。”
“……十分鐘?”他特麼坐飛船過來?
“我的車鑰匙在我電腦桌的第二個抽屜裡。”
“……我去,太陽沒打西邊兒出來啊,你居然肯把你的車借我開了?”火車立刻換上一張笑臉,樂悠悠道:“成成成,我馬上把身份證送過來。”
十來分鐘之後,一輛純黑色的轎跑停在了網咖大門口。
“……”朵棉狐疑地探腦袋,朝外麵張望,看見從那輛不知道價格的但是看起來就好貴的轎跑上,下來了一個戴眼鏡的年輕男人。
個子很高,皮膚很白,笑容很燦爛。
這誰?
火車筆直走進網咖大門,抬眼看見靳川,笑起來:“川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