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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用去了。”黑發的付喪神情緒低落的說, “螢丸自己來了。”

說著, 他側開身子,讓出身後的白發大太刀。

雖然剛剛昏過去一次, 但此刻螢丸的臉色還比較正常, 不太像虛弱的模樣。他眨巴著那雙螢綠色的眼睛望著她, 像是有很多話想對審神者說。而此時此刻的安原也正坐在床榻邊上, 一手握著三日月的手臂想要努力站起來。

忽然之間, 大太刀飛奔過來,一把摟住她的脖子,默不作聲地撲進懷抱中——儘管是削弱後,他的衝力依舊過強,險些把安原那脆弱的身子板撞得人仰馬翻,還好三日月宗近及時出手抓住了前者的衣領並且向後拽了拽,才沒有讓可憐的小姑娘當場吐血。

不過老人家看這兩人的神態似乎都沒有介意這一點,當即暗自歎了口氣, 轉身朝屋外走去。

加州清光的目光不由得落在他身上, 但是三日月朝他眨了眨眼, 示意給那兩個人一點獨處空間後, 忠心耿耿的初始刀這才心不甘情不願地同樣退出了房間。細心的他在臨走前還不忘幫忙帶上門。

然而三日月宗近走出這間主臥後,卻看向了一同前來的幾位付喪神,應該說, 目前本丸裡還能自由活動的付喪神都來了。因此他頗有深意地環視了一圈眾人,最後隻是對一期一振說道:“一期殿,我想單獨跟你說幾句話。”

“嗯?單獨和我嗎。”一期一振有些措手不及,不過他的視線與三日月那誠懇的眼神相交接了幾秒後,這位太刀付喪神決定相信此人一次。

“好啊。”於是不顧弟弟偷偷拉自己衣角的一期這樣回答道。

兩人走出了回廊,三日月在前帶路,他們一直走了幾乎超過大半個本丸後,直到到了某個偏僻空曠的房間後,身著深藍色狩衣的付喪神才開門進去。

“到底有什麼事情要故意走那麼遠才能談?三日月殿。”

跟在他身後的一期一振此時也意識到事情的不對勁,不由得停下腳步,有點猶豫要不要跟進去。

“……哈哈哈,是很重要的事情。”眼前的藍發付喪神轉過身來,頭上的金穗子隨之晃動出一個微弱的弧度,他目光灼灼,直視麵露不安之色的粟田口太刀。

“——事關你我與主君的命運,這樣的事情,難道不值得鄭重的來談嗎。”

一期凝視著三日月宗近那略微上挑的唇角與似笑非笑的神情,最後還是神色凝重的踏了進來。

“您說得對,這種大事,的確值得鄭重對待。”

門在他身後轟然關上。

*

此時安原時羽的房間裡,螢丸終於有些不好意思的鬆手放開了自家審神者,然而安原時羽則用溫和的眼神注視著這個孩子,輕聲開口:“你變輕了,螢丸。”

大太刀坐在她的身邊,倏然間笑了笑,“沒辦法,因為螢火蟲都要回去了,我自然是變輕了許多。”

聽到平日裡這個性子爽快,時常吐槽和說令人大跌眼鏡的台詞的小家夥如今的語氣一如往日那般輕鬆愉快,審神者無力地垂下頭,她知道自己已經做不了什麼了。

“還剩下多少隻?”她緩緩地問道,“可以讓我看看嗎。”

“這個……”螢丸拿下了頭頂的軍帽,有些不自在的在手裡捏來捏去,露出了一頭柔軟的銀白色頭發,“主公就彆看了吧?”

那就是數量稀少到一個觸目驚心的數字,大太刀擔心她看到後會傷心。

然而安原時羽向來不是什麼輕易承認內心情感的人,所以她也隻是故意學著對方的輕鬆口%e5%90%bb說道:“居然害羞了?真是難得。”

“當然啦,我可是您的長子呢,父親大人。就算是家人,也有不能坦然相露的時候。”

聽到這久違的稱呼,安原立刻回想起自己在戰國世界和對方玩的【父子情深】戲份,於是立刻入戲的回答道:“你的用詞十分精妙啊螢丸,為父真是自愧不如。而且到底是要露什麼部位才會被說‘禁止露出’啊。”

“大概是袒露靈魂之類的吧,我猜。”

“喔,那螢丸你是不想將自己靈魂露出來給我看嗎?況且我還從來不知道一個人的靈魂可以由一群膜法螢火蟲來展示。”

“我不是不想將自己完全展示給主公看,隻是……”說到這裡,大太刀抬頭望向紙門和房頂,輕輕地笑了一下,“我那些真實的內心怕會嚇到您。”

女孩子沉默了片刻,想要抬手摟住對方的肩膀,卻可悲的發現自己的身體依舊動彈不得。因此她也隻能說出了自己的請求:“螢丸,我可以摟著你嗎?”

“當然!這種小事不需要請示我啦!”大太刀頗為奇怪的說。

於是審神者隻能無奈苦笑:“但是我憑借自己的力量已經動不了了……”

螢丸愣了愣,低聲道:“您的身體已經差到了這一步嗎。”說著,他乖巧地彎下頭,鑽進了女孩子的臂彎下,這才重新起身——現在就變成審神者的手臂搭在他的肩膀上了。

安原時羽愣了愣,不知為何,她覺得有點愧疚,自己現在戰五渣到連想摸摸彆人都無法主動做到了。

然而螢丸目光如炬,一眼看穿她的內心所想:“主公心裡是在想著道歉嗎?”

“你猜中了。”安原的目光從他柔軟的白發上挪開,看向一旁的地板縫隙,“……我那麼弱,你會很失望吧。”

“不會喔。”螢丸仰著側臉看向她,語氣歡快,“完全——不會失望呢!我喜歡的是主公整個人,又不是說喜歡你的戰鬥力。再說了,你的戰鬥力也比不上我啊。”

安原時羽:“……”

有種微妙的被安慰到的感覺是怎麼回事,但是又覺得透著隱隱的不爽。

一般當審神者不爽的時候,她就會想辦法發泄出來。像現在這家夥用儘為數不多的力氣的抬起手腕,捏住螢丸靠近自己手腕那一側的耳朵,用力捏了一下。

雖然這一下對於大太刀來說跟蚊蟲叮咬的力度沒什麼區彆,但他還是很配合的叫喚出來。

“哎呀痛痛痛!主公放手,不要捏了!要哭了要哭了!”

一時間,審神者隻覺得好笑又好氣,索性如他所願那般鬆開了手。

“你啊……”她苦笑著搖搖頭,不知該怎麼評論好,“真是的。”

出乎預料的是,下一刻,螢丸轉身抱緊了她的腰並且小聲的說道:“您瘦了,上次抱您的時候,還沒那麼瘦的。”

安原心下默然,可她還是擠出了微笑:“那豈不是更好?你不知道有多少女孩子想要減肥變瘦。”

“我知道,我知道的……”白頭發的男孩子在她懷裡悶悶地說,“但我唯獨不想看到主公是通過生病的方式變瘦的。”

“我沒辦法控製這種事情,螢丸。”

“所以……”說到這裡,他原本歡快活潑的語氣終於出現了一絲顫唞,“我放心不下您。”

安原察覺到他的不舍與難過,頓時心情憐愛的拍了拍他的肩頭,“我是成年人了,螢丸,你不需要擔心我。”

“但我一直是您的刀,隻要我還活著一天,我就會忍不住擔心您。”

審神者沉默片刻,憂傷地回答道:“你很快就不需要擔心我了。準確來說,你再也不用擔心任何事情了。”

於是螢丸回答道:“……嗯,這個我很清楚。因此在這一刻,我比過往的所有時間加起來,都更加擔心您。”

對於這個問題,安原隻是一個勁的苦笑,然後輕輕摸著對方的肩膀。

感受到被像個小孩子那樣溫柔的被對待,大太刀暗暗地又歎了口氣。

如果我走了,您怎麼辦?

如果我一去不回,有人欺負您,您要怎麼應對?

…………

這些答案,一直困擾著他。

於是他忍不住再度開口:“主公,其實我……”

“不用為我擔心,螢丸。”安原時羽微笑著摸了摸他的頭,打斷了他的話,“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我已經做好準備了,我相信你也準備好迎接那個結局了吧。”

螢丸不由得抬起頭,注視著那雙漆黑如墨的眼眸,最終重重地點了點頭。

他一直都非常相信自己的主公,無論是以前還是現在,因為她是那個會在大災變後回來的人。

就是那麼簡單的理由。

至於更深層的原因,比如說主公是否隻是在說謊,被迫跟大家一起流淚冒險……這些真相,對於他而言,已經不重要了。=思=兔=在=線=閱=讀=

真正能定義一個人的不是他的思想,而是他的行為。

而對於螢丸來講,主公願意回來,無論是自願還是被迫——都足夠說明一切了。

“主公主公,你還記得當初給我講的故事麼?在我們騎馬的時候……”

忽然之間,螢丸從她懷中掙脫出來,蹦蹦跳跳的來到她的麵前。安原不自覺地碰了碰指尖,突然失去了溫暖源令她有些失落。

可是她已經不記得當初給大太刀講過什麼故事了。

“記得啊。”安原怕他失望也隻好這麼說了,並且特意露出那種招牌般的、很誠摯的微笑。

但是不知為何,螢丸一直望著她的臉,最終,他眼裡的憂色儘數褪去,白淨稚氣的臉上也浮現出天真可愛的笑容。

“想看嗎……我現在就可以給您表演出來喔。”

安原時羽越聽越奇怪,但自己撒的謊當然是要努力去圓回來,“可、可以啊?”

“那麼——您想看螢火蟲嗎?”

這麼說著的男孩子伸手拉開了外套最上方的鎖鏈,一抹異樣的瑩綠色光輝從底下透出來,在黑暗的房間裡顯得溫柔又神秘。

審神者的瞳孔不由得縮小了幾寸,黑色的眼眸中倒映出滿屋的螢火之色。

她的嘴唇囁嚅了幾下,最終還是沒有選擇開口打斷螢丸的行為,因為此時此刻,安原時羽終於想起當初因為騎馬趕路無聊的時候,講過的那個故事到底叫什麼了。

……《螢火之森》。

當初騎馬經過陰森森林的她,也終於要迎來屬於自己的螢火之森了嗎。

就這樣,安原時羽怔怔地看著無數的螢火蟲從那外套底下飛出,不再拘束於白襯衫的限製,它們肆意而快樂的飛舞著,將點點的光輝撒播到房間各處。

一瞬間,悲喜複雜的情緒交織在內心裡,審神者忽然艱難的抬了抬手:

“螢丸!”

“主公?”解開襯衫最後一顆扣子的男孩子呆了呆。

“——過來抱抱我吧!”安原時羽神情急切地對他喊道。

白發的大太刀愣住了,因為這也是那個故事裡的兩個人最後做的一件事情。

於是他很可愛的笑了起來。

“好哇。”

他衝了過來,認真而隆重地給予了已經無法動彈手腳的審神者一個大大的擁抱。

如同鯨歸深海,鳥返叢林,一切都將畫上句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