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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久了,也不覺得他這半張癱瘓的毀容臉有什麼可怕了。

“並不會……你放手吧。”暗墮的禦神刀微微抬起眼眸,僅剩的正常眼眸裡一片清明。

“儘人事,聽天命。你已經做得很好了……現在,跳吧。”

審神者沒有太多時間猶豫,那條龍就要飛走了,她注意到底下那些已經安全轉移的同伴向自己招手,大叫著讓他們跳下來。

這一次,她和石切丸一起跳了下去。

“呀啊啊啊啊——!!!”

不得不說,這真是一次可怕的經曆。

脫離頭頂龍鱗僅僅幾秒後,強大的失重感就瞬間抓住了她的心神。強烈的風環繞在周圍,氣流逼得她無法睜開眼睛,安原時羽死死地閉緊嘴巴,差點以為自己的心臟有那麼一瞬間要跳出喉嚨。

想想吧!這就跟沒帶降落傘的高空跳傘活動一樣刺激!

可是審神者有什麼辦法呢!為了活命,哪怕下邊是刀山火海也得跳。

這樣幾乎令人瘋狂的墜落實際上並沒有持續太久,眼看兩人快要接近龍背,長穀部突然一個飛撲,像是叼住飛盤的大狗,一下子把驚慌失措的審神者給接住了。

安原在他懷裡依舊驚魂未定的瑟瑟發抖,冷汗打濕了她背後的衣物,心裡卻想著他果然是非常可靠的部下。

等她稍微冷靜下來,下意識地問,“石切丸呢?他怎麼樣?你們接住了他沒有!”

壓切長穀部愣了愣,不知為何,語氣裡多了幾分為難,“接是接住了,還是同為三條家的三日月殿伸出的援手。但是……”

“但是什麼?”

“主……您還是自己去看看吧。”

說著,長穀部就小心翼翼的將她扶起來。此時他們腳下的這條黑龍雖說與先前那條是同一品種,但也許是因為隊伍裡沒有人與它有什麼深仇大恨的緣故,它依舊悠閒自在的往上飛,懶得理睬這些搭乘“順風車”的乘客,沒有把大夥兒給扔下去——這讓早已身心疲憊的眾人都鬆了口氣。

審神者踉踉蹌蹌地走過去,發現幾個付喪神都自發的圍成了一圈,見到她來,不由得讓開了一條路。

那種不安的感覺愈發強烈,緊接著,安原看見石切丸雙眼緊閉、臉色慘白的躺在三日月的懷裡。這位素來脫線的天下五劍此時神色肅穆,他毫不介意那些血跡,依舊小心地摟著自己的兄弟,麵上沒有一絲異樣的神情。

問題是石切丸他本人看起來死氣沉沉的,但是臉上那些鮮血所帶來的詛咒,反而更加活躍。

“這個是……?”

“詛咒快要爆發了。”山姥切國廣替他回答道,他抱著那本該是純白的禦神刀,低著頭,顯得十分難過。

審神者這才想起,這把刀當年可是直接毀了他家審神者的數據!

最蛋疼的是……那個被毀的數據主人還是她在現世的好友兼舍友……

“是詛咒啊。”三日月宗近幽幽的歎息,“弑主帶來的詛咒,向來都是最嚴厲的,何況它們還被龍血給激發了……石切丸,你為什麼要那樣做?”

雙目緊閉的付喪神很久都沒有說話,一度讓人以為他已經失去了說話的能力。

“三日月,我的心被汙穢所控製,那是無法蕩除的災禍……多謝你剛才救我,但是,不要再深究下去了。”

說到這裡,兩人皆是默然。

這時候,安原時羽實在是不忍心看到對方繼續那麼痛苦地掙紮了:“石切丸先生,我……如果幫你手入的話……”

“也……多謝你的好意。”禦神刀勉強睜開眼睛,大家都能看見他正常的那隻眼睛裡已經布滿了不詳的血絲。“但是沒用的,你不是我的主君,手入也隻能暫緩它的爆發……”

“那你可以認我為主啊!”審神者想也不想的說道,“這樣不就得了嗎?”

幾個人表情微妙,尤其是長穀部,更是緊張起來,然而石切丸隻是嘴角抽搐了一下。

“……不用了,謝謝你的心意。但是……我這樣的刀,已經不需要新的主君了。”

一旁的壓切長穀部不易察覺地鬆了口氣,他不像安原時羽,願意給機會給彆人。麵對一把曾經弑主的暗墮刀劍,他怎麼可能放得下心?

石切丸掙紮的坐起身,拍了拍三日月的手背,有氣無力的問她,“我能跟你……單獨說兩句嗎?”

眾人都很識趣的走遠了一些,倒是被被還時不時的往他們的方向望過來。

“你想對我說什麼呢,石切丸先生。”安原小聲的說道,她知道那些付喪神其實聽力都很好,隻要他們想聽,自己這邊的談話就很容易泄露出去。

石切丸吃力的向她招招手,說出了很奇怪的話:“你……可以抱一下我嗎?”

審神者有點緊張,雖然害怕對方隨時會詛咒爆發變得徹底暗墮,但直覺告訴她,一定要聽完對方的話語。

所以她努力的笑了笑,輕輕地擁抱了一下對方,“當然可以,我們是同伴啊。”

石切丸見她沒有抗拒,眼神頓時變得溫和了些許,他喃喃道:“同伴嗎……”

審神者並沒有看見,石切丸摟在她身後的手,沾著血在空氣中花了一個無形的符。

不遠處豎起耳朵偷聽的幾人頓時瞪大了眼睛:混蛋!居然隔絕了對話的聲音!

安原時羽覺得這樣的姿勢不太對,可是石切丸這時卻死死拉住她的衣襟,幾乎是渾身都沒什麼力氣的趴在她耳邊,低聲的問了一句話。

“……她,還好嗎?”

“你說……誰?”審神者不解。

石切丸有氣無力的笑了一下:“你的那個好友。”

此話真是一石激起千層浪!

安原心裡頓時變得驚濤駭浪,身為人類一直都是她最大的秘密!

再加上先前在森林的那個本丸之中,那裡頭的壓切長穀部為了感謝她的幫忙,集合殘餘刀劍的力量替她做了一定的遮掩,並保證以後沒人會發現這個秘密——她不明白對方哪裡看出來了紕漏!

石切丸注意到懷裡的女孩子微微地顫唞,當即知道她是誤會了。

“彆怕……”他輕聲說,“你還記得我們在十八層的時候嗎,我要用你的身體去殺敵,不小心讓你看到了我的一段記憶。”

審神者欲哭無淚,難道就是那個時候暴露的?

“對於我們這些禦神刀來說,掌握一些互通記憶的法術不是什麼難事……因此你看到了我的過去,我也看到了你的過去。”

他的嘴角彎了彎,“我們扯平了。”

直到現在,安原時羽才明白為什麼從那以後,原本對自己冷嘲熱諷的石切丸就像突然改變了一個人,他開始選擇默默地幫忙,並且平靜地注視著自己……實則是想從她身上看到前任主人的影子!

思慮至此,一切疑問都解開了,這是他們兩人之間的秘密,不會再告訴第三者。

“她……過得好嗎?”

這樣重複的問著,他麵色平靜的異常,安原卻覺得對方眼裡就要湧出眼淚一樣。

她喉嚨苦澀,多的話說不出,一時間隻能用力點點頭。

“她活的很好……自由自在,非常愜意,看了連我都羨慕。”

石切丸仿佛一下子放鬆下來,他緩緩地閉上眼睛,長出一口氣。

“那就好……那就好……”

“你……”安原不能理解當初對方為什麼會選擇走上那樣的路,這一點,剛才三日月也問過了,石切丸沒有回答。

此時審神者實在是忍不住,隻能再問一次,“為什麼要那樣子做。”

“你有喜歡過什麼人嗎?”石切丸閉上雙目,卻反問她。

“……沒有過。”

“難怪你不明白……”石切丸忍不住笑起來,隻是這一次的嗓音變得沙啞,像是快要壓不住那些即將爆發的詛咒了。

“等你哪天喜歡上一個人,也許就會明白了當初我的心情。”

“——那是劫難,是我這輩子都逃不過的劫難。”

“但我甘之如飴。”

說著說著,石切丸忽然開始咳嗽,安原驚慌的看見那些血從他的嘴角流了下來。

兩人的對視一眼,都明白了什麼。.思.兔.在.線.閱.讀.

“我的刀就送給你了,你若是嫌累贅,就在這地獄裡找個地方給隨便埋了。”

審神者也不知該說什麼好,隻能低著頭回答,“我會好好收藏的。”

“就當是留個念想吧。”石切丸溫和慈祥的望著她,仿佛他隻是要出門散步一圈就回來那樣輕鬆,“也許哪天我還會回來,在那之前,就請幫我保管吧。”

“……請放心。”

“切國是個好孩子,隻是跟著我……哈哈,一直都太辛苦他了,真想替他祈福呢,可惜我現在祈求到的不過是業力罷了。”

審神者鄭重地向他承諾:“我會照顧好他的,隻要他願意跟著我。”

石切丸交代完這些事情,眯起正常的眼睛笑了笑,似乎放下心來。

然而他的詛咒開始蔓延向另外半張臉——它們終於要複仇了。

“最後麻煩你一件事……”昔日的禦神刀開始急促的喘氣,用僅剩不多的理智在述說最後的事情。

“你的事情我會幫你保密,同樣,如果你有朝一日再見到她,請幫我轉達一句話。”

安原時羽深吸一口氣,定定的注視著詛咒幾乎要遍布整張臉的石切丸。“是……什麼話呢?”

他沉思了片刻。

“跟她說,謝謝,還有……對不起。”

話音未落,他突然猛地推開審神者的懷抱,整個沉沉的向後摔去!

安原被推得猝不及防,倒在龍背上,口中卻急的大喊:“石切丸先生!不要!”

“石切殿!”

不遠處一直關注這邊情況的山姥切國廣意識到不對,也連忙飛奔而來。

可惜一切都晚了。

那些染血的詛咒完全淹沒了他最後的半張臉,狂躁又不甘的帶著這把曾經弑主的刀劍,一起摔下龍背。

安原時羽震驚的趴在龍背上,對於隨後而來,長穀部的安慰、安定的勸解和三日月的歎息都充耳不聞。

她隻是……一直低頭看著那個人影,就那樣,直挺挺的摔進那萬丈深淵的黑暗之中。

明知道手上沾滿黑暗的人,注定會回到那黑暗中去。

可不知為何,她的眼眶倏然紅了。

第42章 第五天(一)

這頭鼻腔裡噴著白煙的黑龍飛了很久,它振翅而飛,將一層層的地獄都拋在身後。

龍背上刮過的大風從未停止,隻是氣氛仿佛死了一般,沉寂的讓人難受。

“我……”安原時羽喃喃的開口,她很想說點什麼,但是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尤其是看到一直低著頭、抱著失去靈魂的大太刀的山姥切國廣的模樣後,原本的話語不知不覺就變成了歎息。

可她最後還是得開口:“……對不起,各位。我當時應該拉住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