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中的血水如同小河一般滾滾彙聚,再沒有一個活著的付喪神。
全員皆死,而頭頂雷聲依舊。
自相殘殺,暗墮,刀碎……都有。也有幾個因為想要襲擊她,被安原給反殺了。
然而輪回卻沒有像設想中的那樣結束,這位外來的審神者不由得苦笑起來——觸發條件,到底是什麼?
如果不是“全員皆滅”,那麼“全員俱活”呢?會不會是結束輪回的觸發條件?
想要在恐怖的大災變之夜,保住這十七把刀的每一個人,簡直比殺了他們還難。
你說安原時羽怎麼知道這個數字的?
——自己都和他們拚殺過了好幾遍,怎麼還會記不住呢?
…………
……
時間輪回第二十五次,就在安原猛地打暈了最後一個付喪神之後,還沒來得及喘口氣,一扭頭就看見天空中忽然劈下了一道閃電,正好擊中了本丸裡最高的建築屋頂!
火一下子燃燒起來了。再大的雨水,也無法澆滅這火焰。
因為在這個夜晚,整個世界裡關於所有能夠摧毀生命的惡劣因素,都被放大了十倍甚至百倍——比如“大雨能夠澆滅火焰”的規則,被世界意識給強行抹滅了。
“呃啊啊啊!!”
悲涼的哀嚎從燃燒著熊熊大火中傳出,緊接著,有一個人影消失在火焰裡。安原時羽頓時愣住了,她衝到建築底下,仰頭看著然然燃燒的建築,卻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見鬼的木質結構!整棟樓都被點燃了!
眼見火焰燒垮了橫梁,整棟帶著火焰的樓都向她傾倒下來,審神者哀歎一聲,閉上了眼睛,沒有避開。
…………
……
時間輪回第三十一次,無論安原時羽嘗試了什麼方法,都沒有辦法在救人火海中的那個人的同時,再救下其他全員。
這可怎麼辦?!
她累得快要崩潰了,一遍遍打暈或者殺死他人,再一次次的死在各種各樣的災難中,她隻覺得……很疲憊。
不僅僅是為了這座本丸裡的人們,安原想得更多的,卻是自己本丸裡的那些刀劍男士。
僅僅是17把刀的小本丸就變成這樣,宛若地獄再現,血流成河。
那麼集齊了全刀帳成就的自家本丸,在大災變之夜……得有多絕望啊?
……內心,有多悲傷?
活下來的那幾個人,除去已經離開本丸的那些刀劍,剩下的像清光他們,為了活下去,手上是否又沾滿了同伴的血呢?在他們砍下那致命一刀時,心中會想到的,又是什麼?
往日裡美好的,悲傷的,無聊的,有趣的……回憶,還有那些互相托付後背的信任,一起征戰的情誼,為了小事而拌嘴的快樂……統統被他們親手斬斷了。
……可這不是他們的錯,隻有當事人,站在懸崖邊緣時,才明白那種絕望與憤怒。
無暇思考。
她不敢再細想下去,哪怕隻是一個念頭,都覺得心裡揪著疼。
因為秋田藤四郎已經拉開了紙門,神色惶急:“客人!……”
她衝了出來,這一次,一定要成功!
…………
……
時間輪回第三十六次,安原時羽終於發現了自己先前一個疏忽的小錯誤。
那就是據說本丸裡最堅固的建築——倉庫,是第一個坍塌的。
也就是說,每次她以為安全存活的秋田藤四郎,其實都已經……審神者被自己的愚蠢和粗心給氣得半死,但轉念一想,不對啊,既然秋田是第17個人,那麼,被困在火海中的……又會是誰!
她先前詢問過了長穀部,關於該本丸到底有幾把刀劍的問題。
【“加上我自己,就是十七把。”壓切長穀部斬釘截鐵地說,“我是主的近侍刀,不會連這個基本人數都弄錯的。”】
安原握著傷痕累累的打刀,忽然有了一個奇妙的直覺。
——火海中的那人,就是“鑰匙”。
第十八把刀,本不該存在於這個本丸記憶中的……靈魂。
現在問題來了:救了本丸裡的人,就救不了建築中的那個鑰匙;救了鑰匙,就救不了其他人。
隻要是思維正常的人,都會選擇第一個選項。
——沒有錯,因為這是擺脫時間輪回的唯一觸發條件。
但是……她提著刀,望著眼前的地獄之景,站在瓢潑大雨中,安原時羽的眼神,一時間變得堅定如鐵。
她狼狽,她怯懦,她逃避。為了回家,可以不惜一切手段。
可有時候,她也會直視自己的內心。
比如像此時此刻,它就在說……請幫幫他們。
你沒辦法在大災變中救下你的本丸,但至少,彆在回憶裡留下遺憾。
你一無所有,隻剩下最後的勇氣。
安原時羽衝出了房間,此時秋田這孩子還沒來得及拉開紙門,就目瞪口呆的看著她如同一道利箭出現,然後抱起自己就跑。
“去評定室躲起來!不要去其他地方!”
是的,隻有評定室,才是堅持到最後的完好建築——就連著火的那棟樓塌了,它都沒有什麼大礙。
話音未落,審神者就跑得如同一陣風似的,消失在小短刀眼裡。
粉色頭發的男孩子猶豫了一下,還是選擇了相信客人。
來到庭院,安原無視了周圍正在慌亂的付喪神們,向著目標狂奔而去,同時拔刀上前!
“鏘——”
打刀險而又險的,扛住了蜂須賀那正要斬向前田藤四郎的那一刀。
前田被嚇得腿都軟了,驚恐的看著擋在自己身前的審神者和絕對不正常的蜂須賀虎徹。
“嗯?!”暗墮了的蜂須賀瞪大了眼睛。
長穀部也吃了一驚:“客人?”
“前田!去評定室!”安原時羽頭也不回的吼道,眼睛卻死死地盯著蜂須賀,任憑雨水刺痛了眼睛,“長穀部,他在暗墮!快助我打暈他!”
壓切長穀部剛才眼見蜂須賀狂性大發的想要砍死小孩子,心知現在不是談話的時機,而且隻是打暈,又不是殺死,那就一切好說了。
半分鐘後,沒能完成全部暗墮過程的蜂須賀不幸的暈倒了,下手的是長穀部本人。
“接下來呢?”他沒有收起刀,隻是焦急的看著周圍混亂的環境。
安原時羽沒有理會他,反而像是背後長了眼睛似的,腰間的刀鞘往後一推!正好狠狠地擊中了想要偷襲她的大和守的腹部!
“唔!”
由於用力過猛,導致少年疼得直接彎下腰來,下一秒,就被轉身的安原時羽用刀背硬生生地敲暈了。
目睹這一切的長穀部徹底驚了,這個外來的審神者,怎麼熟悉的像是知道所有情況?
“您……”
“請相信我!我沒有惡意!”安原急切的說,同時忽然伸腿,絆倒了一個正要去追殺彆人的暗墮刀劍,手起刀落,又是敲暈了對方。她一邊熟練地動手,一邊告誡長穀部。
“至少在這個夜晚,隻有互助才能活下來!度過今夜,我會告訴您所有事情!”
褐發的付喪神神色艱難的望著他,忽然安原時羽臉色一變,把他推開!
刀光劈在了長穀部剛才所站著的位置。
“大俱利伽羅?!”
皮膚黝黑的付喪神麵無表情,對於昔日同伴的驚怒呼喚充耳不聞,正要從地上拔出刀再砍,不料安原一個健步衝上前,掄起刀背就是砸!
——沒辦法,若要審神者一個小姑娘,在正麵決鬥中打敗這些戰鬥經驗豐富的付喪神,可謂癡人說夢。③本③作③品③由③思③兔③在③線③閱③讀③網③友③整③理③上③傳③
大俱利勉強在地上一個翻滾,方才躲過安原的那一刀,下一刻,卻被長穀部給補刀了——當然,也隻是打暈了而已。
安原時羽詫異的抬頭看去,發現在黑暗的風雨中,壓切長穀部的眼睛閃閃發亮,像是瘋狂,又像是欣慰。
“既然您與主上同為審神者,那麼……我就姑且相信你一次。”
接下來的三分鐘裡,兩人齊心協力,很快就把本丸中發狂或者暗墮的刀給揍得暈倒了,至於那些快要刀碎,以至於奄奄一息的付喪神,就交給長穀部和剩餘幾個還算正常的付喪神抬去評定室了。
而安原時羽一看時間,已經剩下不到一分鐘,頓時急了,連忙跑向那棟即將被雷火劈中的建築,卻被長穀部一下子抓住了後邊的衣領,險些被慣性給勒死。
“客人您要去哪裡?!”長穀部著急的說,“現在情況很緊急,不要亂跑!”
“我要去那棟樓!”
審神者指著不遠處的那棟兩層小樓,急得都快哭了。
“可是那棟樓裡沒人!人都在庭院和評定室了!”
“不!有的!我知道裡麵有人!而且我就是要去救他!”
長穀部意味深長的凝視了她一秒鐘,那眼神太複雜,安原時羽沒來得及分析,就聽見他突然開口,叫了同伴過來:“同田貫!過來一下!幫個忙!”
表情凶狠的同田貫正國實際是個心思單純的boy,他素來敬重本丸的長穀部管家(?),於是立刻跑了過來,“有什麼事情?”
“我們一起用力,把客人扔到那邊的二樓去!”
安原時羽目瞪口呆,等等!這是什麼發展!壓切長穀部你的腦回路沒問題吧?!
接著不等她反應過來,被玩家們戲稱為“大狸子”的同田貫,就架起她的左邊手臂,而另外一邊的長穀部也一把扛起了小姑娘的右手臂。
“一,二,三!去吧!”
“啊啊啊啊啊救命啊——”
兩位力氣頗大的付喪神一起出手,成功把這位前來做客的審神者,給扔了出去。
狂風襲來,安原時羽隻覺得眼前一陣天旋地轉,整個人就噗通一聲砸在了二樓的陽台上。
媽的!臉朝下……
她捂著鼻血直噴的鼻子,感覺腿骨都快砸斷了,隻能扶著刀,踉踉蹌蹌地爬起來,往黑漆漆的房間裡跑進去。
一踏進來,安原就意識到不對勁了……外麵又是風雨雷電又是地震不斷的,而這裡,空曠又漆黑,隻有陣陣如泣如訴的哭泣聲纏繞在這片空間。
——有人在哭泣。
審神者此時顧不上恐懼,她提著刀,快步向哭泣的角落找過去。
一位衣衫華麗,卻又頭發淩亂的付喪神,正躲在黑暗的角落裡,捂著臉痛哭。
隻是安原時羽見到他的第一眼,眼淚就不受控製的流了下來——那些沉寂在心中的悲傷,毫無征兆地爆發了。
因為對方身上的靈力,與自己是一模一樣的。
那是……她的刀。
死氣沉沉的打刀“哐啷”一聲,直直的掉在了地板上,審神者卻沒有再管自己的武器。
她隻是伸出手,握住了對方的手腕。
美麗的付喪神停止了哭泣,愣愣的看著同樣淚流滿麵的女孩子。
“彆怕,也彆哭。”安原時羽一字一句,堅定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