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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又忍,幾次三番對他格外留情,可以說是隻打雷,不下雨,高高舉起,又輕輕放下。

正因為知道他是怎樣的人,所以那份容忍便顯得格外珍貴、感人。

裘桐聞言,眯了下眼,揮揮手讓他退下,等昭王退到門檻外,又聽他不鹹不淡地開口警告:“裘召,再一再二不再三,你給朕長點心,下次再犯事,誰也救不了你。”

昭王滿腔情緒被裘桐之前言語感動得全部隨風飄散,聞言恭恭敬敬地道:“皇兄放心,臣弟都知道。”

見到這一幕,跟在裘桐身邊最久,也最明白他冷酷心腸的白訴不由得將頭垂得更低。

三言兩語,恩威並濟,便使人感動得不知今夕何夕。

親弟弟都尚且如此,更遑論彆人。

所謂帝王心術,不過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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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州連著下了兩天小雨,和風淺淺,地底蓄積了一整個冬天的蓬勃生機在經過幾場毛毛細雨的滋潤後驟然迸發,陽光再次灑落時,整座城池都恍若陷入茵茵綠浪中。

薛妤正和善殊逐一梳理,確認塵世燈任務的細節及後續處理。

兩人站在案桌前,對著灰撲撲的塵世燈商量。

薛妤指尖燃起一簇火,棉絮一樣飄忽忽地落到塵世燈的燈芯上。妖僧一死,這燈便成了無主的靈物,既聚不了陰氣,又穩不了神魂,不出兩天,燈外麵便糊上了一層灰,怎麼擦也擦不掉。

此刻被薛妤使術法一燒,棉做的燈芯像是被灌了銅與鐵,怎麼燒都毫無反應。

薛妤見狀蹙眉,道:“這燈不認你我,該如何處置?”

任務完成後,那位不靠譜的紫薇洞府掌門鬆了老大一口氣。當薛妤提及讓司空景等人將塵世燈物歸原主時,那邊用十分羞愧且堅定的語氣拒絕了,用他的話來說,塵世燈不認主,落在他手裡也沒用,再要惹出什麼事端來,他真是萬死難辭其咎。

換句話說,這種沒什麼用,但有用起來卻總要搞出大事的東西,最好還是留在聖地,千萬彆再回去禍害他了。

於是燈就這樣落在薛妤和善殊手裡。

其實這樣的情況不少見,天機書的任務完成後,偶爾會有各種各樣的靈寶和靈物成為無主之物,這些東西會默認成為獎勵落到他們手中。

像兩人合作完成任務的話,靈物認誰便算誰的,或者其中一人很需要這份獎勵,可以拿其他東西作為補償與同伴交換。

但像塵世燈這種兩個都不認,她們兩又都不需要的情況,還是薛妤經曆的頭一次。

“你帶回鄴都吧。”善殊道:“北荒統修佛法,這東西陰氣重,我們拿著也沒什麼用處,倒是鄴都能人頗多,各係各派都有涉獵,又常和鬼怪打交道,這燈在你手裡比在我手裡有用。”

“這一路,從山海城到宿州,都是阿妤姑娘衝在前麵解決事情,我再收這東西,就真不好意思了。”善殊莞爾,接道:“說實話,能完成這個四星半的任務,我已經心滿意足,鬆了一口氣。”

薛妤聽完,沒再多推辭,她在靈戒中挑挑揀揀半晌,翻出了兩個玉瓷瓶,推至善殊身邊,開口道:“玉菇丸和生息丹,給你們用最好,收下。”

她頂著張小巧精致,覆著冰霜的臉,說讓人收下這樣的話時,竟透著一種意料之外的關切之意,讓人不好拒絕。

善殊笑意漸深:“行,多謝阿妤姑娘美意。”

恰在此時,昭王的“賠禮”到了。

聽完輕羅的稟告,她抬了下眼,慢悠悠地抬高調子嗯了一聲,隨後道:“去把溯侑叫過來。”

輕羅輕聲應是,才踏出門要往西邊廂房走,結果才拐了個彎,就見到了同時往這邊來的溯侑。

不知為什麼,溯侑度過成長期後,分明隻是身高和容貌上有所變化,其餘一切姿態談吐如舊,可哪怕是在女郎跟前,他笑著說話,她也依舊會被一股氣勢壓得喘不過氣來。

那像是一種天生的壓製。

就比如他們這樣的小妖小怪,在麵對九鳳那樣的存在時,連呼吸都代表著臣服。

可溯侑明明是一隻血脈不純的妖鬼。

想不明白,輕羅便不去深究,她三步兩步跑到溯侑跟前,仰著頭看他,低而快地道:“溯侑,女郎讓你去偏屋。”

“佛女也在。”她提醒。

溯侑頷首,飛快繞過她朝前去,雪白衣袍被迎麵而起的風吹得蕩動,背影像古樹孤高而挺拔的枝節。

他行至偏房門前,才要叩門,便聽見裡麵佛女的聲音,字字帶笑:“說起你身邊那小少年,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兩日前那陣仗——”她喟歎一聲,道:“難怪都說自古英雄出少年。”

“可彆誇他。”提起這個,薛妤不由皺眉,道:“說好聽點隻叫衝動,說難聽點和送死也沒區彆。”

她直白的話語引得善殊笑起來,道:“說起來,我來時遇見了九鳳,她央我來和你說一件事。”

薛妤靜靜地停下動作,看向善殊。

“她說自己手裡有一顆滄海妖珠,想跟你換身邊的小少年。”

門外,溯侑驟然抬眼,呼吸隨之緩下來。

“她說自己就喜歡這樣有血性的少年,正巧她一直沒尋到令自己滿意的近侍,溯侑不錯,長得好,性格好,悟性好,需要時能衝鋒陷陣,平時還會舞文弄墨的有雅調,再者身上也有妖族血脈,於是開了這個口。”

“最主要還是,那日溯侑露出了翅膀,她總說眼熟,好似對此十分感興趣。”

“這才讓我來問一問你。”

聽到這裡,溯侑其實已經能猜到回答。薛妤對柳二都尚且能抱有尊重之心,今日九鳳要的不論是朝年,輕羅,梁燕或是他,她都不會同意。

果然,下一刻,薛妤拒絕得眼也不眨:“不必問。”

“讓她彆想。”

善殊詫異地看了她一眼,道:“我還以為以你的性子,會當麵問過他再做決定呢。”

“他想去也沒用。”薛妤將手邊厚厚一疊紙推到善殊身邊,道:“你看看,溯侑昨夜給我的。”

善殊好奇地接過來一看,接連翻過幾張紙,隻見上麵字跡蒼勁有力,言語直白簡單,從山海城的陳淮南和雲籟,到宿州的洛彩,寫得耐心而詳細。

就連任務完成後她們要寫的結案報告,他都替薛妤工工整整列好了草稿。

而她的,還躺在案頭一字未動。

善殊眼神幾經變幻,到放下時,已經被羨慕占據,她歎了一聲,道:“見了這番心思,我都忍不住要動橫刀奪愛的心了。”

薛妤扯了下嘴角,許是也覺得輕鬆,也難得勾出淺淺的笑意弧度,一本正經地道:“誰來都不好使。”

“你也彆想。”

“我不同意。”

善殊笑著嘖了一聲,施施然起身,道:“不同你說了,我無人幫忙,還得趕著回去寫結案報告,天機書天天在我案頭跳著催我交差。”

她挑開門簾,見雪一樣的少年側身,朝她點頭頷首後翩然進了屋,那股渾然天成的姿態氣質,比從前更勝幾分。

果真妖度了成年期,確實不一樣。

溯侑今日穿了身白衫,一頭烏黑的長發用發帶高高束起,安靜站著時,像一捧初冬時節落下的白雪。

薛妤點了點才被人抬進來的箱子,抬了抬下巴示意:“給你討要的補償來了,去打開看看。”

溯侑上前兩步,半彎了下腰,挑開上麵掛著的小鎖,露出箱內擺放整齊的東西。°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很快,他發現箱內的東西明顯分為了兩份,一份多些,療傷用的瓶瓶罐罐,一份少些,但顯而易見的更精致講究。比如鑲著金嵌著玉的巴掌大小的銅鏡,還有一些看上去就是討姑娘喜歡的名貴香料,脂粉,甚至最下麵,還有件萬金難求的霓裳羽衣。

送給誰的,一看便知。

溯侑垂著眼,長指驀的動了動。

“溯侑。”薛妤像是發現了他的異常,突然喚了他一聲。

溯侑看向她。

誰知薛妤在他臉上掃了兩圈,頗為認真地開口道:“九鳳對你不懷好意,日後離她遠些。”

“翅膀也彆再露出來了。”

溯侑怔了怔,一雙眼如深夜繁星般爍動著亮出點點光澤,他在薛妤的注視下稍稍彎了彎眼尾,答得鄭重:“好。”

第40章

四月,萬象更新,春雨如油。

薛妤和溯侑一前一後出了執法堂,前往城南巷口,路過雲跡酒樓時,發現掌櫃正在監督修繕自家酒樓的屋頂,小二站在一邊,肩上搭著汗巾,聽掌櫃咋咋呼呼地指揮:“這邊……高一點……再往上,哎呀你們聽不懂我說話是不。”

“挨千刀的,讓我知道是誰半夜不睡來削人房頂,我非——”話還未說完,手肘處便被小二撞了一下,掌櫃的話卡在喉嚨裡,眼一瞪,還未來得及罵人,便見到了薛妤兩人。

他頓時笑得宛若春花,主動迎上前打招呼:“問兩位仙長安。昨日早晨,官府通知下來,說那日作亂的妖物已經被捉拿,宿州城安全了。”

“我一想便知道是執法堂的各位大人出手了,心裡敬佩又感激,沒想還能見到兩位,可見也是一場緣分。”

做這行生意的,嘴上功夫必不可少,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總能將形形色色的人哄得舒舒坦坦。

許是任務完成,薛妤內心輕鬆了些,於是麵對這樣的問候,也順著應了句話:“除亂安民是我們職責所在,不必言謝。”

她看向雲跡酒樓缺了半邊的屋頂,問:“怎麼回事?”

“嘿。”方才抱怨的時候怨氣四溢,現在人真站到自己跟前,掌櫃話陡然變了種畫風:“修繕的夥計來看過了,說是被一刀劈下來的,我想著尋常人肯定是沒有這樣的本事,大概是執法堂的大人們在捉妖時不慎出手劈的。”

“不過仙長放心,我雖沒什麼舍己為人的大誌向,關鍵時候還是分得清輕重,捉妖事大,我們這都是小事,小事,不值一提。”

他嘴上說不值一提,可話才落,又搓著手打商量:“好容易再見到仙長,今日我厚著臉皮,想再跟仙長討幾張符。”

他睜著雙眼打量左右,壓低了聲音道:“不是上次那種符紙,是我聽聞仙家還有種常見的符,可以辟邪轉運。我這酒樓三天裡出了兩回事,總覺得是沾上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做我們這行的,對這些東西是不得不避諱,這若是再出個什麼事,真就活不下去了啊。”

經過陳淮南與妖僧一事,薛妤聽到“轉運”“借運”這種詞就下意識皺眉。

溯侑朝前一步,他眼尾微往上提著,含著點笑意似的,於是話也顯得溫和:“掌櫃見諒,若為辟邪,求個心安,我們上回給的符紙已是上乘,若論其他,多是修仙之人戰鬥所用,威力毀天滅地,若沒有修為高深之人鎮壓,極易失控。”

“這些符紙,我們拒不外借。掌櫃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