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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低而輕的一聲歎息,“我不怪你。”

我愛你,我將攜帶人間日月,四季春風來愛你。

這樣的結局同時出乎九鳳和薛妤的意料,空蕩蕩的殿內,一顆散發著璀然金光的妖丹懸浮在九鳳麵前,她眼中閃過強烈的掙紮之色,惡狠狠地道:“為了這件事,我在這破洞裡住了近半年——”

拿這點利息,真還算少的。

“妖丹一沒,他們連轉世的機會都沒了。”

九鳳那手都伸到一半了,塗了鳳仙花汁的指甲顫了幾顫,愣是沒能下得去手。

“誒。”半晌,她看向薛妤,不客氣地道:“要不要一起跟我做件事,需要耗你一點靈力。”

話音才落,九鳳便自嘲般的笑了下,“算了,你們這種聖地的傳人……”

薛妤抬眸,眼裡清冷冷的看不出情緒,她打斷九鳳:“可以。”

九鳳後半截話頓時噎在喉嚨裡。

薛妤靜靜垂下眼,褪去手套,露出一對白玉似的手掌,她朝後吩咐:“朝年,以我命令,傳下旨意,霧到城城主陳劍西手段下作,德不配位,現奪去城主之位,即刻押回鄴都待審。”

她話音中,手段之強硬,連九鳳都為之側目。

第22章

片刻後,一行人站在九鳳那座水橋上,水橋能屈能伸,能長能短,像一截隨波逐流的綢緞,最後穿過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水洞,停在一座小小的海底花圃前。

說是花圃,其實裡麵開得花鮮少有人認識,紅的紫的,每一朵都各有神異的姿態,在水波中靜靜散發著氤氳靈光,像一團團遊動在水裡的火。

九鳳沒在外圍過多停留,擰著眉徑直往深處走,過了片刻,腳步停在花圃正中間的小圈外。

圈內長著一朵開敗了的花。

它的花瓣是一種極為罕見的水色,宛若蒙了一層皎月的清輝,葉片則呈現出熠熠的光澤,稍微靠近一些,便能感受到上麵炭火般的溫度。

毫無疑問,這是真正聚天地之靈,山水之秀生成的靈物。

而此刻,這朵巴掌大的花如向日葵般垂下了腦袋,葉片也無精打采耷拉下來,細看之下,整株花像破了個洞的皮球,從根%e8%8c%8e處往外吐出靈力。

照這樣的架勢,不出三日,這朵日月花就會悄然消失在世間。

“搞什麼不好。”九鳳攤開手掌,露出掌中瀅白的妖珠,臉上是十二分的不耐煩和不情願:“非得搞個男人。”

薛妤被她這話說得皺眉,低低壓了壓唇。

“我數三,一起出手。”九鳳手一鬆,掌中妖珠垂直掉入日月花的花苞中,她頭也沒回,專心致誌地觀察著日月花的變化,在某一刻,聲音都輕了下來。

“一。”

“二。”

“三——”

薛妤出手,純白的衣袖隨著風震蕩起來,像兩片顫顫巍巍懸浮的雲,成千上萬根雪絲纏繞上她纖細的手腕,鬆鬆懸在半空,根根如雨絲,綿綿柔柔搭上日月花的花瓣,精純的靈力如流水般源源不斷湧出。

相比於薛妤春風細雨的動靜,九鳳那邊就格外粗暴簡單一些,岩漿般的火液噴濺,在半空中炸出一朵朵緋色煙花,再儘數被日月花吸收進體內。

在此過程中,日月花周圍的光芒越來越盛,花瓣層層舒展開,綠葉邊沿甚至出現了細細的一層金邊,靈力之充盈,幾乎已經達到了全盛時的狀態。

“快成了。”九鳳朝薛妤看了一眼,語氣中隱隱透出些微的如釋重負的愉悅,“再過一會,我們同時收手。”

薛妤頷首,開始減緩手中靈力湧出的速度。

“啵!”

就在妖珠即將徹底跟日月花本體融合的那一刻,變故陡生。

盛開的花瓣片片合攏,洶湧的靈力戛然而止,全部順著流淌的路線反哺回薛妤和九鳳體內,那顆妖珠躍然跳出本體,重新出現在眾人眼前。

“雲籟,你!”九鳳被龐大的靈力推得往後退了兩步,她盯著那顆妖珠,懶洋洋的聲音一反常態低了下來:“你瘋了嗎,一旦失去這次機會,你連轉世為人的機會都沒了。”

薛妤煙水般的杏眸略略往上抬,靜了片刻,也難得開口:“回去吧。”

妖珠周圍繞著兩點光,一明一暗轉著圈,其中,黯淡的那點在眾人的視線中一點點湮化成了銀色的細沙。亮的那點朝九鳳和薛妤飛來,拂過臉頰時,如春風一樣溫柔,同時帶著些說不出來的馥鬱花香。

薛妤於是又聽到了那隻大妖含笑的軟語。

“謝謝。”雲籟在她耳邊低低喟歎:“我受人們善意出生,卻因自身緣故傷了他們,這是我和淮南的債,得償還。”

陳淮南無辜,她無辜。

那些因她失控而丟掉性命的人,更無辜。

“下一世,我不當妖,淮南也不當人了。”她像是卸下了什麼繁重的擔子,於是就連收尾的話語中都帶著上揚的笑意,溫柔得不成樣子。

他們會成為山間湧動的泉,林間清冷的月,成為人間千萬盞明燈中璀然的兩點。

雲籟話音落下,圍繞著妖珠亮的那點倏地飛向遠處,化為流星般的軌跡,在冥冥之中包裹住當初因她而亡的數個靈魂,將一身福報與善行散儘。而後像是燃燒到了尾聲的煙火,悄然黯淡,無聲落幕。

薛妤和九鳳同時沉默下來。

直到那顆妖珠再一次落回九鳳手中,後者才猛的眨了下眼,伸手狠狠握住,染著鳳仙花的指甲鮮豔得像要淌出汁液來,“就這點出息,確實不能當妖。”

薛妤滿袖纏繞的絲線無意識長長扯動了下,她垂下眼,一根根慢慢理直,半晌,驀的轉身,音色如舊:“我們走。”

“等一下。”九鳳喊住她,她高高地抬起下巴,道:“我跟你一起。”

“我的朋友都成這樣了。”她說著說著又忍不住咬牙:“這事總得給個交代。”

“雲籟天生地長,無父無母,身邊就我們這些朋友。”九鳳指了指自己,又點了點滿臉惆然的桃知,道:“那個陳劍西,還有那個老痞子方士,全部都得給我——”她咽下那個“死”字,換了種相對能被聖地接受的說法:“給我得到教訓。”

“九鳳殿下。”朝年見狀,急忙站出來打圓場:“陳劍西已被我家女郎下令剝奪城主身份,押回鄴都待審。您放心,這件事我們一定按規矩走,絕不姑息任何一個有罪之人。”

“聖地本就偏向人族,陳劍西作為一城之主,萬一還能有點用,被你們用什麼借口放了。”九鳳厭惡地皺起眉,點了點已經完全枯敗下去的日月花,道:“那這兩人,不就白死了。”

“陳淮南怎麼著我不管,也管不著,但雲籟沒做錯什麼,這事我管定了。”

朝年撓了撓頭,還想再說什麼,卻見薛妤轉身,她望著九鳳那雙懶意橫生的鳳眼,開口道:“跟著可以,但你若是敢貿然出手,傷及無辜,便也跟著陳劍西一起去鄴都大獄裡見識見識。”

薛妤字字清脆,聲如冷玉:“我的話你大可以聽進去。”

九鳳不是彆人,她的實力在明麵上擺著,真要纏上來跟著,也不是她隨口一句“不行”可以拒絕的,既然她隻是為雲籟要個結果,薛妤可以滿足她。

退一步說,陳劍西是押回鄴都落罪,若是在彆人家大本營,九鳳還敢亂來,就得做好讓妖都按照規矩來“贖人”的準備。

九鳳冷冷地哼了一聲,撥弄著自己晶瑩剔透的指甲,百無聊賴地道:“放心,我對聖地那點破事沒興趣。”

薛妤回過頭去,不再管她。④本④作④品④由④思④兔④在④線④閱④讀④網④友④整④理④上④傳④

一行人又站回那座水橋上,期間,朝年拽了下溯侑的衣袖,在少年那雙似乎時時藏著笑的勾人桃花眼中低聲說了兩句話,後者垂眸,而後略略頷首,站回薛妤身側。

薛妤上岸之後,二話沒說,直接轉道去了金光寺。

抵達金光寺時天色已晚,天邊錯落有致地飄著一層絢爛的霞光,襯著一輪西沉的落日,有種蕭瑟的美感。

善殊才從佛堂出來,一個照麵見到薛妤冷若冰霜的神色,再看看雙手環%e8%83%b8靠在古樹邊眯著眼站著的九鳳,稍愣了愣,急忙請薛妤落座,問:“這是怎麼了?”

薛妤有些疲倦地闔了下眼,捧著熱茶潤了一口,才要撐著精神解釋前因後果,就聽身邊一道獨屬少年清冽的聲線不疾不徐流淌出來,從強闖城主府到海底發生的一切,說得簡單,卻概括極全,事無遺漏。

薛妤眉心陡然舒展了些。

她確實從未享受過這種待遇。同樣是才從審判台下來,帶著鬆珩接任務和溯侑接任務儼然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感受,一個雞飛狗跳鬨得人腦仁疼,一個則省心得令人想歎息。

善殊聽完,也沉默下來,半晌,道:“這可真是……”叫人不知說什麼的好。

薛妤從靈戒裡拿出一顆舍利,推到善殊跟前,道:“這是寺裡被盜的佛寶,等會交給悟能吧。”

善殊點頭,伸手將發絲撥到耳後,有些愧疚地開口:“說來羞愧,這樁任務真是麻煩阿妤姑娘了,我笨手笨腳,實在沒幫上忙。”

這樣敏捷的思維,雷霆般的手段,確實很少有人可以比肩,難怪跟她一起前往皇城平亂的陸秦羞愧欲死,灰溜溜閉門好幾個月不敢跟薛妤碰麵。

“佛女說笑了,金光寺若不是你守著,我也沒法騰出手來做事。”相比於陸秦和路承沢那種礙手礙腳的,善殊無疑是個極好的搭檔。

互相客氣一番之後,薛妤從袖中取出天機書,和善殊的排並排放著,而後十分有默契地同時點了上去。

那行字在眼前飛快滾動中,很快,像是感應到什麼,前麵半行字化為飛灰消散在眼前。

這是任務要過關了的意思。

善殊輕籲一口氣,身子稍稍往後,脊背靠在椅背上,才要笑著跟薛妤說點什麼,就見天機書上,後半段字驀的亮起來,以一種幾乎閃得人眼睛疼的速度滾動。

薛妤和她同時看過去,見上麵慢慢浮現出幾個字。

“尋找塵世燈。”

塵世燈三個字比劃落得極重,顏色深鬱,深怕人看不到一樣。

從一開始,薛妤和善殊被人告知的就是,塵世燈是個無關緊要的東西,燈的主人都不在乎,說作用發揮到了儘頭。而天機書從來沒有說要尋找塵世燈,任務上那行大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隻說塵世燈丟失。

誰都以為這隻是為了引出雷霆海和金光寺的事。

結果現在所有事情都解決了,突然出來個找燈。

溯侑見狀,眸光微動,他悄然轉身,行至一邊溫聲問了那位跟在九鳳身邊,看著十分溫柔好說話的桃花妖幾個問題。

他得知詳情後回到薛妤身側站著,微微傾身,淺聲道:“桃知說兩年前紫薇洞府的掌門確實到過九鳳海,跟九鳳好言好語溝通過一陣,那燈根本沒有什麼鎮壓大妖的作用,隻是個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