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完全不同的勢態。”
“我們不是站在觀眾角度去報道他們想看的就好了嗎?”
“可記者一個人,又憑什麼輕率地決定觀眾想看的是哪一麵?”蘇桐轉頭問那攝影師。
“這……”
“所以作為記者,我會儘力給觀眾一個全麵立體的真相,而不是因我的狹隘,還他們以狹隘。”
“……噢。”攝影師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又問,“那我們接下來就回台裡,這次報道算結束了吧?”
蘇桐卻搖了搖頭。
“我還要再深挖一層——最後一層。”
“欸?哪一層?”
“……”
蘇桐沒急著回答。
她轉頭看向跟在自己身後不遠處的聞景,“昨天麻煩你查的給這家私立醫院供應一次性高值醫療耗材的公司,已經查到了嗎?”
聞景垂下眼。
“……嗯。”
蘇桐未察覺異樣,問:“哪家公司?”
“信定集團。”
“……”蘇桐愣了下,“這名字怎麼好像有點耳熟……”
聞景終於抬起頭,目光複雜。
“他們集團的CEO姓蘇,蘇兆程。”
“——!”
站在窗外照進來的豔陽裡,女孩兒卻本能地一栗。
遍體生寒。
*
第二天上午8:27。
信定集團總公司樓下。
聞景攔在蘇桐的麵前,神情肅然。
“你考慮清楚,真的要上去?”
蘇桐伸手指了指自己眼瞼下淡淡的烏色,玩笑說:“我昨晚考慮一晚上了,不能更清楚。”
她仰起頭看了看麵前這棟高樓,然後重新壓平視線。
“這是我的工作,我隻是進去采訪的記者。跟信定集團的CEO姓什麼叫什麼沒有半點關係。”
“……你知道事情不會那麼簡單,”聞景眼神微冷,“如果對方也像你這麼認為,你根本不可能這麼順利拿到僅隔一天的預約。”
“很遺憾,他如何想——我不在乎。”
蘇桐抬手看了一眼腕表,隨即無奈地問聞景,“我的線人先生,你如果執意不肯進的話,那我可自己進去了啊。”
“……”
聞景無法,隻得稍側身,讓出路來。
蘇桐剛要走過去,想了想還是在男人身前附過去——
“彆擔心。”
“你教教我,這種情況該怎麼才能做到不擔心?”男人眼睫壓下來,深藍的瞳子帶著冰封的迫勢。
蘇桐仰視著男人深遂好看的輪廓,過了兩秒輕聲笑起來。
漂亮的杏仁眼眼角軟軟地彎下一點弧線。
“不是有你在嗎?”
“……”
沒等聞景回過神,女孩兒已經笑著走進大樓正門。
把那背影盯得幾乎要刻進眼睛裡,男人在原地站了很久,才眸光深沉地跟了進去。
兩分鐘後,蘇桐、聞景和隨組的攝影師被負責接待的專人領到了大樓高層的CEO私人會客室。
背對著會客室的房門,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正襟危坐在沙發上。
甫一聽見門響的動靜,他就條件反射似的繃直了背脊,猛地站起身。
而在接待人推開門的刹那,走在最前麵的蘇桐第一眼就看清了那張臉。
多年夢魘裡的模糊五官,在這一刻被清晰無比地描繪進腦海。
站在前麵的蘇桐身形陡然僵滯,臉上的血色也褪了八|九分。
她到底還是高估了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
做了那麼久的心理建設之後,在真正看見這個男人的瞬間,她還是發自內心地想要甩上那扇門然後直接離開。
厭惡、恐懼、乃至痛恨……
所有負麵的情緒在一瞬間湧了上來。
像蟲蛇一樣糾葛啃噬著她的心。
如果可以,這輩子到死,她也不想再多見這個男人一眼。
但是……
蘇桐揪緊了自己手裡的文件夾,堅硬的邊角帶來的痛感勉強將她的理智拉回現實。
她抬腿邁出第一步,然後第二步……
女孩兒的眼神與表情在走進去的這一步步間漸漸堅毅和冷靜下來。
等她站到沙發旁呆在那兒的中年男人麵前,所有私人化的情緒已經被她自己完全剝離。
她抬頭不卑不亢地看著男人,麵無表情的臉上一點點帶起禮節性的微笑。
“您好,蘇總,我是電視台的記者。今天來——”
“……桐桐。”
男人的嘴唇抖了下,這兩個字終究還是帶著顫栗出了口。
那一瞬間,這個看起來西裝革履的中年人就紅了眼眶。
“……”
為了保持這個微笑,蘇桐的齒尖幾乎都要被自己咬碎。
她攥緊了拳強迫自己低下眼不和男人發生衝突。然後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才重新抬眸。
“蘇總,如果您不願配合采訪,那我現在就可以離開。”
“桐——”
“蘇總!”
蘇桐的聲音陡然提高了幾個分貝,壓過了對方的。
她的額角淡青色的血管若隱若現——
“如果您還有任何私人情緒無法壓抑,我可以立即要求台裡換來新的采訪記者。”
“……”
蘇兆程在原地張了幾次嘴,最後都壓抑回去。
他攥了攥手側開頭,“對不起、蘇記者。”
男人緩了口氣,“我可以接受采訪。我們……坐下來談吧。”
“好,謝謝配合。”
蘇桐匆匆低頭坐下去,轉頭示意還回不過神的攝影師做攝像準備。
她則轉回頭來飛快地翻起手裡準備好的采訪稿,不肯跟斜對麵的男人有半點眼神交流。
直到攝影師示意準備完畢,蘇桐才抬起頭。
聲音猶如死水平寂。
“關於一次性高值醫療耗材……”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好, 那今天的采訪就到這裡, 感謝蘇總的配合。”
蘇桐扭頭示意攝影師收機, 同時將旁邊資料夾整理歸攏, 然後起身。
隻是第一步還沒邁出去, 她的身影就被身後的話聲拉住了——
“桐……蘇記者,今天中午能請你一起去樓下餐廳用餐嗎?”
蘇桐捏著資料夾邊沿的指尖微微泛了白。
停頓了須臾,她背對著會客室輕笑一聲:“……好啊。”
站在一旁的聞景意外地看向女孩兒。
然而蘇桐隻垂著眼, 看不清眼底任何情緒。
“中午十二點,我在樓下餐廳等蘇總。”
說完, 蘇桐毫不留戀,徑直走了出去。
進了電梯,聞景瞥一眼旁邊沒敢出聲的攝影師。
攝影師收到目光警示,自覺地往梯廂角落裡縮了兩步。
聞景收回冷淡的眼神。
“午餐我要陪你一起。”
“……”蘇桐側仰起臉盯了他兩秒, 然後彎了眼角,“這不是應該的嗎?”
聞景難得怔了下。
過了須臾, 他微微狹起眼,卻沒再說什麼了。
蘇桐在樓下跟攝影師做了囑咐:“那片子的剪輯就交給你了?”
“沒問題,蘇記放心。”
“……彆這麼稱呼, ”蘇桐失笑,“我下午回去就開始整理采訪稿件, 最遲明天, 我們碰個麵交接一下內容。這次報道事關重大, 不能出紕漏。”
“嗯,片子一剪好, 我給你發短信。”
蘇桐點頭:“好,辛苦你了,那下午見。”
“再見。”
“……”∴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目送著攝影師叫車離開,站得不遠不近的聞景邁開長腿走上前。
“為什麼要答應午飯的邀約?”
“……”
蘇桐神色古怪地轉回眸。
如她從這話音裡聽出來的那樣,男人的眉心果然皺得正緊。
“之前有外人在、再加上采訪事關重大我無暇分心——也就沒跟你計較,你怎麼還反問起我來了?”
聞景沒說話,皺著眉俯視著她,眼神帶點低氣壓的涼意。
見這男人毫無“知錯”之意,還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蘇桐索性挑明了:
“你是怎麼知道蘇兆程是我生父、又怎麼知道他跟我關係很不好的?——我可一個字都沒跟你提起過吧?”
聞景一頓。
蘇桐還從沒在這男人的身上感受到與“呆滯”相仿的情緒——除了眼下這一刻。
像是隻突然被人搶了食盆的動物,連眼神都透著無辜和茫然。
隻可惜這些情緒停留了一秒都不到,就散了個乾淨。
男人邁開長腿走出去。
“你要采訪蘇兆程,我來調查一下——這本來就是線人的工作。”
“你是不是以前就調查過我?”
“……沒有。”
“聞景,我不喜歡彆人騙我。更不希望是你。”
“……”
走在前麵的男人身形停住。
他轉回身,垂眼看著女孩兒,“對,我調查過你。”
“為什麼?”
聞景:“……”
他總不能說第一次調查就隻是為了拿回賭場的錄像帶。
“我不想騙你了,桐桐。——你給我時間,最多再半個月就夠了,我會把所有事情都告訴你。”
“半個月?”蘇桐想了想,莞爾一笑,“好,那就半個月。”
“……”
看著女孩兒繞到前麵去的身影,聞景眼神微沉。
距離三月之期,他本也隻有半個月的時間了。
在那之前,那個A國的海關官員不知道是否還會有什麼行動……
*
離著十二點還有十分鐘的時候,蘇桐和聞景一起到了信定集團樓下的那間餐廳。
一進門她就見到了蘇兆程。
原因無他——蘇兆程顯然是早做準備,已經把整個餐廳都包了場了。偌大一間餐廳裡,除了蘇兆程和角落站著的侍者以外,再瞧不見其他人。
蘇桐本能地皺起了眉。
而裡麵早就站起身的蘇兆程在看見蘇桐身旁並肩走著的聞景的時候,也愣了一下才回過神。
等兩人走到跟前,蘇兆程伸手示意著聞景看向蘇桐,“桐桐,他是……”
“蘇總。”
沒了采訪必要的禮節,蘇桐的語氣冷淡而生硬。
她抬起視線,“我們應該已經有十多年沒見麵了——對於幾乎是陌生人的兩個人之間,您不覺得這種稱呼太過狎近了嗎?”
蘇兆程的表情僵了僵,“……我們坐下吧,邊吃邊聊。”
“抱歉,蘇總,可能要讓您失望了——我今天中午之所以肯來,並不是來跟您吃這頓午餐的。”
蘇桐神色平寂地看著蘇兆程,“我隻是想跟您把一些事情說清楚。”
蘇兆程臉色一黯。
“你說吧。”
“首先,我希望蘇總能知道——今天上午的采訪跟我個人沒有任何關係,請蘇總不要抱有不必要的期冀、更不要認為我們之前十幾年的陌生人關係能因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