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枚。”
老酌撓撓絡腮胡子,剛毅的麵容出現一絲赧色,他?並非有意占便宜,而是真的不會數銅板,故而,在木匠活的生?意上,吃了不少虧。
容綿趕忙補了三枚,拉著父親離開。
“爹爹,一會兒我自己進府,您在外麵稍等。”
喬氏的傷,雖不完全拜老酌所賜,老酌也脫不開乾係。容綿怕父親與養父起衝突,堅持不讓他?陪著一同入府。
老酌點點頭,亮出拳頭,“那要是他?們欺負你,你就大喊一聲,我就衝進去把你帶走。”
誰也不能欺負他?女兒。
容綿挽住他?的手,乖順點頭,“好。”
父女倆相視一笑,離開了長街。
驛館二樓的窗前,宋屹眨了眨眉眼?,??有過多去在意,心道,爭儲期間,還是彆惹桃花債了。
晌午,春意正濃。容府門前的槐樹葳蕤蔥鬱,容綿讓父親等在樹蔭下,獨自走進門廡。
退婚又?傷了養母,自然被冠上小白眼?狼的名頭。在受儘府中人的白眼?後,容綿被容斕帶進正房。
得?知?容綿撿了一個?窮酸男人,還因此鬨退婚,容斕雖鄙夷,卻也欣喜。如?此一來?,這個?養妹就永遠無法出人頭地,更不可能壓過自己的風頭。
正房內,喬氏早早收拾妥當,厲目端坐。
容綿跨入門檻,福福身?子,“母親。”
一旁的容斕冷哼一聲,走到喬氏身?邊坐下,搶先開口道:“妹妹這聲‘母親’,是有多不情願?也??人逼你,不必虛偽做作。”
容綿不在意對方的態度,自小到大,她受儘容斕的冷嘲熱諷,早已?麻木,“母親傷勢如?何?”
提起這個?,喬氏怕在心底,也因此削弱了對老酌的恨意。她和容封奇猜測,那日突襲的刺客可能是同行派來?的,因那些日子,容封奇正在洽談一樁大買賣。
“坐吧。”喬氏冷聲,讓丫鬟搬來?圈椅。
容綿坐在邊上,將手裡的水果放在桌上。
同一屋簷下生?活了十多年的養母養女,一時?間相顧無言。
喬氏知?道容綿鐵了心退婚,也與徐茗衍談了此事,如?今對容綿算是徹底心涼。失去價值的養女猶如?雞肋,??甚價值,卻又?不甘心。
“好姻緣機不可失,你可想清楚了?”
容綿垂目,“女兒想得?很清楚。”
喬氏冷笑,摸了摸銀質護甲,“那咱們可要好好算算這些年的賬目了。”
容綿知?道她說的是養育之恩,心裡苦澀,卻還是維持著得?體的笑,從腰間扯下錢袋,放在角幾上,“這裡麵是二十兩黃金,算是女兒賠償給父親和母親這些年的損失,以?及那批被兌換的嫁妝,還望母親不計前嫌,原諒女兒的任性。”
二十兩黃金,也夠償還這麼多年的恩情了。雖然養育之恩無價,但摻了目的的養育之恩是會貶價的。
這麼多錢兩,她是從哪裡得?來?的?
喬氏和容斕對視一眼?,彆有深意。
容斕挑眉,略帶譏誚:“妹妹發達了,敢問這麼短的時?間,你從哪裡生?的財呢?”
容綿對上她的視線,“借的。”
喬氏眯眸:“綿綿,我們將你養大,不是叫你去出賣自己以?換取金銀的。”
容綿不想解釋,平靜道:“母親放心,女兒有分寸。”
*
從容府出來?,容綿長長喟歎,既輕鬆同時?又?覺負債累累。這錢兩是她向柳時?易借的,怕是要花費十年、二十年才能償還得?清。
回到後山,她尋到柳時?易,道了一聲謝,並承諾會儘快償還。
春光璀璨,柳時?易以?扇麵遮擋日光,溫笑著劃清界限,“不必謝我,我也是看在殿下出麵擔保的份兒上,才借給你的。要謝還是去謝殿下吧。”
似修煉百年的銀狐,為人處世無懈可擊。
容綿扯扯嘴角,走進竹屋,將洗好的漿果推到宋筠麵前,“剛摘下的果子,殿下嘗嘗。”
宋筠放下輿圖,一雙深眸凝視她,像是看破了她套近乎的目的。
容綿知?道在多謀的人麵前,不能搬弄小聰明,直截了當道:“我會儘快償還的。”
雖然費勁,但她準備跟著父親做木匠學徒,隻要肯用心,一定會學到父親精湛的手藝。
修長的手指撚起一顆漿果放入口中,宋筠淡淡道:“不必償還。”
容綿搖頭,二十兩黃金在勳貴的眼?中不算什麼,但在她眼?中是一筆巨款,不還便是欠下了一個?無底的人情。
她不想跟宋筠牽扯不清,卻又?急於用錢,不得?已?為之。
宋筠又?撚起一顆漿果,“你救了我的命,這筆恩情,可比二十兩黃金值錢。”
如?燁煜透過雲霧,傾灑無限光暈,容綿終於在他?口中聽?到了一句中聽?的話。也算是??有枉費那段時?日對他?的照顧。
“那殿下能不能答應我,無論何時?,都不能對我和父親下毒手。”
??想到小丫頭真的順杆爬,當他?是十惡不赦之徒嗎?宋筠嗤了一聲,“行。”
容綿囅然,杏眼?帶著點點晶瑩。
宋筠有種懵懵懂懂的悸動作祟,不自覺地敲了敲桌麵,“過來?坐。”
距離柳時?易等人登岸,已?經二十日有餘,宋筠的傷勢也養得?差不多了,昨兒夜裡,容綿更是聽?見柳時?易和夏歆的計劃,大意是再有十日,就能護送宋筠登船離開了。
容綿心裡高興,天?天?盼著日出日落,也好“恭送”他?們。
落座後,她按捺住喜悅,問道:“殿下有事?”
宋筠睨了一眼?她握在一起的小手,摩挲起指腹,“我再問你一遍,要不要做我的女人?”
在他?的夢境中,囡囡的麵容已?和容綿交疊多次,他?對容綿也愈發產生?了渴望,不想再端著清心寡欲的架子,讓小丫頭從身?旁溜走。
像是聽?了威脅的話語,容綿趕緊搖頭擺手,“不要……”
急促的語氣暴露了她的心境,宋筠冷目,不再理?她,拿起輿圖繼續研究。
不知?為何,每每挨近宋筠,容綿就覺得?手足無措。她起身?走出去,為男人帶上房門。
光線被擋,宋筠抿緊唇,壓抑住心中的慍氣兒。
容綿無所事事,慢悠悠走到後院雞棚前,想要從雞窩裡撿蛋,卻發現一身?白衣的柳時?易卷著袖口,正在打掃雞棚,而雞棚旁邊的羊棚裡也整潔乾淨,一看就是已?經被打掃過了。
容綿驚訝,急忙走過去,“柳都尉這是作何?”
柳時?易彎腰撿起雞蛋,放在石牆上,笑道:“以?前過苦日子時?,時?常乾粗活,還挺沉浸其?中的。”
眼?前的男子二十有五,穩重乾練,像是飽經風霜後沉澱的一抹清風。他?有著起伏和血腥的過往,憑著一次次披荊斬棘,換來?如?今高位。
“柳都尉,你的家就在汴州嗎?”閒著無事,容綿一邊跟著收拾雞棚,一邊問道。
柳時?易割掉牆角的雜草,搖了搖頭,“我??有家,爹娘在一場以?少敵多的戰役中犧牲了。”
容綿一愣,咬住下唇,“抱歉。”
柳時?易直起腰,將礙事的衣裾彆進腰帶,歎道:“那會兒,我娘十月懷胎,卻被聖上逼著上陣殺敵。聽?當時?幸存的士兵說,我娘是在戰場上破的羊水。我九歲生?辰禮那日,很早就站在城門口盼著爹娘回來?慶生?,卻等來?了戰敗的消息。千餘戰士隻回來?了十人,他?們拉著我娘的屍首,告訴我,未尋到我爹的下落。”
自從弱冠,就再??與人提起過那段不堪承受的往事,可能午日陽光能驅散心霾,柳時?易抱臂靠在石牆上,訥訥地說著。
容綿站起來?,試著安慰道:“那咱們算是天?涯淪落人。”
柳時?易無奈一笑,“怎麼講?”
容綿將自己的經曆講予他?聽?,之後道:“我總是會想象娘親的模樣。”
明%e5%aa%9a春光中,小娘子粲粲地笑著,眼?底蒙上一層水霧。也許??有消息,才會存有希望。她盼著與親人相聚的那天?,哪怕機會微乎其?微。
火種不滅,希望不墜。
柳時?易擼下袖子,“乾活吧,今晚能多吃一碗飯。”=思=兔=網=
容綿點點頭,彎腰捯飭起雞窩。
後院的穿堂內,宋筠靜靜站在那裡看了好一會兒,漸漸收起攏在衣袖裡的手。
“師兄,過來?一下。”
聽?見聲音,柳時?易朝容綿揚揚下巴,“交給你了,彆偷懶。”
說著,大步走向穿堂,跟著宋筠離開。直至走到溪邊,也未聽?見宋筠開口。
柳時?易放下衣裾和袖子,“這是怎麼了?”
氣氛莫名的尷尬,又?莫名好笑。
宋筠淡道:“師兄離那丫頭遠點。”
柳時?易嗤笑,雙手虛虛地叉著腰,“你覺得?我會對一個?小丫頭片子感興趣?不是,你在這兒胡亂吃醋呢?”
宋筠略帶不滿地眨下眼?簾。
像是發現什麼秘密,柳時?易半開玩笑道:“殿下的軟肋若是讓對手看出來?,會被一次次拿捏的。”
宋筠反問:“師兄??有軟肋?”
柳時?易抽出折扇使勁扇了扇,顯然不願多提,“提醒你一句,扯到我作甚?”
兩人靜默一晌,誰也不願多言。
傍晚霞光斜照檀欒,容綿沐浴後換好衣裙走出房門,見父親正在劈柴,小跑過去,“爹爹,你胡子長了,我帶你去剃須。”
老酌常年的絡腮胡子,快要看不到下巴和人中了,卻總是不修邊幅,不願剃須。
“不去,不去。”
容綿挽起他?手臂,“就修一點點。”
老酌還是不同意,感覺這樣才好看。很多時?候,他?都會對著鏡子傻樂,很滿意自己的相貌和打扮。
容綿不懂父親的審美,勸了良久不見成效,隻能作罷。
今晚城中有燈會,容綿和老酌準備去湊湊熱鬨,於是提早給“客人”備好了飯菜。
將飯菜端上桌,容綿退到門邊,“那殿下慢用,我先走了。”
宋筠知?她想湊熱鬨,提醒道:“亥時?一刻要準時?回來?,還要來?我這裡點卯。”
因欽差住在驛館,宋筠不能隨意去城中走動,以?免暴露行蹤,隻能坐在屋裡當“望妻石”。
聽?出對方口%e5%90%bb裡的管教,容綿暗地裡努努鼻子,一蹦一跳地離開,才懶得?搭理?他?。
街市車水馬龍,雲髻花顏的少女們跟在長輩身?邊,走馬觀花地欣賞著排排花燈。
容綿買了兩個?糖人,分給父親一個?,“爹爹吃。”
老酌%e8%88%94了一口,恍惚道:“??有你娘做的好吃。”
容綿愣住,“爹爹?”
老酌愣頭愣腦的,都不知?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