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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妹妹平日舉動的,紀檸也沒老老實實交代,但醫生們也沒多問。

所以現在,醫生讓紀檸先出去吧。特彆是她們的主治醫師,這個主治醫生對紀檸一直很照顧,拍了拍紀檸的肩膀,知道紀檸跟小妹妹的關係還不錯,柔聲對紀檸說道,

“沒事的,相信我們。”

半個小時後,醫院八樓的方向,便傳來有人跳樓的聲音。

好在跳樓未遂,小妹妹最終被勸了下來,但整個人已經沒了什麼正常意識。紀檸聽到這個消息,還是跑出去看了,八樓公共區的窗戶旁,保安們正在驅散圍上來的外人,小妹妹被用束縛帶綁著,睜著大大的眼睛,像是個死人般,眼淚一顆顆從眼角滾落。

“敏敏啊……”

她的父母,披頭散發抱著女兒,瞬間老了不止十歲。

紀檸退回到病房中,病房她已經可以回去了。她靠在門邊,用手壓著門板,開著的窗戶風透過紗網,靜悄悄吹起白色的窗簾。

身後依舊飄蕩著嘈嘈切切錯雜談的聲音,小妹妹父母說的那些話,一根一根紮著紀檸的心臟。我們也不想這樣,我們也不想被這般對待,我們也想像正常人那樣,明亮的活在這個世界上,希望進入教室的那一瞬間,接收到的哪怕不是同學們微笑的“早上好”,隻是很淡的一個點頭,

也要比推開門那一刻,嘲笑聲瞬間撲麵而來,譏諷著“豬來了”“肥女來了——大家快跑啊——”的閒言謾罵,

讓人能有一點點活下去的信心。

可是沒人知道這種痛楚,家長們更是覺得這是小孩子之間的矯情。童言無忌,孩子去學校就是好好學習的,那些閒言碎語你不去管它彆人說久了,自然就沒興趣繼續說了啊……

但似乎,就算你不回擊不去理會,也沒有像父母說的那樣,一切都會好起來,那些言語暴力你的人,隻會感覺到欺負人的快樂,進而更加捉弄你,因為他們會覺得你不還手,你很好欺負。

小妹妹比紀檸過的苦,除了校園暴力,她比紀檸還要多出來對夢想的追隨、對學習上與家長的分歧。紀檸聽過那個小妹妹對她難過地說到過,說當年為了走藝術,她究竟跟家裡坐了多麼大的爭執,很少有家長能那麼坦然地就接受小孩去學畫畫,因為在當時的大蔥省,很多父母都會覺得,學藝術是學習不好才去走的路。

這個時候,紀檸忽然就感覺的到,自己原來也沒有那麼糟糕。

她不知道該如何去安慰那個小妹妹,可能從今天往後,她跟小妹妹也不會再有任何的聯係。但紀檸總覺得她應該去做些什麼,如果這個社會畸形的審美她們無法拉回,那就去儘所能及地能幫一個是一個吧,至少去力所能及,能說一些是一些。

躺在床上,紀檸想了好半天,最終她找出一張白紙,在上麵寫了很多她這些年來的經曆、對過去十幾年受到過的所有悲傷的絕望的事情講述,結尾處,她鼓勵小妹妹,

【你看,我掙紮了十年,現在也已經逐漸淡出曾經的痛苦,你還年輕,未來還會有無數種希望,所以一定要相信自己,任何時候都不要輕易放棄生命!】

【加油!人活著,無論多麼絕望,總會有能看到光的那麼一天。但若是你的命都沒了,那麼你連去抓住光的機會,也都全都沒了。】

【我們都會變得更好的!】

紀檸將信疊好,走出病房,找到了主治醫師。主治醫生的辦公室裡已經沒什麼吵鬨了,小妹妹和她的父母也已經交給醫院精神科其他部門。主治醫師見到紀檸過來,很平和地招呼她坐下來喝口水。

“不喝了。”紀檸搖搖頭,她還要回去收拾東西,明天就出院了。

手裡的信,交給主治醫生,

“這個,可不可以幫我給聞敏敏。”

聞敏敏,就是那個高三的小妹妹,名字如其人,也都那麼好聽。

主治醫生也沒挽留紀檸,他接過紀檸手中的信,看到信封上畫著一個不太好看但一看畫畫者已經很用心地畫了的小人,醫生一笑,將信收回到桌子下麵的抽屜中,

抬起頭,很溫和地看著紀檸。

“好,我一定會幫你交給小聞的。”

紀檸點頭說了聲“謝謝”,輕輕退到辦公室的門口邊,手握住門框上的金屬扶手,

擰了一下,就準備離開。

這時,主治醫生突然用手叩了一下桌麵,

在紀檸的身後,對著她的背影,

溫和的開口道,

“小紀。”

“……”

“你是我治療了這麼多年飲食障礙的患者中,少有的幾個、想要憑借自己的意誌,真真正正好起來的人。”

“因為這個病,說句老實話,很多人一旦陷入,可能真的就是要與之鬥爭一生一世。”

“但你很勇敢,也有著我們醫生都為之驚歎的韌性,說不吐、就真的不吐,哪怕長胖了,也看到你好多次大半夜蹲在公共區給誰打電話,哭著說自己胖了會不會難看了,”

“可你卻,沒有被打趴下,而是選擇咬著牙,大不了多運動兩下將胖了的肉運動掉。我們以為你看著自己胖了,也會像其他人那樣,跟醫生們打遊擊戰。你知道嗎其實你們打遊擊戰,我們都是看的一清二楚的……”

“所以我們所有的醫生以及護士,都覺得,你真的是一個很厲害的女孩。”

“所以……要相信自己,”

“你的未來,一定會星光萬丈!”

第73章 【番外·13】

出院那天, 天空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

徐聽眠叫了一輛車來接紀檸出院,沒有想象中的多麼情緒化,紀檸曾經以為自己會十分感慨, 以為離開醫院踏出大門那一刻, 她會有一種重獲新生的感覺。

事實卻並沒有。

似乎隻是一個很普通的午後,初夏的雨在一點一點落入路邊的泥土。

徐聽眠風塵仆仆幫紀檸往車後備箱放行李,他來的時候穿著一件休閒的黑風衣, 裡麵是條紋襯衫,看起來一點兒都不像是一個大學教授。

這讓紀檸忽然想起來,很多很多年前, 似乎也是這麼個雨天下午, 嘈嘈切切的教室, 課間裡因為下雨大家都不用去跑操,門外同學們進進出出,一側與後麵座位相連接的陽台上, 許多男生正在抱著籃球往塞滿不要作業紙的涮拖把水池裡投籃。

砰砰砰砰!

籃球不斷打在牆麵上,震動著裡裡外外的水泥牆都在掉渣渣, 紀檸的座位正好就是在靠窗戶的地方, 纖細的少女趴在寬大的桌麵上, 頭頂胳膊兩側都堆滿了上一節課用到的課本練習冊。

天氣很沉悶, 他們學校離大海很近, 出校門走不到兩百米就是第四海水浴場。海岸線上的城市從夏末過渡到秋高氣爽總會有那麼一個半個月,空氣潮濕,每天下午放學, 昏黃的天空下,都能彌漫著大團大團的海霧。

紀檸最討厭沉悶的天氣了,她穿著夏季短袖校服, 上節課物理老丁搞得課前一練又把班上絕大多數同學給折磨的頭禿掉毛,老丁頭就是這麼煩人,每次上物理課前都要來個磨人的小測驗。

縱使紀檸這種物理天天拿九十七八的優等生,都討厭這個小測驗!

紀檸抱著物理課本緩緩腦子,但是趴著卻很悶,空氣中還混合了男生們球鞋裡磨出來的臭腳丫子的味道,弄得她趴了一會兒,感覺到很不舒服,

小臉皺皺巴巴,雙眼緊閉,把頭側到另一邊去。

坐在後桌的徐聽眠,正在低著頭,看手裡的書。

紀檸聞到清香的薰衣草洗衣液的味道,知道又是從徐聽眠的校服裡散發出來的,這個男生似乎永遠都是與其他人那麼格格不入,仿佛從天上降臨的天神般,高傲地俯視眾生。

“……”

小檸檬抬了抬眼皮。

旁邊有人想從徐聽眠身後經過,都要小心翼翼問一下“男神可以稍微往前靠一下嗎?”,紀檸皺著眉頭看徐聽眠淡淡將椅子往前抬了抬,那個女生從徐大佬身後經過後,臉紅著跑去跟姐妹說“我跟男神說話了啊啊啊啊啊!”

“……”

“好熱……”紀檸突然彆過頭,睡眼朦朧的,臉上還帶著些許厭煩,

看著徐聽眠,

嘟囔道。

徐聽眠抬起頭來,什麼都沒說,隻是默默地轉了一下筆。

紀檸:“……”*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呆瓜!

說不上來什麼感覺,被徐聽眠那若視無睹的模樣給氣到。紀檸覺得自己更悶了,心裡一陣燥熱,乾脆又趴回原位置,拿著自己手中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發下來的作業紙,悠啊悠啊扇了兩下。

頭頂上的風扇也在搖。

還是好悶……

“……”

女孩拿著作業紙扇了兩下,就給拍回去原來的地方,因為似乎用試卷扇著風,心不靜,則更熱。被丟回桌麵上的試卷被天花板吱吱晃動的風扇將其又給吹起來,一下子就掉到了地上。

啪。

……

大課間的時間很長,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耳邊的聲音似乎朦朧了不少,籃球砰砰砰仿佛變成了另一個世界所發生的事情。

忽然間,一道很柔的風,從身後徐徐吹來。

在沒有人看得見的地方,少年正拿著自己的卷子,對折,胳膊支撐在桌麵,將手中的試卷,給坐在前麵趴著睡覺的女生,

一下一下,輕輕地扇著。

紀檸睡的稀巴爛,也不知道當時,究竟看不沒看到。

那個下午,最終暴雨還是褪去,十七歲的年華是那樣的光彩,在雨後彩虹下,年輕的生命都在絢爛生長。

……

……

……

紀檸站在醫院的台階上,徐聽眠收拾好行李箱,看著司機將後備箱的門關上,他將手中的雨傘舉起,走到紀檸麵前,對她伸出了手,

無名指上,戒指映出雨中的世界。

“走吧。”

是的,出院那一刻,沒有欣喜也沒有悲傷,沒有對這十年來深淵中的生活的憎惡,這些年來受過的傷,似乎也沒有那麼恨了。

一切都會隨著時間柔化,當你願意去改變那一刻,你就在一點點地改變,到最後你變成了更好的自己時,倒回頭來再看看,突然就會察覺原來你已經改變了那麼多,你在不知不覺中接受了那個曾經“認為”不太可能的自己,回想一下會覺得不可思議,但你的的確確已經改變了,

並且融入了骨子裡。

紀檸跳下台階,踩著雨,一把撲進了徐聽眠的懷裡,

“嗯,”

“回家回家呀!”

*

回到S市,紀檸簡單處理了一下這半年在醫院隔空分析的實驗室裡發來的數據,多虧實驗的前四分之三她都做的相當完美,這讓實驗後麵的四分之一做的時候,沒有任何數據上的困難以及前麵的缺陷帶來的絆腳石。他們回去後到學校放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