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早就不是那個她稍微嘟囔一聲都會將人捧在手心裡嗬護的徐聽眠了。
如今眼前這個男人,恨不得弄死她還差不多。
紀檸低著頭,本子按在大腿前的裙褶上,轉了個身,做到旁邊的沙發裡,
將本子攤在膝蓋前,
再次按開圓珠筆。
徐聽眠瞬間黑了臉,屋內空調開到23°C,但是仿佛一下子又降低了二十度。徐聽眠直起腰,盯了紀檸有那麼半把兒分鐘,
輕聲“哼”了一下,伸手掰開筆記本。
“自己回去登錄自己的教務係統賬號,看一下公共課都什麼時間上。”
“不上公共課的時候,每天早上七點半到316。”
紀檸握著筆挑了關鍵字記。
徐聽眠:“第一個學期不會給你們課題做,每天都會有老師給你們上專業課,上什麼課自己回去到學院專業培養計劃網上搜。至於選課,大學都用過教務係統選課,你要是連這個都不會,那麼天王老子來了也拯救不了你。”
“當然就算紀同學你漏選了哪些課,我也並不會覺得稀奇。”
紀檸:“……”
這真的是,每一句話,都要嘲諷她一遍。
至於麼,
嗚嗚嗚!
徐聽眠用打印機欻欻欻打印下來兩張A4紙,點了點紙麵。
紀檸還沉浸在被罵的悲傷中,沒聽到敲紙的聲音。
徐聽眠抓起那兩張在空氣中抖了兩下,語氣不耐煩道,
“過來拿啊!”
紀檸:“……”
“我?”
徐聽眠:“不然呢!我喊狗?”
紀檸:“……”
她真的好想捶死眼前這個男人啊……
紀檸哭喪著臉上前接過那兩張紙,紙麵還散發著新鮮的油墨味。
她捏著紙,回到座位上,將本子拿起來壓著紙麵,愣愣地等著小導師繼續的安排。
徐聽眠突然態度惡劣道,
“給你的東西,你連看都不看兩眼?!”
紀檸一呆,這才趕忙低下頭,將紙抽出來,翻了翻——
【2021級生科院研究生計劃培養必修性學習+選修性學習課程建議選擇列表】。
紀檸這下真的實實在在感覺到了徐聽眠對她的厭惡與瞧不起,不僅嘲諷了她腦子不好使不會用教務係統,還直接嫌棄地將自己要學那些課目都給一並打印了出來。
小姑娘手指捏著A4紙,好半天,才皺皺巴巴從嘴裡吐出兩聲感謝。
“謝、謝……”
徐聽眠冷哼了一聲,繼續對著電腦,耐著性子跟她往下說,
“上課地點全部在生科院的320,下午若有課,最後一門結束跟本科生的時間是一樣,6點10分。當然並不是每天下午會有課,但沒課的時候也不能在宿舍睡大覺。”
他說著,手指滾動鼠標鍵,在電腦上將一個早就整理好貼在桌麵的上的文件包,“嗖——”地下丟進了2021級生物工程研究生新生群,
“你們每個人都會分配一個辦公桌,作為你們三年讀研時間的辦公區。沒課的時候就來學生辦公室,”
“第一個學期,讀文獻。”
“要讀的文獻,我已經打包傳到你們新生群裡。今天是周六,下個周一開始,每個周至少三篇國內三篇國外,周五早上開文獻閱讀彙報會。”
紀檸隨手摸出手機,進入前幾天才剛加的新生群去,
果然看到一個Q/Q自帶頭像的人,往裡麵傳了一個很大的文件包。
紀檸沒想到這人就是徐聽眠,因為徐聽眠的Q/Q她是知道的,當年分手兩人互刪Q/Q後,紀檸有時還會嫌賤去搜一下徐聽眠的Q/Q,悄悄看一下他最近過的怎麼樣了,
看完後再刪除訪問痕跡。
這些年,徐聽眠一直沒不用那個Q/Q,還在裡麵發了他後來“過得相當好”的生活照。
誰特麼還能把前男友開的小號,跟入學新生群裡導師的號,聯係到一起?
腦子被驢踢了都不會把這倆八竿子都打不著的事情給想一塊!
被驢踢了腦子的紀同學合上手機,在心中歎了口氣,大概自己真的命不好,有些東西活久見都見不著的卻讓自己全給撞上了。
徐聽眠又強調了些文獻閱讀的順序,以及課題組涉及到的其他聯合老師。紀檸一個個記下來,小黃本寫滿了整整一頁。
“行了,我該說的都說完了,”下午五點半左右,徐聽眠終於合上電腦,透過兩台台式間的縫隙,看向紀檸,散漫道,
“紀同學還有什麼沒聽懂的?”
紀檸按上筆,合了本子,坐在那裡,輕輕搖了搖頭,
“沒……沒有。”
徐聽眠冷笑了一聲。
紀檸從那聲笑中聽出了“不相信”,她很想解釋自己確實都記下來了,就算沒聽懂我也可以回去好好複習八百遍全部背過,
但是她卻不敢抬頭對上徐聽眠嘲弄的目光。
大學績點列在那裡,大學學校二本的檔次也擺在那兒,考編考了四年都沒考上也都是事實,
她本身就是條鹹魚,不想努力這樣就挺好,就連考研也都是踩了狗屎運才壓著線進來的。
誰又能指望一條鹹魚說的“我很努力”是真話呢。
兩人之間在五點半那一刻,保持了一會兒詭異的沉默,徐聽眠就這麼撐著手在桌麵上,目光凝視著紀檸,紀檸垂著頭,手中的筆記本也忘記去放回到書包裡。
過了好一會兒,還是徐聽眠先不耐煩打破了沉默。
男人抬手一揮,煩躁道,
“沒什麼事,就出去吧!”
紀檸點了點頭,
將本子放入包裡。
背起小紅書包,踩著從拉開的墨綠色窗簾透入的橙色夕陽斑點,
轉身走到了門口。
“把門帶上。”
身後傳來徐聽眠冷冷的聲音。
紀檸“哦”了一聲,握著扶手擰開門,
慢吞吞地旋著身子,退了出去。
人出了門,她低著頭轉過身,麵朝著有一半已經隨慣性關上的門,想要伸出手拉住門把將門悄悄合攏。
對麵辦公室內的窗戶,卻突然吹入一陣風。
夏末的風依舊很急,夾雜著熱流,橫衝直撞,將屋內徐聽眠在書架上辦公桌前堆滿了的材料書籍吹的紙麵嘩嘩響。
衝著紀檸還沒摸到的紅木門,“咚!”地下自撞了過來。
木門“啪!”卡上縫隙,紀檸來不及後退,臉一下子跟飛過來的大門碰了個滿懷。
最外端的鼻尖瞬間紅了起來,疼到腦殼炸裂的痛楚沿著眼眶鼻子一溜煙爬滿全身,激發著儲備在淚腺裡的淚水控製不住地骨碌滾下來。
紀檸輕輕“啊”了一聲,抬起捂著撞紅了的鼻尖尖,眼淚唰唰唰往下流。
好痛啊……
她的視線被水霧隔層,目光隻能看到自己撞到的地方,還貼了張金屬焊接的牌牌,牌牌上用黑漆印著三個大字——
徐聽眠。
下麵甚至還有一串名字的拚音。
紀檸咬了一下嘴唇,因為鼻子疼麻了腦子,不受控製在心裡委屈起來,嗚嗚嗚她怎麼這麼慘啊,就連大門都在欺負她……
吱呀——
下一秒,欺負她的那扇紅色木門,突然被人從裡麵,用力扯開。
紀檸捂著鼻尖,抬頭,
就看到徐聽眠滿臉暴躁,站在她麵前。
身材頎長高大,身子周圍凝結著霜寒,╩思╩兔╩在╩線╩閱╩讀╩
居高臨下俯視著她。
第4章
紀檸淚眼汪汪地仰著頭,像隻被主人欺負哭了的小狗,十分落魄捂著頭一小隻站在南方夏末夕陽的斑點中。
徐聽眠的表情近乎惡毒,似乎“滾開”兩個字下一秒就會從他嘴裡呼之欲出。紀檸眼睛瞟了一下他身後的木門,看看門牌有沒有被自己給撞壞了啊……
“對不起鴨,我不是故意的,風吹過來那會兒,我是想把你的門給關上的……”
徐聽眠身子一側,不著痕跡從紀檸右手邊空隙穿過,
頭也不回朝著洗手間方向走去。
紀檸眼皮往下耷拉,心裡有些小難受,看著男人消失在橙紅色夕陽下走廊中的背影。
原來,都已經過去十年了。
*
周曉鵬幫紀檸將她的飯卡學生證之類的物品全部給帶領了過來,本來就在研究生院,周曉鵬是研究生院組織部的副部長。
上午紀檸吃了他四十三塊錢,晚上紀檸說什麼也要給他請回來。
S大的灌湯包在整個S市都是出了名的存在,紀檸上午來的時候,灌湯包店沒開門,下午他倆排了好長時間的隊,才買到兩份熱騰騰的小湯包。
湯包/皮/薄肉多,汁水用筷子插一下就從白白的皮兒裡冒出來。紀檸吃一盒湯包肯定是不夠的,她又去點了碗三鮮米線。
周曉鵬咬著湯包吐槽紀檸真的是太能吃了太能吃了,中午吃了那麼多晚上居然還能吃一碗大分的米線,要知道學校食堂給的量向來充足,生怕學生吃不飽。
紀檸攪弄著手裡的紅豆酸奶,把上麵厚厚一層紅豆醬給拌入白皙的酸奶中,酸奶成了酒紅色,被她用小勺子舀著塞入嘴裡。
“你從大一開始,就已經吐槽我的飯量大,這已經是第八年了。”紀檸幽幽道。
周曉鵬:“……”
鴕鳥胃的小姑娘吃完酸奶,才磨磨唧唧抱過來已經不燙的米線,一口灌湯包一口米線地吃。
周曉鵬:“所以說,你的辦公室也在316?”
小鴕鳥點了點頭。
周曉鵬同情道,“315跟316就隔了一麵牆,徐教授要是想監視你在不在辦公室,出門右拐就能看得到。
紀檸:“我知道啊……”
周曉鵬:“所以我還是很好奇,當初你倆怎麼分的手啊?感覺徐教授的確對你……反正下午站在樓梯口上看你的眼神,嗯、很凶神惡煞。”
“凶神惡煞”其實真的已經是很溫柔的形容詞了。
紀檸想了想下午徐聽眠對她的極度厭惡的語態神色,心底悄悄流出一道酸楚。她悶聲吃了一大口西紅柿,才將那些難受給壓了下去。
“你打聽那麼多乾嘛!”
“我當年都沒打聽你和你大二那個女朋友最後怎麼分的手……”
周曉鵬:“……”
兩人挺沉悶地吃完了這頓飯,走出食堂時,紀檸又去買了一大杯紅豆奶茶,周曉鵬已經不想再去吐槽他這個好朋友為什麼那麼能吃,S市的夜晚也不涼快,紀檸喝著奶茶跟周曉鵬悠逛悠逛走在校園裡,
實在是太熱了,她隨手從口袋裡摸出一張紙,展開扇風。
“那是什麼?”周曉鵬看到紙麵上“基因”兩個字,忍不住問她。
紀檸把紙一翻,兩眼打量了一圈,才發現自己居然把徐聽眠給她打印的培養計劃給用來扇風了。
“沒什麼。”紀檸呼哧呼哧扇著風,一想起徐聽眠給她打印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