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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出事。

這消息,是林騰著心腹侍衛連夜快馬知會林靖的,林靖當下臉色一白,撐著幾案猛然起身,問侍衛,“到底怎麼回事?我不是說,不要強攻,圍困便好!”

那侍衛連夜快馬,未得半刻歇息,此際嘶啞著嗓子低聲回稟,“林國公率殘兵回城,京師十三門齊閉,原也沒有猛攻,隻是,每日總也有幾場不大不小的戰事。先是林國公在城牆督戰,正有山東那裡送來的床弩,原是想出其不意,當時,許多人見林國公倒下了。大家覺著,機會難得,就此攻城時,四將軍被林公國強弓所傷。這才知道,先前林國公不過佯裝中箭,為的是誘我們上前。如今,四將軍已是不豫,我家將軍命我過來知會四老爺一聲,這事,公子心中有數方好。”

林靖此時心境,當真如水潑油煎一般,個中酸楚痛心,怕是無人能知。他長長的歎了口氣,先問,“現下京城形勢如何?”

“四公子出事,軍務已由牛將軍代掌。屬下出來時,仍是大軍圍城。”

林靖道,“你下去休息吧,我自有主張。你過來的事,不要叫人知道。”

侍衛恭謹退下。

待衛一走,林靖重重一掌擊於案上,力道之大,竟是掀翻中指的一片指甲,頓時血流不止,染紅袖袍。林靖卻是仿佛未有所覺,他的目光似是穿透層層幃帳,落向那不可豫知的未來。

草草裹傷後,林靖立刻棄車,換一匹駿馬,命大軍疾行,連夜向京城趕去。

林靖到京城時,時已是六月,難得他們找到的冰窖,徒小四便停陵在冰窖中。林靖去瞧了一回,見小牛子就守在一畔,而小牛子的臉色,若不知底裡的,隻當這是一座冰雕呢。

林靖知徒小四出事後也十分傷感,如今再見,心情更是不好。小牛子見到林靖,隻有一句話,“望林大人莫要循私方好。”

林靖眼神未有絲毫動容變化,他隻是淡淡道,“你與小四好了一場,再守他些日子吧。”小牛子則是眼中神色變幻,盯緊林靖,林靖下巴微抬,感慨道,“以後就知道,縱這樣的時候,也是難得的了。”

小牛子那血絲交織的酸澀眼眶中險些再湧出淚水來,此時,他卻是恨極林氏,隻是彆開臉去,未再與林靖相對視。

林靖接掌對京城的戰事。

林靖的到來,同時也令這風聲鶴唳的戰事如同繃緊的弓弦,仿佛不知何時,這張拉到極致的勁弓便要放出那致命一箭,點燃這最終的戰場。

林靖打仗,素以攻心為上。

他先開始大肆的向京城宣傳關外的諸多義舉,表明隻要皇帝陛下肯誅奸佞,關外軍依舊是皇帝陛下的順臣。其實,說的再好聽,基本上也就是順之者昌、逆之者亡的意思。隻是包裝的花團錦簇了些罷了。

若擱往時,林靖有的是時間同京城這一夥子慢慢耗,可現下,徒小四出事的消息瞞不住徒小三的,一旦徒小三知曉此事,若徒小能直接率兵來京城,那麼,林家十有**是保不住的,更不必提林翊了!

林靖不得不承認,饒是他自認與林翊決裂,但是,他從未想過林翊真的就死在他麵前。

不論如何,他總要保住林翊一命。

林靖直接秘密的聯係了謝國公,並且為謝國公提供了保全家族的方式:殺了陳柒寶。

不論謝家用什麼手段,林靖都需要,陳柒寶立刻去死,越快越好。

謝國公卻是有些猶豫了,若是林翊沒有射殺徒小三的胞弟,謝國公自然相信林靖此話的份量。隻是,饒謝國公也沒料到林翊忠心至此境地。據謝國公所知,徒小三可就這麼一個同母弟,尤其在徒小三連個兒子都沒有的情形下,兄弟之間的情分,自不能差了。雖然說徒小四是林翊殺的,與林靖無乾,可一樣是姓林的嫡親兄弟,保不齊徒小三以後遷怒,林靖的將來,福禍難料。

謝國公原不欲再與林靖做這樁交易,未料,林靖在信中還有一句:不然,我雖不一定能成全你。但,殺了謝家,對我而言,並非難事。

見到這一句時,謝國公心下一凜,暗罵,好個毒辣小子!

的確,林靖以後福禍難料。但,林靖在關外經營多年,自有其勢力所在。謝家則不同,謝家押寶押的太晚太遲,如今的謝家,是完全沒有辦法與林靖相抗衡的。甚至,若關外徒小三坐了江山,以後謝家要倚仗林靖的地方多了。

畢竟,謝家與徒小三雖無交情,但與林靖交情匪淺。

林靖私下相召林騰,直接與林騰道,“小四一死,以後大將軍必然要算清這筆賬的。林家,難保。”

林騰年輕的麵容亦是透出濃濃的憔悴,他道,“小叔,這總要想個法子。”

“還記得野人穀嗎?”林靖問。

林騰點頭,林靖道,“待京城出降,你立刻帶著麾下將士,把族人送到野人穀去。你不必進去,你也找不到入口,隻要把人送到野人穀就行了。之後,立刻折返回京。”

林騰唇角翕動,似要說些什麼,終是什麼都沒說。他明白,這樣的血仇,不是求情可寬赦的。縱一時寬赦,林家也會戰戰兢兢的活在帝王的一念之間。而林家,並非一人,首當其衝的便是族長一支。

安排好此事,林靖便打發林騰下去了。

第二日,林靖宣召諸將,為他們講究京師十三門的分布情況,同時,再次確認,哪個門由哪位將領負責。另外,便是進城之後,如何交接兵務之事。

因有徒小四之事,眼下,諸將謹慎,無一人敢多言。隻是,大家未免心下尋思,想著攻城的事還沒個譜,如何便說到進城納降之事了?

林靖也沒心思多解釋此事,倒是小牛子問林靖,“不知大將軍意下如何?”

林靖沉聲道,“大將軍已將京師之事交由我全權處置!”

小牛子問,“小四出事,難道大將軍沒彆的吩咐!”他明明已著人往雁門關送信。

林靖的眼睛看向小牛子,冷聲道,“眼下,沒有任何人、任何事比江山更要!就是緊換了我死在這裡,破土發喪也得進了京城再說!”

聽到那個“死”字,小牛子一瞬間的殺機頓起,林靖根本未曾放在眼裡,吩咐諸人,“今日軍令,都記牢。好了,下去吧。”

小牛子轉身離去,待得半晌,林騰悄與林靖稟道,“牛將軍打發了心腹之人去雁門關。”

林靖給了林騰一個眼色,林騰就曉得要怎麼辦了。

作者有話要說:  ps:晚安~~~~~~~~~~~~~~~

☆、第290章 戰事之二一

陳柒寶是真的後悔了。

他後悔為什麼沒有聽從林翊的意見, 林翊曾在前年、去年屢上奏章, 請朝廷出大軍平關外之亂。是陳柒寶覺著,高凡一直在北靖關那裡防禦, 北靖關當是安穩的。

如今, 高凡被殺, 北靖關叛軍被殺, 陳柒寶後悔當年輕視叛軍,養虎為患,釀成今日之禍。

陳柒寶甚至後悔,他為什麼要因為一個林靖就懷疑自己最忠心的臣子與師長——林翊。如果他派去北靖關的不是高凡,而是林翊, 依林翊之才,焉能令叛軍坐大?每慮及此,陳柒寶便悔恨不已。

他為什麼不信林翊呢?

林翊為他, 可一箭射殺徒小三胞弟。

一個林靖,又有何要緊!

今叛軍圍城,陳柒寶問計百官, 百官皆無所言,唯林翊主張, 固守京師,以待援兵。

陳柒寶還有什麼不信的, 唯有將京師安危付予林翊,如今的陳柒寶,方能安然片刻。□思□兔□網□

隻是, 他不知道,倘林翊沒有射殺徒小四,林靖或者有的是時間讓他安然。如今林靖急於進城,所以,這片刻安然,他也不打算再給陳柒寶了。

謝國公請求陛見。

陳柒寶相召。

謝國公滿麵憔悴,眼中似帶淚光,一見陳柒寶便搶地哽咽,奉上手中密報,泣道,“陛下是給那姓高的騙了啊!”

什麼叫雪上添霜?

謝國公卻是一片忠耿老臣的模樣,痛心至極,“老臣原想著,高凡手下五萬大軍,縱是為關外叛軍所敗,也不能敗得這樣快,這樣狠。原來,這姓高的,是與叛軍早有關連。陛下可知,高凡早與叛軍私通,舉凡糧草、絲綢、瓷器、藥材,甚至朝廷供給兵士的戰甲戰刀,都被他做價賣給了關外叛軍。他甚至還想,投靠叛軍,奈何昔野人穀之事,叛軍未有所忘,待此賊無所用處時,立誅此賊!倘不是有軍中逃出的忠義之士,老臣還不知老臣與陛下、與百官都為這等小人蒙蔽啊!”

謝國公說著便哭了起來,陳柒寶臉色一白,當下一口鮮血噴出。

謝國公知這是怒極攻心之兆,連忙疾呼內侍去請太醫,不顧身份上前跪地痛哭,“陛下為江山、為社稷,也要保重龍體啊!”給謝國公這一提醒江山社稷什麼的,陳柒寶沒忍住,又噴了一口血。

謝國公心說,不知你有此血性,哎,你若有此血性,到底是怎麼把江山糟蹋到這步田地的啊。

一時,內侍宣了太醫過來,太醫急令煎服參湯,陳柒寶一劑參湯服下,臉上浮現一抹潮紅,此方好了些。謝國公在陳柒寶身邊,絮絮的說了許多安慰的話,此方退下。

怕是林靖都不能預料,謝國公竟會先拿高凡之事做文章,而且,謝國公根本不必行陰詭之計,他隻要直接把高凡的麵目同陳柒寶揭開,讓陳柒寶看到自己的陰狹愚蠢,就夠陳柒寶悔恨煎熬的。謝國公之老辣陰毒,顯然已入臻境!

隻是,這一步棋,還不足以誅心。

謝國公待回府後,召來長孫謝遠相詢,“姓孔的可入宮去了?”

謝遠道,“已是入宮了。”

謝國公“唔”了一聲。

孔國公入宮,所求見者,並非陳柒寶,而是自己的閨女孔太後。

孔太後如今亦是滿麵憔悴,孔國公請孔太後摒退周圍服侍的內侍宮人,方密稟孔太後,“娘娘可知,現下圍城的是何人?”

自孔家在朝失勢,雖則陳柒寶侍孔太後恭敬如往,孔太後的麵貌仍是迅速的哀老了,這位年不過五旬的太後娘娘,此刻眼已生細紋,鬢已現銀絲。自孔家失勢,孔太後不問政務久矣,此刻卻是道,“我縱不知外頭的事,也知是林靖率大軍圍了京城。”

“正是林靖。娘娘不知道的是,外頭帶兵圍城的是林靖,咱們城裡主持戰事的,則是林靖之兄林翊。”說著,孔國公歎口氣,自袖中取出一封密信,雙手遞給孔太後,孔太後接了,打開來一目十行的看過,直到最後落款,孔太後不禁大驚,“是大赦名單!”

“是。”

孔太後麵色凜色,怒將此信擲於地上,冷聲道,“他林靖好大的膽子,他不是舉義旗,清君側嗎?如今就能擬什麼大赦名單了!”

孔國公不能將此信露於旁人,連忙俯身將信撿起,與孔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