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恣歡 九月輕歌 4304 字 6個月前

離開,心跡尚未明了。

“明白了。”他笑微微的凝視著她,“那時,隻是開始。”

“嗯。”

那麼美的開端,她卻不肯主動提及,由著他捧著她的話本子看了那麼久。

不會點破,生怕在他感情裡占上風。

他唇角上揚成愉悅的弧度,閒閒地說:“日後,不用花心思送我任何物件兒。”

話題突然跳轉,她不明所以,“嗯?”

“我已經收到了最珍貴的。”他說。

蔣徽對上他視線,綻出甜美的笑靨。

廖碧君失聲痛哭了一整夜。

沒有人規勸。

到早間,闔府的人都是昨夜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好像蔣國燾並沒回來。

蔣翰沒來內宅給長輩們請安。伯父、父親的規勸、訓/誡、命令,讓他誠惶誠恐,自知再沒彆的選擇。

父親走後,他回到自己的小院兒,在書房裡悶頭寫認錯的文章。起初出於習慣,逐字逐句地斟酌、推敲,後來回過味兒來:都到這時候了,誰會在乎你的文采?人們在乎的是字裡行間有沒有知錯、後悔、道歉的意思。

把認錯悔過的意思寫出來,沒有犯忌諱的字眼兒就成。想通這一點,書寫時便不再吃力。

一早,仔細檢查了幾遍之後,他又謄了幾篇,喚小廝分發到舊識家中、淮南書院。

認錯的文章,是給蔣徽看的,但不能直接送過去,要先讓外人看過之後告訴她。

對她那邊的交代,自然是與母親再次前去書院,當麵認錯、道歉。

真心悔過了麼?不知道。昨日起,他完全懵了。至於過錯,他自開始就知道,不然也不會費心思遮人耳目了。

小廝領命出門之後,蔣翰垂頭喪氣地去了母親房裡。

行禮問安之後,他見母親神色恍惚、雙眼紅腫,想著她定是因為自己的事挨了父親的訓斥,要是詢問,怕又要惹得她哭起來,索性隻說來意:“娘,我們得去給蔣先生賠罪,您何時帶我去?”

廖碧君卻答非所問:“你去把你外祖父、外祖母、姨母請來,我有大事請他們做主。”

蔣翰一頭霧水,小聲道,“要是為了我犯錯的事,就彆驚動他們了。昨日爹爹說了,他們一直當做不知道,不外乎是覺得我自作自受,也不想乾涉蔣家的門內事……”

“怎麼這麼多話?讓你去你就去,與你不相乾。”

“那是為了何事啊?”蔣翰沒來由地想哭,“我去了也沒用,說不出個所以然,他們不會來的。最起碼,姨母是不肯來。她不來,外祖父、外祖母就也不會來。”

廖碧君沙啞著聲音說道:“那你就告訴他們,今日不來見我的話,我就一頭碰死!”

蔣翰驚得愣住,好一會兒,他留意到服侍在室內的兩名管事媽媽、兩名丫鬟都是麵生的。她們像是什麼都沒聽到一般,神色平靜。莫不是篤定母親在與父親置氣?

他回過神來,恭聲稱是。出門後,躊躇半晌,誰都沒去找,徑自去了太夫人房裡。

太夫人是母親的親姑姑,應該能勸解母親幾句。

真把三位長輩請過來,萬一再鬨出什麼事,父親聽說之後,少不得又要歸咎於他這個惹禍的根苗,等他到了濟南府,父親不定怎麼收拾他。

父親對他,不是慈父,也不是嚴父,總是和顏悅色中透著點兒無奈或是疏離。他對父親的感情,慢慢的就隻剩了畏懼。有母親撐腰的時候,心裡有底,現在母親保不了他了,心裡真是怕得要死。

他隻想母親快些打起精神來,帶著他去見蔣徽。

見到廖書顏,蔣翰把母親的意思、言語如實複述,求老人家給他拿個主意。

廖書顏聽完,道:“讓你娘過來。她要是不來,你就跟她說,我會派幾個婆子把她綁過來。”

“……”蔣翰一陣心驚肉跳,一麵懷疑自己搬錯了救兵,一麵擔心母親要吃苦頭。

廖書顏又道:“長輩的安排,你認同麼?”

蔣翰忙道:“自然認同。”

廖書顏無聲地歎了口氣,溫聲叮囑:“你自己去找蔣先生賠禮。你娘今日起不宜出門走動,你就彆指望她了。蔣先生要是懶得見你,你便回來,等到你大伯父休沐的時候,讓他帶著你再去見她。”

第83章 痛斥/悔恨

廖碧君緩步走進門來, 默不作聲地屈膝行禮。

廖書顏對她紅腫的雙眼、慘白的麵色視而不見,也不讓她落座, 很直接地道:“翰兒到了外院,會有管事詢問他的去向, 可行的事情, 府裡會派護衛隨行;不妥的事情, 便會將他攔下,來內宅稟明你大嫂。至於你房裡的人, 就更不需說了。”

廖碧君明白過來, 自己已經被禁足了。看起來, 蔣國燾臨走的時候, 托付了姑母等人不少事情。

廖書顏道:“你的脾性,看了這些年, 我一清二楚。早在多年前, 便對你說過重話。到這會兒,我不是要阻攔你做什麼事,隻是以蔣家長輩的身份問你一句,你想做什麼?”

廖碧君神色透著些麻木不仁, “我要和離。”

“和離?”廖書顏玩味地笑了,“和離之後, 帶著嫁妝回娘家,讓你爹娘兄長再給你找個人家嫁了?若是後者, 京城大抵沒人會娶你, 低頭不見抬頭見的, 犯不上自尋那份兒尷尬。”

“我不會再嫁。”廖碧君一字一頓地說。

“不會再嫁,那麼,是讓你爹娘養活你,還是讓你兄嫂養著你?”廖書顏冷靜地給她擺事實,“這些年了,你隻有陪嫁的莊子上那點兒固定的進項,當初你爹娘給你的體己銀子早就花的差不多了吧?回到娘家,你要用他們給的田產養活自己麼?”

廖碧君的睫毛忽閃了一下,抿緊了唇。

廖書顏繼續道:“你會寫會算,卻不善經營鋪子,身邊連個伶俐勤勉的心腹都沒有。

“針線活尚可,但總不能給人做衣服、繡活變換銀錢吧?

“不出意外的話,我們這些做長輩的,都會先一步入土為安,你爹娘能照顧你多少年?

“你娘因著你二妹、程老夫人的緣故,這些年是越來越明事理了,但有一點,誰要是讓她覺得不爭氣,給家裡丟人現眼了,她那張嘴可不饒人,彌勒佛都能讓她絮煩出火氣來。

“再一個,你一心和離的話,也可以,但日後休想再見到兩個孩子。”

廖碧君失聲道:“憑什麼?那是我十月懷胎生下來的……”

“因為你教子無方。”廖書顏語聲仍是平靜無瀾,“眼前翰兒的事便是鐵證。沒你這樣一個不成器的娘,他不會淪為笑柄,連帶地讓蔣家被人說三道四。”

“……”這是廖碧君不能辯解的。

“你以為和離意味的是什麼?”廖書顏黑沉沉的眸子凝住她,“是不是以為,回去之後過的是在閨中的日子?是不是以為,你的兩個孩子還能時時與你相見?你倒是會做美夢。

“以你這個德行,若是和離回到娘家,不出一半年,便會讓爹娘心寒、兄嫂嫌棄,沒有人會願意再搭理你。實在心煩的不行了,也就把你隨意打發出去,讓你嫁到地方上。

“你不值得誰對你好。

“你根本就不知道好歹。”

末尾的話,昨夜聽到過相似的。廖碧君眼睛酸澀不已。Θ本Θ作Θ品Θ由Θ思Θ兔Θ在Θ線Θ閱Θ讀Θ網Θ友Θ整Θ理Θ上Θ傳Θ

廖書顏說起蔣國燾:“昨日,國燾也不怕丟人現眼了,把你曾輕生的事告訴我了。

“那是他的心病。

“我料想著,你要是不能如願繼續禍害他,少不得又要尋死覓活。

“那你就死,但你死之前,國燾會趕回來,他想怎麼整治你,我都不會管。”

廖碧君望著廖書顏,發現對方看著自己的眼神冷漠之至,似是在看著一個不相乾的罪人。

廖書顏諷刺地牽了牽唇,有意把話說得很重:“自幼年到如今,生過兩個兒子,犯過兩次讓人不齒的錯,其餘的年月,都在做嬌小姐、應聲蟲——你這樣的人,死了真不可惜。”

廖碧君踉蹌著後退一步,身形搖搖欲墜。

廖書顏瞧著她那個樣子,無動於衷,“在你,覺著自己就是為情生為情死的人,並引以為榮。

“今日,我便與你說道說道這情意二字。

“兩情相悅,喜結連理,隻是新生涯的開端。

“男人該有擔當,要讓結發之妻衣食無憂,要讓她不覺著矮人一截,但除此之外,他是個男人,隻要家族不曾迫害他,他便要對得起家族,與至親齊心協力地維持現狀,或是更上一層樓。

“至於女子,遵從著男主外、女主內的老話的人是絕大多數,這是本分,亦是責任。

“國燾是次子,起先斟酌著家裡的情形,自請留在家中打理庶務,讓兄長沒有後顧之憂;後來在家中實在憋悶,便入了官場,一直兢兢業業當差,熬成了五品官員,對得起所學過的文韜武略。

“你們兩個的事情,他也有錯:當初該做的是再想法子勸導你,而不是一想到你要尋死就心驚膽戰沒了主張,到末了,居然躲了出去。

“躲出去也行,走之前應該跟我或是你爹娘交個底。我們要是知道你糊塗到了那地步,怎麼樣都會防患於未然,絞儘腦汁也要拿出個章程,把你從牛角尖裡拽出來。若不能,便讓你畫出一條道來。

“但他沒有,把事情弄得不清不楚的。

“昨夜我說了這些,他也承認。他說,這件事而言,他就是個十足十的懦夫。

“至於你,我先前真以為你會做一輩子的應聲蟲——這樣其實也不錯,是無能,但不會惹禍。哪成想……是高估還是低估了你,我也不清楚。”

廖碧君知道,這隻是剛開始,更刺心的話在後頭。姑母動怒時言語有多犀利,她早就領教過了。

廖書顏慢條斯理地喝了一口茶,“我要是把責任往身上攬,便是既對不起蔣家又對不起廖家,該後悔:怎麼能對你放任自流,應該一直堅持不懈地手把手地教你為人處事之道,就算你不情願,就算你覺得在孩子麵前失了做母親的顏麵,也要讓你學會持家之道,成為國燾的賢內助。

“——可我不會。我憑什麼要為了一個看著就頭疼的人耗費心血?嫁為人/婦那一日起,你便不再是誰的孩子,該做的是儘孝,是學持家之道,而不是換一些人繼續照顧你。

“我有一個侄子、兩個侄女,你兄長和你胞妹的日子一年比一年好——你天生就是扶不起的阿鬥,我沒什麼好自責的。同理,你爹娘也沒什麼好自責的。

“犯錯也無妨,誰都是磕磕絆絆走過來的。可你犯了錯,不是反省,不是認錯,是忙著跟夫君置氣鬨和離。

“看你多有出息。”

末一句,帶著滿滿的譏誚、嘲諷。廖碧君的頭垂得更低,麵色由白轉紅。

碧君一直做不到喜怒不形於色,這是涵養工夫不到家。但在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