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恣歡 九月輕歌 4265 字 6個月前

夫人也在。一進門,她就覺得氣氛有些凝重,抬眼望去,見姑母與婆婆神色不虞,蔣夫人垂首站在一旁,滿臉羞愧之色。

她隨著緊張起來,恭恭敬敬地行禮問安。

廖書顏和二太夫人神色有所緩和,示意她落座,又喚丫鬟上茶。

廖碧君這才放鬆下來,坐了片刻,閒話幾句,便起身告退。出門時,她並不知道,蔣夫人望著她背影的眼神,透著惱火、怨懟。

等廖碧君走遠了,二太夫人啜了口茶,繼續敲打長媳:“我們早就跟你說了,國燾房裡的事,你要留心些。國燾哪一次回京來,也都會再三懇請你們夫妻兩個費心。

“可眼下呢?

“戲園子、茶樓,不論是戲還是評書,都繪聲繪色地演繹了翰兒剽竊彆人話本子一事。

“再就是,文人學子中間,出了好幾篇文采斐然措辭辛辣的文章,說的也是這件事。

“老二媳婦和翰兒蠢鈍,你怎麼也毫不知情?

“昌恩伯府的蔣翰,已經淪為了笑柄。”

語畢,她長長地歎了口氣,“恁的遲鈍,再這樣下去,豈不是要連我都不如了?”

蔣夫人的頭垂得更低,訥訥地認錯:“此事是我大意了,您與大伯母跟我說起之前,我真的一點兒風聲都沒聽到。”

“風聲不是等來的,要自己留心聽。”廖書顏和聲提點。

蔣夫人麵上唯唯諾諾,心裡卻是亂糟糟的,既氣廖碧君母子兩個是惹禍精,又埋怨自己怎麼這樣不謹慎:早在蔣翰神采奕奕又神秘兮兮地忙活話本子的事情的時候,就該心生警惕。

她越想越生氣,隻是不敢顯露出來,欠一欠身,道:“這件事,在我看,到了這地步,就不用管了吧?我記得,科舉中若是剽竊他人文章,受到的懲處很嚴重,翰兒這情形,要是到了考場上……錯了就認罰吧,吃一塹才能長一智。”

蔣家男子雖然都是做武官,卻都是文武雙全。既然曾經多年苦讀,必然對剽竊的行徑不齒——若在這件事情上包庇蔣翰……

誰愛包庇誰出頭去。若讓她為這種事四處伏低做小看人臉色……門兒都沒有。很多門第中的子弟品行都是參差不齊,有端方磊落的,也有行差踏錯的,誰也不會因為一個孩子的錯處否定一個門第。

她說完之後,沒及時得到回音兒,心就懸了起來,暗暗嘀咕道:您二位大半生都是明白事理的做派,可彆在這關頭犯糊塗啊。

她惶惑地抬眼望去,卻見兩位長輩正笑眯眯地望著自己。

“你說的對。”廖書顏這才道,“對於此事,不能顧及那些盤根錯節的裙帶關係,顧及也沒用,這與家長裡短無關。”

蔣夫人抿唇笑了,思忖之後,道:“等會兒我派人去知會伯爺一聲,既然與家長裡短無關,還是讓伯爺斟酌著辦吧。”

二太夫人笑出來,“你這個鬼機靈的,倒是會見縫插針地撂挑子。”

“我怎麼敢。”蔣夫人笑道,“今日起,定要命人把二弟妹和翰兒看緊了。您二老敲打我這一通,足夠我三五年內戰戰兢兢。”

這幾日,有幾篇文章,在書院少數學生之間來回傳閱。

朱玉看完文章當日,便去了集成班一趟,打聽清楚原委之後,險些氣得跳腳:蔣翰那廝居然敢糟蹋姐姐的心血!

當晚,他氣衝衝地寫了一篇文章,又把看過的幾篇文章謄錄出來,翌日一早,送到了兔園,第一次,沒有匿名。

這話題引發了兔園迄今以來最熱烈的討論,一來是因為這件事的本質簡直讓他們義憤填膺,二來是因為被剽竊的人是他們書院的蔣先生。

有人嗤之以鼻,有人不遺餘力地挖苦,還有一些人,以朱玉、顧沅淳為首,在這期間做起了彆的工夫。

朱玉和顧沅淳認為,蔣翰這種行徑,很可能不是初犯,說不定早就開始模仿、篡改蔣徽的詩詞文章:乍一出手便仿寫一個話本子,從情理上是有些說不通的。

於是,他們四處尋找蔣翰寫過的詩詞文章,拿到手之後,一概謄錄出來送到兔園,百十來個人一起幫忙比對,既省時又省力,且沒人會不高興。

不過三兩日光景,學生們便有了不小的收獲:蔣翰這兩年示人的一些詩、詞、文章,都引用、化用過蔣徽一些辭藻、語句,都沒有標注出處。

蔣翰落下的話柄越來越多,學生們不齒之餘,文采好的執筆諷刺,文采一般的就編打油詩,先拿到兔園,隨後送到彆的書院,亦或選出出彩的送給親友。

董飛卿、蔣徽料到了學生們會熱烈討論一陣,卻沒料到他們把蔣翰查了個底兒掉。一來二去的,蔣徽心裡的火氣全化作了喜悅:學生們對這種事深惡痛絕,來日走出書院,也絕不會犯這種錯。

這樣一想,她居然覺得這事情出的其實很好,益處超出了她的期許。

董飛卿見璀璨的笑容又回到了小妻子臉上,心緒也隨之愈發愉悅。這日策馬回家的路上,他說:“今兒到酒樓用飯,吃完飯去看戲。”

“看戲?”蔣徽多看了他兩眼,她從不認為他會有那份興致。

“嗯,看戲。”董飛卿說,“打好招呼了,到梨雲班看《風華令》。”再舍不得,話本子還是看完了,於是便想領略一下,她筆下的故事到了戲台上,會給他帶來怎樣的感觸。

“……還是算了吧?”蔣徽立時彆扭起來。

他哈哈一笑,手裡的鞭子輕輕抽在她坐騎的背上。

駿馬立時撒著歡兒地向前跑去。

同一時間,蔣夫人把廖碧君喚到了麵前,開門見山:“這幾日把你和翰兒拘在家裡,是我的意思,也是伯爺的意思。我看得出,你們心裡不痛快,但是沒法子,因為,是你們先讓一家人心裡都不痛快的。”

“……?”廖碧君惶惑地望向她。

第81章 看戲/算賬

廖碧君尚不知道外麵的風風雨雨, 是必然之事, 不論內宅外院,她與昌恩伯都吩咐過下人,要對母子兩個守口如瓶。她把話挑明:“我指的是翰兒剽竊的行徑。”

“……”廖碧君僵住,隻覺得周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莫名的, 她覺得,自己和兒子在這家中,已被當成了小醜、笑柄。

蔣夫人和聲道:“說來說去,這件事怪我,這三二年, 對你和翰兒不如以往上心了。我是想, 翰兒已到了替長輩分憂的年紀, 哪成想——”她笑了笑, 把外麵的情形言簡意賅地告知廖碧君。

廖碧君麵色蒼白,怔怔地望著她,落下淚來。

蔣夫人不由輕輕地蹙了蹙眉,“哭什麼?我這兒好言好語地跟你說話, 你哭哭啼啼的算是怎麼回事?等會兒走出門去,外人豈不是要以為我給妯娌沒臉?”

廖碧君卻是充耳不聞,訥訥地道:“好幾日了,大嫂,你怎麼都不知會我一聲?”

蔣夫人反問道:“知會你的話, 你會怎樣?求娘家給你兒子撐腰, 還是找你妹妹、妹夫在中間斡旋?”

“……大伯母也是這個意思麼?”廖碧君哽咽著問。

“沒錯。”

廖碧君, 取出帕子,擦了擦滿臉地淚痕,吸了口氣,“日後,翰兒要怎樣在人前立足?”

蔣夫人冷了臉,加重了語氣:“已到這地步,你怎麼好意思說這種話的?昔年也曾受教於葉先生的人,竟然想為兒子遮掩剽竊這般可恥的行徑?!”‖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要是彆人,我自然不會這樣。正因為翰兒是我的親骨肉,我才……”廖碧君嗚咽起來。

蔣夫人被氣得不輕,啜了一口茶,籲出一口氣,道:“這會兒,伯爺正跟翰兒說話呢。關乎子嗣的事,我們不要置喙,我喚你來,隻說你行差踏錯之處。”

廖碧君抽泣著,“我知道我錯了。”

“你錯處不少,但最關鍵的,你到這會兒都沒想明白。”蔣夫人說起蔣徽去集成班的事,“那孩子那樣做,給你們留了足夠的餘地。你們前去找她那一次,若是誠心誠意地認錯道歉,她至多是知會伯爺一聲,這事情鬨不出這麼大動靜。可你們倒好……我沒親眼瞧見,但是那孩子寫了一折子,一段評書,我去看了戲,也聽了書,真是……又是因為同在蔣家無地自容,又是為你們的態度滿腹火氣。”

廖碧君哭聲頓止,現出恍悟、懊悔之色。

蔣夫人瞧著她,又是無奈又是失望。

做妯娌這麼多年了,平時不論何事,碧君都是全然聽從她的安排。正因此,眼前這檔子事,讓她始料未及,這好幾日都窩著一股子無名火。

而到了這會兒,她心念一轉,倒覺得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了。

碧君是輕易不犯錯,一犯錯就是大錯,平時在人前的樣子,簡直比最乖巧的孩子更要讓人省心。

碧君剛嫁進蔣家的時候,與程夫人姐妹情深。然而好景不長,也不知道她怎麼寒了胞妹的心。彼時她隻知道,碧君先後兩次去見程夫人,回來時都是神色有異,隨後,太夫人發作了她,再往後,姐妹兩個便明顯地生分了。

她不好探究,隻是多年來都忘不掉。

從那之後,碧君似是打定了主意,隻悶頭過自己的日子,對於日常的迎來送往、禮尚往來的事,都是聽長輩的吩咐,或是問她的打算。

蔣翰啟蒙之後,碧君與國燾的小日子不再平寧,時不時爭執幾句。

碧君溺愛孩子,國燾看了頭疼不已,先是委婉地規勸,見不奏效,索性板起麵孔做嚴父,但是沒用:彼時國燾沒有官職,留在家中打理庶務,白日大多終日留在外院,等到晚間見到妻兒,要麼是看出母子兩個對他陽奉陰違,要麼是發現先前白忙了——一時半刻的言傳身教,在母子兩個得空就膩在一起的情形麵前,完全是白費力氣。

到了蔣翰習武剛開個頭就放棄之後,國燾看起來一切如常,但在外院時不時有克製不住火氣的情形,可見心緒十分煩躁。

這樣的時日久了,她擔心小叔子,又不好過問他房裡的事,便與伯爺說了。

伯爺轉頭去找國燾,她不知兄弟兩個說過什麼,隻知道結果是國燾去了地方上做官。

碧君是特彆依賴夫君的人,她和長輩都知道,幾次提議國燾帶著妻兒到任上,他卻總是不肯。

在國燾那邊,夫妻情分還剩幾分,也隻有他自己知道。

但是,這對夫妻是如何走到這地步的,她始終是一頭霧水——不記得他們起過嚴重的衝突。

廖碧君怯懦的語聲打斷了蔣夫人的思緒:“大嫂,眼下我該如何行事才算得穩妥?”

蔣夫人道:“什麼都不需做。國燾最遲明早就回來了,到時候,你聽他安排就是了。”

廖碧君臉色愈發蒼白,身形不自主地搖了搖。眼前人主持中饋的年頭不少了,早就養成了凡事留幾分餘地的習慣,說的是最遲明早,那麼實情應該是蔣國燾今夜便能回到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