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恣歡 九月輕歌 4304 字 6個月前

皇帝怒極反笑,“程知行若想做佞臣,唐意航率兵征戰、董飛卿一路追隨的時候,便已經做了!那期間他與朕日夜忙碌,一麵整頓兵部,從速供應軍需,一麵對前方隱瞞兵部辦事不力,百般安撫。

“百姓、將士才是帝王、臣子的根本!

“你敢再汙蔑他一句,朕就扒了你的皮!”

“朕在位這些年,最得意的不外乎兩件事,一是文曲星下凡,二是有絕世名將輔佐。”皇帝額頭的青筋直跳,“此二人,都是能夠流芳百世、往後幾百年也無人可替代的奇才。

“朕平日所思所想,是讓他們助我打造一個真正的盛世,朕恨不得每日把他們供起來,如此才對得起他們這些年的嘔心瀝血甚至舍生忘死。

“你們在想什麼?你們又是怎麼做的?!今日意圖往程知行臉上抹黑,來日是不是就要抹殺唐意航的戰功?

“若是沒有他們,朕早讓你們這等小人折騰得國破家亡了!”

語畢,皇帝抬腳,重重地踹在文睿臨心口。

文睿臨身形向後飛起,重重落地,發出低低的一聲呻.%e5%90%9f。

殿堂內的氛圍,因著帝王懾人的威儀、怒火,轉為靜寂。在場的人,大氣都不敢出。

皇帝負手而立,環顧在場眾人,沉聲道:“董誌和、文睿臨、李夫之三人誣陷忠良,其心可誅。稍後將原委曉瑜百官,將此三人押入刑部大牢,等候發落!”

眾人齊齊跪倒,高呼皇上英明。隨後,刑部尚書提起身在大理寺監牢的萬鶴年,“臣今日聽聞,萬鶴年屢次提出要見程閣老一麵,若有可能,想麵見皇上,如此,他才好推翻訴狀上的說辭,如實道出進京告狀一事的實情。”

皇帝冷笑一聲,“不過是個沽名釣譽的東西。怎麼樣的帝王、首輔,才會理會那等貨色?

“實情不過就是他被董誌和的爪牙挾持進京――此事,你好生詢問文睿臨、李夫之,不說實話的,便大刑伺候。

“至於萬鶴年,若尚有當初帶著百姓鬨事的膽色,沒有彆的企圖,告狀一事絕不會發生――能被人挾持進京,能被人帶到大理寺前,心智也被蒙蔽了不成?當日到了大堂上,他就該把實情道出。如此,便不會有這一場風波。”

刑部尚書鬆一口氣,請示道:“請皇上示下,此人該如何發落?”

“聽說他年紀不小了,大抵經不起刑罰。朝廷懶得殺這種人。”皇帝思忖片刻,吩咐道,“讓他掛著誣告首輔的告示,遊街三日,隨後遣送回祖籍。

“另外,傳朕口諭:日後萬鶴年若再出言謾罵首輔,殺無赦!”

“臣遵旨!”

這一場風波,便以董誌和顏麵儘失、鋃鐺入獄的結果得到平息。

至於如何發落董誌和,皇帝還需好生想想。

次輔犯了最不該犯的錯,讓他心寒、失望至極,但如何懲戒這個錯誤,便要拿捏好分寸了。

怒極時恨不得把董誌和千刀萬剮,但冷靜下來之後,想的便是此人多年來的功勞。

老話總說沒功勞也有苦勞,其實真就是那麼回事。

軍國大事上的很多舉措,向來是首輔提議、次輔反對。他總是心裡認可首輔,對次輔的反對頭疼不已,隻是不可對任何人說罷了。

但長遠來看,那就是他需要的局麵,讓臣子在反複爭執期間,得到比首輔最先提出的更詳儘更縝密的章程。

不得不承認,在這種事情上,董誌和付出的精力不比程詢少――挑錯,偶爾甚至是吹毛求疵,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董誌和一直都有用處。

其實,說到底,董誌和若不跟他來這麼一出,他真不會讓他離開內閣,至多是狠狠地敲打訓斥一通,讓他把次輔的位子讓給彆人幾年,退到低一些的位置,學學彆人的治家、處事之道。

偏生董誌和先沉不住氣了,認定了程詢會趁機打壓,將他逐出官場,想出了那樣險惡的對策。

董誌和怎麼會知道,程詢在廣東期間,他一直與他信件不斷,君臣兩個對很多事都是推心置腹地交了底。

在他這帝王心裡,這些年來,是程詢陪伴他走過的,數次的腥風血雨,連年的戰事天災,數次適度地調整律法,都是因為他有這樣一個最出色的首輔,才能一再化險為夷,一再在朝政上如願以償。

忙忙碌碌這些年,為的是天下百姓,為的是開創盛世――這是根本,是君臣二人無言的默契。

讓他猜忌這樣的肱骨之臣?做夢。

他儘心竭力地要做明君,那些人卻偏把他往做昏君的溝裡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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禦書房裡那一場施加在董誌和頭上的疾風驟雨,很快化為邸報,傳至京城官員府中,再傳揚至街頭巷尾。

蔣徽聽說之後,長長地透了一口氣,隨即,開始靜心斟酌,董誌和到底會落得個怎樣的下場。

就算將功補過,官職也絕對是保不住了。而若沒有董夫人入獄、董家老夫妻二人狀告董誌和那檔子事,皇帝還能給他一條辭官致仕歸隱種地的路,可那些是先一步發生的,到眼下,恐怕在地方上都已成為茶餘飯後的談資。

那麼,董誌和恐怕要經受一番牢獄之苦,隨後得個罪名,流放至貧苦之地。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

若出意外,不外乎是董誌和那些爪牙想要保住他,又出陰招險招。要是到了那等地步,皇帝恐怕會殺雞儆猴,把董誌和流放到幾千裡之外的荒山野嶺。

應該不會有那麼蠢的人吧?蔣徽想著,皇帝對叔父的信任、維護都到什麼地步了?但凡有點兒腦子的人,也不敢在這檔口往刀口上撞。

想到皇帝,蔣徽由衷生出敬仰之情。

明君並不多見,皇帝這樣的明君更不多見。少見程度,大概與師徒兩奇才一事有的比。

她曾說過,要把叔父當年的事情寫成話本子,而在今時今日,想法略有調整:要把最難能可貴的君臣二人過往諸事寫成話本子。

寫成之後,若是戲班子想改編成台上的戲,她會爽快地答應。

皇帝和叔父的事,應該讓天下百姓知道得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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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部尚書親臨大理寺監牢,將皇帝口諭傳給萬鶴年。

萬鶴年聽了,先是身形一僵,隨即神色複雜,末了竟落下了渾濁的淚。

刑部尚書冷眼看著他,“你打著清正廉潔的名號,在官場做了多年的混子。當年程閣老便看出了你沽名釣譽的本性。

“十幾年了,你不知反思、悔改,埋頭苦寫謾罵程閣老的文章,這何嘗不仍然是沽名釣譽的行徑?――對你那些文章,嗤之以鼻的有之,認可讚賞的有之。

“看你萬鶴年多厲害,連權傾朝野的程閣老都能百般詬病,而且程閣老一直知情卻不置一詞,定是心虛之故,才從沒與你打過筆墨官司――你是不是這樣想的?那些趁機起哄的小人又是不是這樣對你說的?

“蠢。活了半生,我真沒見過比你更蠢的人。

“你怎麼就不想想,隻有值得的人與事,才是朝臣願意理會的。你算個什麼東西?做了跳梁小醜多年而不自知,如今還妄想見首輔甚至皇上?”

刑部尚書哈哈地笑起來,笑聲裡皆是不屑、諷刺。

萬鶴年的身形哆嗦起來。

刑部尚書俯視著他,“眼下可好了,清官萬鶴年是不在了,隻有一個誣告首輔遊街示眾的小人。

“皇上也說了,你要是再謾罵首輔,殺無赦。這一點你務必要聽清楚、記在心裡。”語畢,走出牢門,闊步離開。

過了好半晌,萬鶴年嚎啕大哭起來。

獄卒奇怪地看著他,不知道他這一場哭,是為了名聲儘毀,還是為了被人利用卻成了笑柄的悔恨。

再一個,對首輔有無愧疚之情?――那是獄卒不會指望的。這種人,或者就是那種糊塗一輩子而且糊塗至死的人。

細數以往那些事,的確是讓人膈應到牙根兒癢癢、手也癢癢,但是,從今日起,不需要了。

這個人,已經等同於不存在了。

獄卒走過去,高聲打斷萬鶴年的哭聲,“走吧,大理寺已經安排好你遊街示眾了。過了這幾日,你就能回祖籍,我也能眼不見為淨了。”

.◎思◎兔◎在◎線◎閱◎讀◎

陳家的管事媽媽來看望陳嫣,把董誌和被關入刑部大牢的事情原原本本講述一遍。

陳嫣聽完,無聲地長長地籲出一口氣,“他終於走到了末路。實在是可喜可賀。”

管事媽媽道:“雖然您說過不用,可老爺、夫人還是想幫您周旋一番。

“在這情形下,不管是誰,都會更加嫌惡董家的人,對於此案,更會認定全都是董夫人的過錯。

“所以,您把心放寬,再等待些時日。”

陳嫣聽了,牽了牽唇,“彆人興許就如你說的那樣,認定全都是董夫人的過錯,但是,陳家人彆那樣認為才好。”

管事媽媽聽不懂,便隻是陪著笑。

陳嫣又問:“承宇近來如何?”

管事媽媽道:“很是掛念您,總想著來監牢探望,但是……老爺、夫人覺得不大好,孩子還是儘量彆來這種地方。”

“沒錯。彆讓他來,我跟他也沒什麼情分,不想見他。”陳嫣語氣淡淡的,“往後,承宇就要請爹娘費心了。”

“老爺夫人一直儘心照顧,您大可放心。”

“是,我該放心了。”陳嫣笑一笑。

轉過天來,大理寺出了一件誰也沒有料到的事情:陳嫣自儘了。

第68章 送行

陳嫣是讓陳瀚維、陳夫人又愛又恨的女兒。

她的自儘, 讓夫妻二人悲痛欲絕。

雖然隱隱覺出女兒很有些生無可戀的意思,但是打心底認為, 她走之前, 總會有些征兆,再不濟,也會跟他們道彆。

可是,她沒有。稱得上交代身後事的言語, 不過是要他們照顧承宇。

已經說了,要全力為她斡旋, 她卻不肯接受。如此絕情,對生身父母,一點點眷戀也無。

夫妻兩個雙雙病倒在床。

另一方麵,陳嫣的死,對曾鏡一案毫無影響。陳嫣是死了, 但不是死無對證, 曾交出的物證都在,人證亦沒有否認先前供詞的,再加上董誌和已經倒台, 董府亂糟糟的, 沒人顧得上董夫人。

刑部一麵按部就班地核查曾鏡一案, 一麵請示過皇帝,聯合大理寺、都察院, 審訊文睿臨、李夫之。

方默給沈安置辦了一所小小的宅院, 又雇了幾名下人照顧她。

董飛卿和蔣徽的家, 沈安雖然很喜歡,但她來京城的目的就是找方默,又不好意思長期打擾,當日便搬了過去。

蔣徽特地過去看了看,見方默準備得很周到,並不需要她幫忙添置什麼,也就放下心來。回到家裡,吩咐郭媽媽,得空就派小丫鬟送去一些養身的羹湯或食材、藥材。沈安的傷剛好,需要調理一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