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恣歡 九月輕歌 4303 字 6個月前

董佑卿告退出門後,麵上逐漸罩上了一層陰霾。

就算母親能夠安然無恙地回到董家,那麼,她和他往後要過的日子,大抵就是重複董飛卿和生母的經曆吧?

父親尚在盛年,依然能夠迎娶年紀輕輕的女子,為董家開枝散葉。

當初的董飛卿,能夠躲避開家中的紛擾、長輩的嫌棄,在程府、唐府過得快活無比,可他呢?哪裡又是他的安身之處?

父親的原配離開之際,董飛卿年歲太小,什麼都改變不了。可他不一樣,他已經長大了,但是,總結了一下已知的案情,怎麼想也改變不了母親的命運——萬一母親為了鞏固他的地位,做過糊塗事……如今是被陳嫣拖下水,日後怕就要遭到董飛卿的報複。

該怎麼辦?他陷入長久的沉思。

同一時間,在書房的董誌和,也在沉思:是指望案情峰回路轉,還是自己先一步請皇帝治罪,給自己降級甚至發落到地方為官的處置?

眼下,他能做的,實在是有限。或者說,已完全陷入被動的局麵,無從招架。

而大理寺那邊,又有形同於噩耗的消息傳來——

大理寺卿問陶城,董夫人與曾太太有無往來。

陶城說有。

大理寺卿又問,董夫人是否常年請黃大夫問診。

陶城說是,而且據他所知,處置一些棘手的下人的時候,都是夫人取出藥物命人去用了。中毒的人,大多是腸穿肚爛,淒慘至極。

大理寺卿再問他,是否知曉董夫人與曾太太合謀毒殺曾鏡的事。

陶城說不知道。

末了,大理寺卿問他:董夫人是否有機緣請到身懷絕技的高人。

陶城據實說,董夫人沒機會,但是她娘家能請到,董夫人曾派陪嫁的管事回過娘家,那管事再沒回來。再多的,他就不知道了。

至此,大理寺卿已經是做到心裡有數。

隨後,陶城說,自己另有一些不宜在大理寺說起的行差踏錯之事,要到錦衣衛所交代,懇請成全。

他哪裡是有罪行要交代,分明是怕給出這些證供之後,回到家中或董府就被滅口。大理寺卿苦笑一陣,頷首準了,繼而傳喚薛媽媽。

薛媽媽的供述,證實了董夫人給陳嫣毒藥一事屬實,命管事回娘家物色高手一事屬實——都是她親耳聽到過的。

到末了,請求與陶城相差無幾:若是不能去錦衣衛所,便請大理寺卿將她收監。她不敢再回董家。

大理寺卿想一想,命衙役把她送到錦衣衛所——在那裡過的是好是壞,便不關他的事兒了,最重要的是,人在錦衣衛眼界之中,如何都不會出意外,大理寺為何不落得清閒。

聽得案情進展到這地步,董誌和險些就再一次暴跳如雷:吩咐下去了,可他們給出的供詞,卻與他想要的大相徑庭。

他和繼室用了十幾年的人,到了這關頭,竟都不肯給予忠心、維護。

他喚來心腹,著其帶護衛去陶城、薛媽媽家中,把他們的家小帶到董府。

然而讓他失望的是,陶城、薛媽媽的親人都已在朝夕間搬離,不知所蹤。具體說來,隻是一半個時辰的事兒,兩家人等同於不翼而飛。

那就是早就有所準備了。

陳嫣已經深陷囫圇,就算心思再縝密,就算要挾陶城、薛媽媽到公堂上說違心話,也沒能力確保他們兩家人安然無恙地離開,更沒有那樣得力的人手。

促成這一切的,還能是誰?

在他怒不可遏的時候,董佑卿終於見到了董夫人。

他花費了太多心思,隻想見母親一麵,但是,一直不能走進監牢。

後來,他想到了這件事情中最大的一股力量:程閣老。

所以,他索性寫信給程詢,對所思所想、在家中所經曆的一切直言不諱,末了,唯請首輔通融,成全他看望母親的心思。

小廝當日早間把信件送到了程詢手中,入夜便得到了回話:可行。

入夜前,董佑卿做了一出裝病的戲,騙過了府中的人,到晚間,趁著監視他的護衛疏於防範的時候溜出董府,來到大理寺。

他很順利地見到了母親。程閣老言出必行——這是董佑卿第一次領略到。

董夫人見到兒子,麵目狂喜,撲上去緊緊抓住他的手,“你還好麼?這些日子在家中,有沒有受委屈?”

受委屈麼?沒有。他受到的,都是屈辱。董佑卿苦笑著,思量一番,把在家中的一切經曆告知母親。

董夫人沉默了好一陣,隨即強笑道:“他們說的固然不對,但有一點是對的——這一次,我瞧著這苗頭,是如何都得不著好了,就算能回去,也要被逐出董家,而你,會因我受到莫大的影響。最重要的是,我可能根本就走不出去了。甚至於……”

“……”董佑卿嘴角翕翕,眼神痛苦,“您是說……”他想問,彆人指證你的罪行,都是真的?

董夫人明白他的未儘之言,微微頷首,微聲道:“終歸是我行差踏錯在先。不是主謀,也是幫凶。”

董佑卿呼吸變得凝重,麵色慢慢轉為蒼白。

“不要管我了。”董夫人緊緊地握住他的手,用口型對他說,“逃吧,走吧。”

“……”董佑卿眼中沁出豆大的淚珠。

董夫人狠狠地吸進一口氣,片刻後,語聲如常:“飛卿在家裡那些年,我是怎樣待他的,你沒少看到。來日便是董家不倒,你父親再續弦,彆人對你也好不到哪兒去——那不是你的錯,是我該得的報應。”

董佑卿狠狠地皺了皺眉,彆轉臉,好一會兒才又看向母親,“娘,您對他,到底有沒有起過……”起過殺心?

董夫人對著兒子複雜之至又摻雜著不可忽視的痛苦的眼神,輕輕頷首,“有。我有。很多年,我都盼著他快些死掉。隻有他不在了,你才是承襲董家榮華的獨一無二的人。”

董佑卿激靈靈打了個寒顫。

董夫人眼神中是滿滿的虧欠,“沒有那些,便不會有當下的事。”她再度死死地握了握兒子的手,用口型對他說,“走吧,快些離開。”

轉過天來,董佑卿留下了一封信,逃離了董家。

比較奇怪的是,不知何故,董越卿也卷了手邊的金銀細軟逃走了。隻是,他沒留信件,能證明他的確是逃走的,隻有董誌和的妾室解姨娘。

解姨娘對董誌和說:“是我讓越卿逃走的。不關任何人的事兒。”

董誌和怒極反笑,道:“說說原由。”

“原由?”解姨娘冷笑,“老爺雖然以侍疾的由頭請假,在家中卻終日與幕僚說這說那,內宅出過什麼事兒,您一點兒都不知道吧?我料想著,也沒哪個下人會對你說起。”

董誌和板了臉訓斥道:“少囉嗦!說要緊的!”

解姨娘滿不在乎地笑了笑,“自從夫人進監牢之後,老太爺、老夫人每日對佑卿說什麼,您知道麼?說的都是讓他從這會兒就疏離他的生身母親,絕對不要管夫人的死活,要是管,來日連他都得不著好。所以呢,佑卿隻能收起去探監的心思,照著他們的心願,如常用功讀書。”

董誌和死死地盯住她,“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而且這也不算什麼。”解姨娘道,“佑卿現在長大了,運道算是不錯了。當初飛卿的母親離開董家之後,老太爺、老夫人跟他說的話,那才是真正的難聽,加上飛卿那時候又小,讀書不讀書的算什麼,兩個老人就想把他當撒氣的東西,整日裡放跟前兒解悶兒,幸好那孩子另有奇遇,全不需在家中受氣……”

“閉嘴!”董誌和喝道。

解姨娘卻是不以為意,輕慢地一笑,“怎麼?下人跟我說了數百回的老話兒了,還不準我跟你念叨念叨?還是說,你從來就不知道你爹娘做的那些好事?”

董誌和已被她氣得雙眼發紅,“你是活膩了不成?!”

“就是活膩了,怎樣?”解姨娘不屑地望著他,“我也不瞞你,自從夫人出事後,我就知道,董家是得不著好了。為此,我讓人時時刻刻留意著佑卿的行徑,曉得他收拾金銀細軟準備逃走,正中下懷——我早就跟越卿說定了,讓他不論如何都要離開亂七八糟的董家。”

“……”董誌和瞠目結舌,不知道自己哪裡虧欠了她,惹得她這樣厭憎董家。

解姨娘目光轉為怨毒,“女子對你來說,到底算什麼?隻是為董家開枝散葉服侍你的工具吧?我跟了你這麼多年,可曾得到過你哪怕一點兒寵愛?⑦本⑦作⑦品⑦由⑦思⑦兔⑦網⑦提⑦供⑦線⑦上⑦閱⑦讀⑦

“夫人那邊,生下佑卿之後,也是如此。

“在你心裡,隻有你的仕途。

“好啊,那你就去奔你的仕途,彆在乎家中這些事。

“我就是讓越卿隨著佑卿跑了,怎樣?你趕緊把我殺了吧,如此,便完全斷了越卿對這個家僅存的一點兒牽掛。

“把我殺了之後,切記,定要將我挫骨揚灰——我寧可再不投胎,也再不要在輪回中遇見你這般惡心下作的男人!”

董誌和跳起來,想發火,想責罵,可是,喉間泛起一股子腥甜,堵得他說不出話。下一刻,一口鮮血噴出。

第64章 日常/虐渣

下人見狀, 或是上前攙扶,或是呼喝著去請太醫。

解姨娘一直站在原地,冷眼旁觀。

董誌和沒法子出聲發落她,她也就還能得一半日清淨, 瞧著下人把他攙扶進室內, 一甩衣袖, 回往房裡。

家裡一出事, 有老太爺、老夫人在, 誰都得不著好, 她尤其如此。

三日前, 董誌和吩咐她去老夫人跟前侍疾,得到的是什麼?——老夫人神色鄙夷地斜睇著她, 說:“你算個什麼東西?我房裡也是你能進的?”

她便照實回道:“是老爺吩咐奴婢……”

“閉嘴!”老夫人斥道,“在我跟前兒, 也有你說話的餘地?”

她臉頰燒得厲害,定是滿臉通紅, 之後既不敢走, 也不敢說話, 隻是垂首站在那裡。

晾了她好半晌,老夫人才道:“給我捶捶腿。”

她低聲稱是,走過去, 蹲下`身, 儘心服侍。

老夫人卻還是在言語間拿她撒氣:“當初要你隨誌和去廣西任上, 隻是指望著你好生服侍他, 你卻跟他弄出一個庶子來。

“這麼些年,弄得人一直膈應——董家往上數,三代之內,隻出了越卿一個庶子。

“那名字最是招人嫌,‘越’卿?越過那個最不是東西的飛卿麼?我聽說,這是你求著老爺給定的?”

到這會兒,就不能不說話了,她連忙搖頭否認,“奴婢不敢。奴婢並不識得幾個字,哪裡知曉孩子名字的寓意。”

老夫人便不陰不陽地笑了,“聽你這樣說,是誌和冤枉你了?”

她輕聲辯解:“奴婢不敢,打死也不敢。”

老夫人不屑地哼了一聲,“這檔子事兒,當初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