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恣歡 九月輕歌 4323 字 6個月前

先生要開書院的事兒,姐夫也沒少跟著張羅,日後是不是也會到書院教書?”

董飛卿道:“隻是湊湊熱鬨,領個差事。”

“那就好。”朱玉眼巴巴地望著他,“我能不能也去書院讀書?”

董飛卿微不可見地蹙了蹙眉,“你去做什麼?家世擺在那兒,你又不用考取功名。”

“這話說的。”朱玉笑道,“不科考就不能多長點兒學問見識麼?再說了,你要是在書院有差事,不定何時,閣老就會過去瞧瞧你,我也能順道多瞧見閣老幾回不是?”

“……”董飛卿無語。

蔣徽莞爾而笑。

“姐姐,我說的對吧?”朱玉眼含懇求地望著她。

“聽你姐夫的。”蔣徽不需與朱玉見外,便笑著起身,“你這回過來,我也瞧出來了,沒我什麼事兒。你們說話,我失陪了。”

朱玉實誠地道:“也行。”

蔣徽笑著睨了他一眼,心說你個孩崽子,真是有了姐夫不要姐姐啊。

朱玉磨煩了董飛卿大半晌,到底是得償所願,走的時候眉飛色舞的。

晚間,唐修衡邀董飛卿到彆院說說話。蔣徽不需想也能確定,要談的定是曾鏡一案相關諸事,因此,隻是叮囑董飛卿:“早點兒回來。”

“晚不了。”董飛卿撫了撫她的頸子,大步流星出門。

蔣徽想著,修衡哥要他在彆院相見,大抵是想與他好好兒喝一場。她從不會反感這種事,覺得就算是女子,要是有投緣又都愛喝酒的人,時不時聚在一起喝幾杯,也是一樁美事。

但是,得給董飛卿備下醒酒湯。

她去了廚房,親手給他做了酸筍鯽魚湯,隨後有了下廚的興致,做了兩葷兩素,一道湯。

走出廚房,喚人擺飯,到了天井的時候,她聽到兩道腳步聲,還有友安滿帶歡喜的語聲:“夫人,夫人,大、大公子來了!”

這小子磕巴的時候,都是有喜事。蔣徽循聲望過去,就見身形頎長挺拔、俊朗之至的男子笑微微地走向她。

“哥?”蔣徽喜形於色,“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程愷之卻不搭話,徑自走到她麵前,扇柄一下下不輕不重地敲在她額頭。

“誒呦,哥!我這是腦袋,不是木魚兒!”蔣徽啼笑皆非,捂著頭彆轉身。

伴著程愷之的數落,扇柄又一下下敲在她肩頭,“你個小兔崽子,跑出去轉了那麼一大圈兒,偷偷摸摸地成親,又偷偷摸摸地回京,沒良心的事兒都讓你辦齊了!”

“我又不是故意的。”蔣徽笑著往彆處跑,“你差不多就得了,把我打傻了可怎麼辦?”

程愷之笑開來,追著她有一下沒一下地繼續打,“你什麼時候聰明過?”

兄妹兩個相見,竟是這樣的情形。友安站在一旁,現出大大的笑容。

笑鬨一陣,程愷之停了手,打量蔣徽片刻,見她氣色極佳,很有點兒容光煥發的意思,牽出鬆快的笑容。

“快進屋坐。”蔣徽笑著把他帶進廳堂,轉到東次間說話。

兄妹兩個嬉鬨的時候,郭媽媽便已準備了茶點,此刻笑%e5%90%9f%e5%90%9f奉上。

“郭媽媽,”程愷之記得她,“又來照顧這丫頭了,不放心是吧?”

郭媽媽隻是笑。

蔣徽問他:“倒是說啊,何時回來的?”

程愷之道:“下午回來的,等著我爹回府之後,請了安,就來看你們了。飛卿哥呢?”

他比董飛卿小,又比蔣徽大。

“修衡哥讓他去彆院,商量些事情。”蔣徽道,“你要不要去找他們?”

“這話說的,”程愷之道,“我來看妹妹,憑什麼追著他跑?跟你這個不省心的說說話,就挺好。”

蔣徽笑出來,這才細細地打量他。比起她離京前,他又長高了一些,現在應該和叔父一般高了,俊朗的麵容清瘦了些,膚色變成了蕎麥色,估摸著是大熱天還在外麵趕路曬的。

在她心裡,叔父性情如水,可以是微起波瀾的春日煙波,可以是冬日月光下的清澈寒溪,亦可以是掀起驚濤駭浪的深海暗流。

而愷之哥是火焰,可以恰到好處的給親友溫暖,亦可以毫不留情地將敵對之人灼傷。

“二舅爺回來沒有?”她問。

程愷之笑道:“當然回來了。聽我說了原由,加上天氣越來越熱,便痛痛快快地跟我一道回來了。隻是走走停停的,看到何處有趣,便要流連一兩日。”

蔣徽笑道:“你們可真是的,怎麼能瞞著叔父跑出去呢?叔父少不得挨祖父的訓。”

程愷之輕笑出聲,“我就是在家,他也不少挨祖父的訓,彆什麼事兒都往我身上推。”

“你可真是的。”蔣徽拿他沒法子,讓郭媽媽把飯擺到這兒,“在我這兒吃兩口吧?我做的。”

“是不是你做的,我也得在這兒蹭飯。”程愷之說,“吃完飯,還要等著飛卿哥回來。”

“求之不得。”

飯菜擺好,兄妹兩個相對而坐,邊吃邊談。

程愷之提起了曾鏡一案,問起原委。

蔣徽便把大致的情形娓娓道來。

聽到穆雪、阿錦的事,程愷之皺了皺眉,“這件事,董閣老辦得可真是太膈應人了。”

“誰說不是呢。”不論見沒見過那對母女,都會滿心唏噓。原本,她們不需要經曆那樣悲苦的經曆,可惜,穆雪曾經心儀又為了孩子背叛的人,是董誌和那樣的人。

程愷之問道:“飛卿哥是什麼態度?”

“看熱鬨罷了。”

程愷之思忖片刻,叮囑她:“眼下這檔子事兒,飛卿哥怎麼做,你就怎麼做,知不知道?這種事,必須得夫唱婦隨。你要是張羅著對董家落井下石,萬一出了顯得你沒分寸的意外,終歸是不好。有什麼打算,一定要先跟他商量。”

這完全是娘家人才會提點她的事。蔣徽用力點頭,“我記住了。”

“你啊,聰明的時候就比小狐狸少根尾巴,但凡犯起傻來,能把我嚇個半死。”程愷之的笑容無奈,又透著對妹妹獨有的那份兒寵溺,“往後可不準走了,你不在跟前兒,我做了好幾回噩夢。”

蔣徽唇畔緩緩逸出純粹又真摯的笑,“不走了。我們能讓你們放心之前,都不會出遠門了。”

“那我就踏實了。”

飯後,外麵起了風,且無悶熱之感,兄妹兩個便轉到廊間,坐在竹幾兩側的竹椅上閒談。

分彆那麼久,要說的話太多了。

戌時,董飛卿與唐修衡一道回來了——程愷之過來的事,劉全派人去給董飛卿報信,阿魏則給唐修衡報信。

走過垂花門,兩男子便聽到了兄妹兩個的笑語聲,相視一笑。

進到內院的院門,兄妹兩個察覺到他們回來,齊齊站起身來。隨即,程愷之走下抄手遊廊,快步走過去,重重地給了董飛卿一拳。

而在同時,唐修衡則給了他一拳。//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程愷之對董飛卿說:“不聲不響的就成我妹夫了?也不問問我同不同意。”

唐修衡則對程愷之說:“撒著歡兒地滿世界跑,弄得師父得空就挨訓,再有下回,看我怎麼收拾你。”

董飛卿對程愷之道:“我憑什麼問你?叔父嬸嬸都沒為這事兒說過我。”

程愷之對唐修衡道:“收拾就收拾唄,又不是沒挨過你收拾。”

蔣徽聽了,忍俊不禁。

唐修衡望向蔣徽:“解語,給我弄碗醒酒湯,今兒喝的酒太烈。”

“備下了。”蔣徽說著,走向廚房,“你們坐下說話,醒酒湯、瓜果等會兒就來。”

三名男子在院中東側的石幾前落座,談笑風生。

陳嫣每隔三日,便會有獄卒給她送來有葷有素的四菜一湯,且告訴她:“董公子、董夫人派人給你送來的。這裡邊兒的日子不好過,想開些,彆委屈自己。沒點兒力氣,過堂的時候,單是跪那麼久,你就受不來。”

陳嫣回以感激地一笑,也真沒辜負這份好意。其實,就算平日的粗茶淡飯,哪怕再不合口,她也會吃下,為的就是怕自己倒下去,再沒有針對董家的力氣。

她要是死了,一切便是死無對證。那是絕對不能發生的。

自然,她亦明白,自己能在牢中活到現在,是首輔做了妥善的安排,不然,早就被董誌和的人滅口了。

很奇怪,要在進入監牢之後,她才覺著日子比較順心了。或許是因為,推她走入監牢的,又讓她在監牢安然無恙的,都是聰明而又磊落的人,用意都擺在明麵上,懲治也好,利用也好,沒人瞞過她,最終目的,是扳倒董家那個不仁的門第。

相較於陳嫣,董夫人進入監牢之後,過得苦不堪言:就算她的處境和陳嫣一樣,她也受不了,更何況,董誌和並沒為她好生打點,每日吃的是隻有三兩筷子的青菜豆腐、攙著沙子的白飯。

案子進展到這一步,大理寺卿不允許董家的人前來探望她,是為了避免有人給她出謀劃策,或是乾脆殺了她。

這一點,她明白,憤怒的是:就算人不能來,不能使銀錢打點獄卒,給她送來飯菜、藥物麼?——她身上的傷剛見好,誰不知道?

董誌和不念多年夫妻情分,是必然的,但是,佑卿呢?他怎麼也無所舉動?難不成,也認為她是自作自受麼?

她埋怨親生兒子薄情、不孝的時候,董佑卿正站在祖父祖母近前受訓。

董老太爺說:“君子不立危牆之下,這話你總該聽過。不論你娘有沒有真的想害人、殺人,卷入了這種是非,便是平日有諸多行差踏錯之處。”他是把先前陳瀚維奏折上的話借用過來了。

董老夫人有氣無力地道:“你娘被官差帶走當日,竟與我動手,更揚言要殺了我。怎麼樣的高門貴婦,才做得出這種事?而在那件事之前,便屢屢頂撞我和你祖父。”她長長地歎息一聲,“真不知是做了什麼孽。”

董老太爺道:“你娘這樣的品行,就算這次不會獲罪,回到董家,董家也容不得她,京城官場更容不得她。她若留在董家,便會成為你父親的汙點。遲早,她是要被休棄的德行敗壞的人。你在這檔口,該做的是繼續潛心讀書,不要做無謂的事。”

這些天了,祖父祖母一直命信得過的心腹看著他,不讓他離府半步。這會兒,兩位老人對著他絮絮叨叨,為的不過是告訴他:遲早要與母親分離,所以,便該在她最狼狽的時候與她拉開距離,漠視她的安危。

那麼,這麼多年的生養之恩呢?

就算母親曾行差踏錯,卻絕對沒有對不起他的地方——他們在侃侃而談的時候,想過這些沒有?

董佑卿腹誹著,心是越來越冷,但是神色卻顯得更為恭敬,佯做思忖一陣之後,他行禮道:“祖父祖母的教誨,孫兒記下了,今日起,定當潛心讀書,不辜負祖父祖母的期許。”

董老太爺、董老夫人滿意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