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恣歡 九月輕歌 4323 字 6個月前

畫出來的它,格外地活靈活現。沒冤枉你們吧?”

蔣徽說:“這些,我要感謝你。若不是你指出,我以前都不知道。”

“單單這些,我並不能認定你們是兩情相悅。”陳嫣如實道,“直到出了珍珠手串、發箍的事情,我便可以確定,你們情根深種。”說著這兒,她笑了,好奇地望著蔣徽,“我不明白,那日你是瘋了還是傻了,也不明白,董飛卿那段日子,是瘋了還是傻了。”

蔣徽自嘲地牽了牽唇,“我犯傻、發瘋的時候從來不少。”

是的,陳嫣說的沒錯,那次,她就是有點兒瘋了、傻了的意思。

那天,蕭瑟的風中,她雇了一隻小船,泛舟湖上,去往建在湖中心的一個飯館。

飯館的招牌菜是西湖醋魚,說過的,要親口品嘗江南的美味,可以的話,不妨請教老板,細品做醋魚時的食材、配料,日後可以自己做。

離飯館越近,心緒越是低落:江南的風味小吃、名菜,就快嘗遍了,風景也是得空就看,遲早會看完。

一次次地,在心裡問:董飛卿,你怎麼還不來?再不來,我還能等多久?——挽留自己停留的理由,越來越少了。

她是想,如果他來江南,定不會隱姓埋名,消息很快就會傳遍街頭巷尾。

無望的等待中,也想過,要不要寫信詢問叔父或修衡哥,卻總是無法鼓起勇氣——那樣的話,她成什麼人了?叔父、哥哥知曉全部真相之前,會否因誤會而嫌棄她品行不端?又會不會因她而誤解他?

她倒是無所謂,可是他呢?

不能那樣做,真的不合適——到如今回頭想想,他當初應該也是那樣的心思吧?所以,也沒請叔父、哥哥幫襯。

心神恍惚著,到了湖中心。

有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女孩笑盈盈地迎她,抬手做出攙扶她上岸的姿態。

她那時不但不警覺,整個兒就跟個傻瓜一樣,伸出手去。

就在那片刻間,女孩子迅速出手,不知是怎樣練就的手法,一下就把手串的搭扣解開了,隨後虛張聲勢地低呼一聲——手串落入了水裡。

她眼睜睜地看著手串落入了水中,下一刻,想都沒想,跳入水中。

水看起來特彆清澈,她水性又不錯,想著怎樣也能找到手串的。

結果是沒有。

水看起來再清澈,敵不過水太深,到了水中,沒法子確定手串落到了何處。

浮出水麵換氣的時候,她清醒過來,也在同時發現,船家、飯館中的人都已消失不見。

那些人都被收買了,而且篤定她會凍死、淹死在水中,或是上岸之後,被困死在飯館。就算能活下來,也會染風寒,陷入病痛交加的窘境——這一點,他們真沒料錯,後來,她落下了病根兒,如果不是後來董飛卿請到了嚴道人為她調理,也就能捱三二年。

而在當時,她並沒想這麼多,隻知道要找到——那是董飛卿親手為她做的手串,她從最初就特彆喜歡,有幾年了,每日都戴在手上。

就算等他是一輩子也沒結果的事,給她點兒念想總不過分吧?

一次一次,潛入冰冷刺骨的水中。

直到天黑了,力氣用儘了。她爬到岸上,在夜風中瑟瑟發抖。

活了這些年,從沒那樣狼狽過。想想就狼狽。

那天晚間,她蜷縮著身形,在深濃的夜色中無聲地哭了。

哭了很久。

並不是因為手串的丟失,是覺得等待的路太長、太黑。

孤單地走了那麼久,心累了,不知何時就碎了。

想要的不多,再見到他之後,哪怕隻是以妹妹的身份留在他附近,便足夠。

可生涯連這點希冀都不肯成全。

傻兮兮地哭到半夜,哭不動了,拖著灌鉛似的雙腿,一路走回到住處。

很長很長的一段路,不知道是怎樣走回去的。

進門後就一頭倒在床上,昏睡過去。

翌日醒來,覺得頭疼、周身一時發冷一時發熱,隨後發現,珍珠發箍不翼而飛。

一直放在身邊珍惜著的甚至依賴著的與他的那點兒牽係,失去了,再沒有了。

她整個人陷入了極其糟糕的狀態:像是跟自己有仇似的,把身體的不適當解悶兒,不肯按照大夫的叮囑按時服藥,稍稍見好一點兒,就再不肯去抓藥。

沒盼頭了,惜命不過是讓自己受折磨的歲月更長。

能免則免吧。

她隻要做到不讓人以為是沒出息的自儘、沒被潛伏在暗中的人平白去了性命,便是能做到的最好的交代。

那期間,做好了來年春日回京的打算:要回到京城,在把自己這條小命折騰沒之前,整治丁楊、譚家、蔣家長房。

在他忽然出現在她麵前的時候,她想笑,又想哭。特彆想問他:你怎麼才來?但是自己知道,出於多年的習慣,神色必然是冷淡的,或者是麵無表情。

幾日後,兩個病秧子在茶樓定下終身大事。

在他看來,她同意的一定太過草率吧?當兒戲一般。

然而事實並不是。

應該嫁他,沒有不嫁的理由。

決定攜手之後,她意識到,自己和他都變了很多,變得更不會過日子更離經叛道了。

究其根本,應該是各自身上的病痛折磨所致。他們的心,不能清醒、沉靜,在一起過日子,她若處處計較,大抵每日都要來幾出河東獅吼;他若處處計較,大抵捱不到成親就要放棄——他沒長性,天下人皆知。這些事,可不是麵上相安無事、交談不多就能忽略的。

有時麵對著他的忍耐、包容,會很奇怪:這要換了她熟悉的董飛卿,不出三五日就會跟她分道揚鑣。

有時看著他左一出右一出,氣得心口作痛,但懶得指責。隻是想,就這樣渾渾噩噩地跟他混下去吧,有一天就過一天,哪天實在忍不了了,好合好散,誰又沒規定過成親之後就一定要攜手白頭。

說白了,誰還沒個眼瞎的時候?尤其她,眼神兒好才不正常。

幸好,成婚三兩日便陷入僵局之後,他一直沒有灰心,一直不著調但是一點一點的去探詢她的想法、態度,商量著度日。

又一次的,讓她深愛他,惜取點滴的美好。

但是,得承認,總是有點兒矯情,不肯主動對他說一聲“我喜歡你”。

不敢,也不好意思。怕他因此心裡有底,又開始沒正形地過日子,時不時把她氣得五迷三道。

日複一日的,她會控製不住地吃醋,亦無法掩飾地更依賴他。怕了,真的怕了再與他失散。

他總是讓她生氣、啼笑皆非。

可是,她深愛,離不開。

遐思間,陳嫣也出神片刻,詢問蔣徽:“你到底是從何時鐘情於他的?”

何時開始的?蔣徽一麵回想,一麵微笑道:“你到底是為何故,要那般處心積慮地折磨我與他?”

第56章

陳嫣說道:“此刻我隻能告訴你, 當初我接近他, 並不是因為鐘情他。”

“那多好。”蔣徽盈盈一笑。

陳嫣道:“前塵舊事, 翻出來的話,不過是連累無辜。與你們的一切糾葛,都因我一人而起。我知道,如今到了你們與我清算的時候。我無話可說, 靜待發落。”

蔣徽凝著陳嫣,目露欣賞之色。回京之後,遇到了那麼多事, 態度最坦蕩、務實的,隻有麵前的陳嫣。同樣的處境,彆人都在忙著討價還價, 甚至跪地求饒。^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陳嫣現出解脫之色, 審視蔣徽片刻, 綻出一抹由衷的笑, “有些事,塵埃落定時, 你會明白的。到時若有興趣, 可以當麵詢問。但現在還不是時候。”

“好。我記下了。”蔣徽問道, “董飛卿曾經收到過一封信, 字跡與他一般無二。出自何人之手?”

“秦樺。”陳嫣並不隱瞞,“我就算有心, 區區幾年光景, 也不足以深諳董飛卿筆法中的精髓。”停一停, 又道,“你們怎樣處置秦樺、袁琛,我無權過問。但是,他們的確是受我脅迫,才長期聽從吩咐,全力幫襯。”

“嗯,知道了。”

陳嫣望著蔣徽,眼中笑意更濃,“這份兒涵養,當真是極佳。你這個人,很有意思,的確是與眾不同。”

“是麼?”蔣徽笑開來,明眸熠熠生輝,如實道,“以前也並不是這樣。被你和譚家追殺算計期間,一來二去的,尋常言行之中,大多會藏起性情中的棱角。”

“你離京前,我們若相識,或許會好一些。”陳嫣語聲宛若歎息。

“好在哪兒?”

陳嫣道:“我應該不會處心積慮地算計你。折磨人的法子有的是,並不一定要用他鐘情的女子做文章。而你,該是我欽佩的那種女子。”

“謬讚了。”蔣徽一笑置之,言歸正傳,“曾鏡之死,與你有無關係?”

“你說呢?”陳嫣輕輕地笑了,“你又不是不會看風水。這宅子本就死氣沉沉的,自曾鏡死後,便是陰森森的。我倒覺得還好,隻是下人受不了。承宇大抵也不大適應。”

蔣徽想起聽說過的一件事,“你把承宇安置到彆處了?”

“對。”陳嫣說,“新宅不錯,承宇很喜歡。另外,董家送來了一萬兩銀子,我也給他了。”

“他一定想不到,風雨飄搖時,你肯善待他。”平心而論,蔣徽其實都沒想到。

“他之於我,就像是每日都會看到的一個物件兒。”陳嫣笑說,“不喜歡也不厭煩,也就犯不著在遇事時連累、遷怒。董家不同,日後——我走入絕境之前,他們要依照我的吩咐,為我辦妥種種事宜。”

蔣徽揚了揚眉。

“那是董家欠我的。”陳嫣笑說,“隻是,眼下他們尚不自知。”

蔣徽若有所思。

“以前我總是拿不準一些事,所以,總想見一見董飛卿,當麵詢問他。可他總是不肯相見,讓我愈發憎恨。”陳嫣說道,“如今你們已經結為連理,又是伉儷情深,那麼,有些話,我能不能問問你?——你若是不願當即回答,或者不能當即替他回答,唯請幾日後派人傳話告知於我。”

蔣徽抬一抬手,“說來聽聽。”

陳嫣感激地一笑,“董飛卿還會回董家麼?我的意思是,他會否回到董家,為家族賺取榮華富貴?”

“不會。”蔣徽說道。

陳嫣聽了,深凝蔣徽片刻,輕輕地籲出一口氣,神色是難以言喻的複雜,但絕沒有一絲愉悅,“明白了。”繼而沉默下去。

“一方麵而言,我要感謝你;另一方麵而言,我決不能原諒你。”蔣徽從容優雅地起身,“一事歸一事。珍重。”

“我曉得。多謝。”陳嫣說。

蔣徽款步走出寢室,來到廳堂,再轉到院中。

庭院之中,董飛卿正在等她。

回到家中,沐浴的時候,蔣徽想起陳嫣的一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