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恣歡 九月輕歌 4287 字 6個月前

酒壺,把水壺裡的酒倒進去,“吃飯吧?我快餓瘋了。”

片刻後,唐修衡說:“你先吃。”

董飛卿一麵找酒杯一麵說:“那可不行,怎麼能委屈我們唐帥吃我的剩飯?”

唐修衡在沙盤上做下兩個記號,視線才慢悠悠地轉移到董飛卿臉上。

董飛卿已笑起來。

唐修衡牽了牽唇,收回視線,繼續觀摩沙盤。

董飛卿找到酒杯,斟滿兩杯酒,轉頭對侍立一旁的小刀說道:“我做了一道魚肚煨火腿,讓夥頭軍幫忙看著,這會兒火候差不多了,你跑一趟吧。”

“魚肚煨火腿?”小刀聽了笑起來,“您可真是,什麼材料都踅摸的到。”

董飛卿也笑,“那是,我是誰啊。”

“得嘞,小的這就去。”小刀轉身出門。

董飛卿走到帥案跟前,和修衡一起看著沙盤,神色慢慢變得鄭重。

自西部轉戰此地之後,雖然戰無不勝,但兄弟二人經常被敵軍氣得五迷三道。

敵國是遊牧民族,擅長騎射、遊擊、長途奔襲。數萬精兵大規模侵略慘敗之後,敵軍退回遼闊的草原深處,修整一段時日後,便集結騎兵殺回來,用意很明顯,能找到突破口,就燒殺搶掠,找不到的話,當即撤退。

這樣凶殘狡詐的敵人,唐修衡恨得牙根兒癢癢,正因入骨的憎恨,讓他真正做到了知己知彼。而精準的預感、深諳敵軍首腦心思這兩點相加,使得他每一次都能防患於未然:一早布陣埋伏下去,敵軍鐵蹄踏入,便是他們置身修羅場之時,傷亡人數多在七成以上。

因此,敵軍殺回馬槍的人數越來越少,從起初兵分幾路相加三五萬,逐次減少至三五千。

下至將士,上至帝王,都說他料事如神,是天生的沙場奇才。

但這樣的局麵,並不能讓唐修衡滿足。他的目的是儘早結束這一場戰事。

恩師說過,戰爭的最終目的是止戰。他深以為然。

難道要一直統帥三軍留在這裡,等著敵軍來襲?要耗多久?

每一次的所謂敵軍慘敗、我軍大獲全勝背後,都有袍澤殞命、重傷於敵軍之手。有名將是愛兵如子,唐修衡是愛兵如手足,每一次戰捷之後,他在意的都是傷亡之人。再少,那也是傷亡。本不該有的傷亡。

打敗敵軍不算什麼,打服、摧毀其脊梁才是宗旨。

是以,敵軍修整期間,唐修衡和副元帥也沒閒著,設法探明草原地勢,以及敵國王室、軍隊駐紮之地。

眼下,唐修衡麵前的沙盤,就是廣闊草原的概貌。

董飛卿知道他在籌謀何事。

小刀捧著托盤返回來,除了董飛卿親手做的魚肚煨火腿,另有幾道下酒的小菜,“夥頭軍特地給元帥添了這幾樣小菜,隻盼著您能多喝幾杯。”

上一次戰事,發生在三日前,幾乎全殲五千敵軍——敵軍逃脫的人,隻有領頭將軍和近百名騎兵。而我軍傷亡人數相加,正是敵軍逃脫的人數。

換了彆的國家,早就主動請降了,但這個敵國絕不會。他們自恃是遊牧民族,自恃永遠有棲身之處,並且,有著莫名其妙的驕傲:屢屢潰不成軍的血淋淋的事實,在他們眼裡,是被施加到頭上的侮辱,所以,屢戰屢敗,卻屢敗屢戰,目的不外乎是在一次次的交鋒哪怕慘敗之中,尋找強敵的軟肋。

可他們怎麼就沒意識到,唐意航是任何人都無法打敗的。——小刀每每想起,總是這樣腹誹。

唐修衡轉去洗了把臉,坐到矮幾前,喚董飛卿:“吃飯。”

董飛卿嗯了一聲,片刻後才在唐修衡對麵的位置落座。

唐修衡舉筷,先嘗了嘗魚肚煨火腿,牽了牽唇。

“還行?”董飛卿問。

“還行。”

董飛卿唇畔逸出大大的笑容。這是他讓貼身隨從去就近的城裡淘換來的食材。

唐修衡應該是最沒架子的將帥,敵軍潰敗之後的修整期間,偶爾百無聊賴,就去夥頭軍那邊湊趣,起先是幫著給將士做飯菜,後來就找廚藝好的人學習廚藝。

董飛卿起先總是沒眼看,後來見將士因此愈發愛戴元帥,得空便也去瞧瞧。這一瞧,居然覺著挺有意思,便也跟著用心去學。一來二去的,兄弟兩個竟在軍中練出了一手好廚藝。

唐修衡曾開玩笑:“哪日你我落魄,一起開個小飯館兒。”

董飛卿當時由衷點頭,“先從小飯館兒做起,不愁沒有做成字號之日。”

小刀在一旁聽著,臉都要抽筋兒了,引得兄弟兩個哈哈大笑。

此刻,唐修衡對董飛卿端起酒杯,“皇上的密信之中,又提及封賞你之事。”

董飛卿端起酒杯,和他碰了碰,一口喝儘,隨後道:“替我婉言謝絕吧。”

唐修衡失笑,將杯中酒一飲而儘,親自斟酒,“考取功名的話,作數麼?”

董飛卿說:“當然。”

“考中之後——”

“再說。”

唐修衡沒轍地笑了笑。

董飛卿道:“哥,到時候你也跟著湊湊熱鬨吧?”

“什麼?”

“科考啊,”董飛卿笑說,“到時候你混進去,一準兒能高中。”

“那可真是閒得橫蹦了。考不中是丟人現眼,考中了是平白占用一個名額——我總不能放著武職不乾,跑去翰林院熬資曆。”唐修衡睨他一眼,“我爹不打得我眼冒金星才怪。”

董飛卿哈哈大笑,“他才舍不得,至多是把你拎到程叔父跟前,讓叔父修理你。”

唐修衡眼中有了笑意。

董飛卿繼續道:“叔父一定說,孩子閒著也是閒著,去試煉一下文采是好事。滿京都的人都知道他護短兒。”

唐修衡的笑意到了唇畔。

小刀出去一趟,回來時手裡多了一疊信件,匆匆看過之後,分成兩份,分彆送到唐修衡、董飛卿近前。

兩個人風卷殘雲地用過飯,命人把飯菜撤下,淨手之後,喝酒間隙,逐一拆開幾封信件,斂目閱讀。

這次,寫信給他們的是相同的幾個人:程家的人、開林、薇瓏和柔嘉公主。

“這小丫頭寫信給我們的時候可不多。”董飛卿修長的手指敲了敲柔嘉的信,隨手撕開信封,取出信紙,一目十行地看完,笑得手抖。

唐修衡正在看程祖父寫給自己的信,老人家寫信之前,聽說了他在一次戰事中為了保護一名參將受了輕傷的事,字裡行間皆是對他的心疼和讚許,說意航,你能不能愛惜自己一些?祖父要你毫發無傷地回來,答應我。

老人家的關愛輕柔牽動著他的心弦,他在心裡說“答應您”的時候,抬眼看到了笑成那個德行的董飛卿,問道:“怎麼了?”

董飛卿笑道:“柔嘉公主跟我說,這輩子都鬨不懂的兩件事,其一是唐意航這慢性子能成為不世出的悍將,其二就是陸開林那廝活來活去活成了沒記性的。”◆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唐修衡揚了揚眉,“開林怎麼招她了?”這些年了,說他慢性子的人不知道有多少,習慣了,說開林沒記性的人,柔嘉是頭一個。

董飛卿笑道:“說開林哥答應送給她一隻鸚鵡,她傻等了倆月,連根鸚鵡的毛都沒看著,就去問開林哥,怎麼說話不算數。開林哥反過頭來問她,什麼時候答應過這事兒了?說一定是她記錯了。”

唐修衡也跟著笑起來,“開林這日子也夠辛苦的,當差之餘,還得哄孩子。”柔嘉與薇瓏同年同月生,小他和開林八歲。

“可不就是麼。”董飛卿笑道,“等會兒你瞧瞧她寫給你的信,一準兒是讓你幫她數落開林幾句。”

唐修衡一笑。

“不過,這小孩兒除了告狀,也正兒八經地誇了咱倆一通。”董飛卿胡亂把信紙塞進信封,“但是,一看就是皇上說過的話,她搬到信裡了。”放到一邊,拿起薇瓏的信,用裁紙刀拆開,“還是看看咱們妹妹說了什麼吧。”

離京前,他把自己養的大黃狗、兩隻小貓、兩株蘭草交給薇瓏照顧,珍愛的藏書、名畫悉數送給那個小仙子一般的妹妹。

薇瓏一向把他當成兄長之一,在信裡說的一向是尋常小事,例如大狗小貓對峙,換毛時弄得哪兒都是貓毛狗毛;例如她跟花匠學了園藝,親自照顧著兩株蘭草,情形喜人;例如她跟程家嬸嬸學畫、跟雙親學造園有了哪些進步。

嬸嬸的信件,也是把微末小事娓娓道來。

他想看到的信件,正是這樣的。這能讓他確定,這些年他在意的人,並沒因為相隔黑山白水淡忘他,仍舊陪伴著他。

手中這封信,薇瓏顯得很高興,告訴他:

帝後閒來無事,來王府小坐,在花廳看到了程家嬸嬸的水墨,帝後稱讚分明是名家手筆,問明出處之後,當即帶著她去了程府,看了幾幅嬸嬸的舊作,將兩幅帶回了宮中。

到她寫信時,京都都已知曉嬸嬸的造詣,上門求畫的人越來越多,但是,絕大多數都被程叔父替嬸嬸擋了回去。

她說,飛卿哥哥,我特彆為嬸嬸高興。本來麼,嬸嬸才華橫溢,就該讓世人知曉。

董飛卿唇角不自覺地上揚。沒錯,他也是這樣想的。溫柔、美麗的嬸嬸,最擅長的從來不隻是打理區區一個府邸的家事。說起來,他和修衡哥、開林哥琢磨奇門遁甲,趕上叔父繁忙的時候,都沒少請教嬸嬸。

看完妹妹的信,他小心地收起來,用裁紙刀拆開嬸嬸的信。

嬸嬸在信中跟他說的是愷之、阿逍的事。兩個小子越來越頑劣,闖禍的時候越來越多,最近有兩次惹得各自的父親動怒,讓他們麵壁思過一整日,隨後禁足,解除禁足之前,不準習文練武,也不準給他和修衡寫信。

他又忍不住笑了。一看就知道,這是程叔父的主張。叔父整治他們,從來不會動用棍棒,卻會讓人覺得比挨幾十板子要難受百倍。

他把程叔父的信放在最後才看,因為那是需要逐字逐句斟酌的。除了他為了袍澤特彆難過寫信傾訴的時候,叔父才會跟他扯閒篇兒,不著痕跡地寬慰,大多數的信件,說的都是關乎軍務戰局,是需要他該了解並領悟的。

叔父從沒在名義上收他為學生,但是,這些年教過他的,已經太多。

唐修衡跟董飛卿一樣,恩師的信件要留到最後凝神細品,先看彆人的。

薇瓏在信中告訴他,她已經開始獨力建造涼亭、穿堂,隻是偶爾會過於計較細節,惹得雙親哭笑不得,說不知道她這是精益求精還是吹毛求疵。

她說我也覺得不好,在改了,隻要建成的東西夠結實、好看,微小的細節都儘量少計較。

隨後,又談及北地的天氣,說:“我看過地域治,問過長輩,知道那邊到了冬日是真正的天寒地凍。我和娘親、嬸嬸一起給你們做了幾套禦寒的衣物,不知何時能送到你們手裡。

“意航哥哥,你千萬要照顧好自己,也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