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恣歡 九月輕歌 4428 字 6個月前

,“病重的人,能有幾個不消沉?”

她將信將疑,剛要反駁,他已問道:

“你呢?”出聲時,握住她的手,手勢翻轉,手指搭上脈搏。

她意外,但是沒動。他不想說如今情形因何而起,很明顯了,那麼,她就不追問。

沉了片刻,他追問:“怎麼回事?”

“入冬的時候,不小心掉水裡了。”她說,“沒好利落,容易發熱。沒事,不會過病氣給你。”

“我問的是過不過病氣的事兒?”他抬眼看住她,視線鋒利,下巴抽緊。

她不以為意。

他又問:“掉水裡之後,泡了多久?”

如他一樣,她也不想細說現狀因何而起,微微一笑,岔開話題,“什麼時候學的醫術?改行做大夫了?”

他牽了牽唇,“有一陣想學針灸,到半路改學了歪門邪道。把脈還行,不敢開方子。”

“原來如此。”她莞爾,“我已經抓了藥,沒大礙。”

他起身下地,“你睡這兒。”自己則走向躺椅。

她問:“真好了?”

“嗯。活過來了。”

她就沒說什麼,吹熄了蠟燭,默默地歇下,過了好一陣子,輕聲問道:“哥,你什麼時候走?”

他反問:“你覺得呢?是不是想我明日就走?”

“嗯。”她放平身形,頭枕著雙臂,“真有弟兄陪你在這邊,是吧?”

“是。怎麼?”

“沒怎麼。有人照顧你,心安些。”她無聲地笑了笑。身邊有朋友,便不孤單,不孤獨。就算他再消沉,也遲早會渡過去。

沉了好一會兒,董飛卿問她:“你在外麵,有沒有結識投緣之人?”

“……沒有。沒必要。”她說,“又沒有誰可以跟著我四處走。”

“跟小時候一樣,不定何時就讓我覺著話不中聽。”董飛卿語聲和緩,“但是,又沒法子反駁。”

她望向躺椅那邊,笑了笑,“不提那些。”那些,都過去了,不會有了。

董飛卿沉默下去,過了好久才說:“明日帶你出去轉轉。”

“嗯?”她意外,不是說明日就走麼?

“明日就走是你想的,不是我的打算。”頓一頓,他問,“行麼?”

“……行。”她把手臂收回,摸了摸自己發熱的額頭,承認是自己腦子不夠用,會錯了意。

“能走動麼?”

她嘴角抽搐一下,他個半死不活的人都能帶人出去玩兒,她怎麼就不能走動了?翻個身,她說:“問的真多餘。”

他低低地笑,“安心睡一覺。彆的事有我。”

“好。”她翻個身,被子一半蓋在身上,一半抱在懷裡,沒過多久,沉沉入睡。疲憊的日子已久,難得有可以放鬆心神的機會,她不會錯過。

翌日,她是被董飛卿喚醒的。

他數落她:“懶貓,起來吃飯。”

她睜開眼睛,對上他神清氣爽的容顏,一時愣怔:這是昨日那個在床上挺屍的人?

“快點兒。”他拍著她額頭,笑容溫和,“熱騰騰的包子、米粥,剛在門外買回來的。”

“哦。”她懵懂地揉了揉眼,“這就起。”每日早中晚,都會有走街串巷的小販售賣早點、瓜果、熟食等等。她平時早晚兩餐飯,也都是在門口買回。

匆匆洗漱,換了一襲半新不舊的道袍,她走到堂屋,坐在矮幾前,和他一起吃飯。

吃完飯,他問她想去何處。

她說想去就近的名寺。

他遲疑,“寺廟建在半山腰,山路陡峭。我是真沒事了,你能行?”

“附近我沒去過的地方,隻有這一處。我可以的。”

他說那就行,隨即,從藥瓶裡倒出一粒藥丸,遞給她,“對你這病症也有益處。”

她猶豫一下,當著他的麵兒服下。

於是,出門雇了車馬,到了山腳下,沿著陡峭的山路向上。

他一直走在她前麵,偶爾頓足,回望落後幾步的她。

她每次都是回以一笑。

冬日的江南,也是處處都美,但是比起煙花三月,詩情畫意總會消減幾分。是以,中途並沒駐足於何處。

到了寺院,兩人一起送了些香火錢,漫步在偌大的寺院之中。

寺中的鐘聲、祥和、平寧,都能讓紅塵之內的她在當時變得平靜、隨和。

午間,二人討了齋飯,吃得津津有味。

離開的時候,天色已晚。

他仍是走在前麵。

她腳步慢慢變得遲滯。

或許是心神在極度緊繃之後的全然放鬆引起,享受完愜意的流連在向往之地的愜意,歸去途中,倦意襲來。

又或許,是心神放鬆之後,病情就變得強勢。舊疾引起的在體內流竄的那股子忽冷忽熱,下山期間,讓她頭腦昏昏沉沉。

他曾兩次駐足,回眸望向她。

她俱是回以微笑,儘量快一些往下走,可是過不了片刻,幾乎滲透到骨頭縫裡的疲憊,就會讓她懶得舉步。

天黑了,仍有行人散落在山路上。她想,這種人,才是誠心拜佛的吧?一早來,遲暮歸。不似她,隻是來求一日清寧、安穩。

走在前麵的他再一次停下腳步,一手向後伸出,對她勾一勾手,“來,背著。”

第23章 婚前(4)

023 婚前(4)

這一次,她選擇識時務,接受他的好意。

路上,伏在他堅實溫暖的背上,她睡著了。醒來時,月明星稀,已在平坦寬闊的路上,離山已遠。

她說我可以自己走了。

董飛卿便由著她跳下地。回往住處的路上,在路邊攤各吃了一碗陽春麵。他取出藥瓶,讓她再服一粒丹藥。

她問是哪位高人給他的,他說是聖手嚴道人。

她釋然。回到住處,倒頭就睡,夜半醒來,覺得周身鬆快許多。

隨後兩日,董飛卿帶她去了一些有趣的地方。並不怎麼說話,他照顧她的時候居多。

再一日,他們相對坐在茶樓,他凝視她片刻,說:“要不然,你跟著我過吧?”

過了一盞茶的工夫,她說好。

當晚,他讓她辭掉眼前的差事,隨他去彆處。

她不同意,“有人要害我,我得留在這兒,等機會抓住元凶。”

他失笑,“不管誰要害你,不論你去哪兒,都會追蹤。我倒是沒聽說過,被害的人要老老實實留在一個地方,等著居心叵測的人出手。”

她解釋道,“到了彆處,人生地不熟的,防範起來,難免有疏漏之處。”

他挑眉,“到了彆處,你仇家也是人生地不熟。而且,你把我當擺設了吧?”

她斟酌片刻,笑了,“你知道就好——我或許會給你帶來凶險。”

“我也是。”他說。

她說那好,我辭掉差事,跟你走。

翌日,他們走水路去了揚州。黎明時登岸,方默派兩個鏢頭來接。

他要把彼此隨身攜帶的行李交給鏢頭,見她不肯,解釋道:“都是我信得過的人。東西交給他們,比我們隨身帶著還穩妥。我們四處轉轉,晚間就能跟他們碰麵。”

她這才同意,隻留了幾塊碎銀子帶在身上。至於在何處與方默碰麵,也沒問。

下午,她隨他走在繁華熱鬨的街頭,有一次,把前麵的他忘了,信步走進一間繡品鋪子。

他折回來找到她的時候,黑著臉說,要是真走散了,我可不找你。

她橫了他一眼,說要是走散了,就是無緣,我怎麼那麼缺你找我。

他瞪著她,磨了磨牙。

說是這麼說,再往前走,他回頭的次數多了。

經過一間裁縫鋪,他帶她一起走進去,對著現成的衣服看了一陣子,選了一件淡紫色絨麵鬥篷,給她罩在身上,係上係帶。

她說不用,我不冷。

他說我覺得你冷,老實穿著。↙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鬥篷很厚實,不消片刻,她就覺得暖烘烘的。

那天,到末了,他們還是走散了。

先是下起了大雪,這情形在南方少見,行人毫無避雪之意,反倒滿心歡喜地觀賞雪景。

她也很久不曾好好兒看一場雪了,在街邊駐足,伸出手去,接住一片片無聲飄落的雪花,看著它在掌心融化。

隨後,有官員經過,衙役鳴鑼開道,百姓自是紛紛到長街兩旁避讓。

她回過神來,舉目四顧,視線範圍之內,尋不到他英俊的容顏。

有衙役騎快馬趕至,向坐在八抬大轎中的官員稟明要事。

官員停留了多時。

她走在人群之中,循著他先前行走的方向尋找。

找不到。

怎麼都找不到。

雪越來越大,地麵鋪上一層銀白,又被人們的足跡踏成泥濘。

官員總算走了,人群匆匆散開。

她來回走在走過的幾條街上,所經過的任何一個店鋪都沒錯失,走進去查看、詢問。

沒有。都沒有他。

天黑了。她累了。到這時才後悔,為何不問他要在何處與方默碰麵。

“要是走散了,我可不找你。”到這時,想起他下午說過的話。

她裹著鬥篷,在大雪中站了好一陣,隨後遲滯地舉步,去往碼頭。

如果是失散,那她就回到原點,等他。

在揚州屬於他們的原點,隻有登岸的碼頭。

如果是無緣,那麼……她隨緣。

到了雪色蒼茫、水麵靜寂的碼頭,已是深夜。

她站立很久,才發覺飛雪已經浸透肩頭衣衫,也浸濕了頭發,伸手一摸,觸?感冰涼。而額頭在發熱,骨子裡卻流竄著寒氣。

在這檔口,犯病了。特彆特彆難受。

夜間也有客船抵岸。她實在是站不住了,攔住一個穿戴尋常的人,取出一塊碎銀子,指一指他身上的鬥篷。

那人會意,眉開眼笑地接過銀兩,解下鬥篷。

她把鬥篷疊起來,放在岸邊一塊石頭上,然後坐在上麵,托著腮,望著折回來的那條路。

黎明時分,雪停了,有船隻泊岸,一個麵容狡詐的中年人瞥見她,走到麵前問東問西。

她沒力氣理會,不說話。

那人的笑容漸漸變得猥瑣,說的話大抵也是越來越下流。她意識有些恍惚了,知道對方在說話,卻不知道在說什麼。

她想,過一陣再把這人扔水裡去吧——橫豎也是傻坐在這兒,他說話總算是有個動靜,比沒有好。

然後,疾馳的馬蹄聲傳來。

很奇怪的,她聽到了,循聲望過去的時候,董飛卿已在不遠處跳下馬,大步流星而來。

他到了她麵前,一把拉起她。

中年人大抵以為遇到了同類,一本正經地數落董飛卿。

董飛卿一腳把那人踹到了水裡,隨後,握住她的手,走向駿馬停留之處。

他力氣很大,溫暖的手掌箍得她骨節生疼。

到了駿馬跟前,他扯掉她身上的鬥篷,隨手扔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