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恣歡 九月輕歌 4330 字 6個月前

的陽光下,蔣徽那如妖似仙的容顏,激靈靈打了個寒顫。

屋漏偏逢連夜雨:昨夜,譚家長子譚孝文不顧長姐屍骨未寒,匆匆離開家門,半路把隨從一個個打發回府,不知隻身去了何處。最重要的是,到上午仍未回來。

“我可什麼都乾得出來。”——董飛卿語氣森寒地說的這句話,在譚振亨心頭回響。

他額頭上冷汗涔涔,焦慮地來回踱步,喚管家撒出人手去找。

想去問問董飛卿,是否知曉他兒子的下落,念頭一起便打消:一絲與董飛卿相關的憑據都沒有,平白上門詢問,定然又是自取其辱。

傷心、懼怕、煩躁到了極點,他心頭無名火起,遷怒到了蔣家、董家頭上。

是他們,養育出了蔣徽、董飛卿這般離經叛道的人,帶給了譚家接連不斷的災難。

董家,他惹不起,收拾蔣家長房,卻是不在話下。

他喚來幾名管事,冷聲吩咐:“所有與蔣家長房相關的營生,都該出手了。三日內,我要他們傾家蕩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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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默如約而至,帶來了五十匹綾羅綢緞。

董飛卿訝然,“唱哪出呢?”

蔣徽一頭霧水。這樣的禮品,分量忒重了些。綾羅綢緞少則幾兩銀子一匹,多則十幾兩一匹——稍稍一算,方默帶來的,少說也值二三百兩。

方默笑著解釋:“我先前真是要空手上門。

“今兒一大早去一家討債,那廝欠我們家小一千兩,但眼前實在周轉不開,說要麼讓我三個月之後再來,要麼就讓我去他開的綢緞莊選些抵債的料子,都不答應的話,他隻能當著我的麵兒一脖子吊死。

“我家裡現在能周轉開了,且有點兒餘錢。我去綢緞莊看了看,都是上乘質地,就讓他用料子抵債。這些給你們,餘下的都送回家裡了。

“要還禮也容易,嫂子得空就給我寫個扇麵兒——家母讀過些詩書,這幾年打心底欽佩的才女,隻你一個。噯,這事兒我可跟你說過好幾回了。”

董飛卿、蔣徽釋然一笑。

蔣徽笑道:“這容易。我手頭恰好存著兩個扇麵兒,送長輩應該合適,你選一個就是。”

方默笑問:“要是我看著都不錯,怎麼辦?”

蔣徽爽快地道:“都送令堂就是了。”說著擺一擺手,“得了,你也不用瞧了,一並拿走。”

方默哈哈大笑,拱了拱手,“先謝過了。這次倒是我占了便宜。”

才女蔣徽的筆墨,是不少人願意花費心力尋找、收藏的,自她離京杳無音訊之後,字、畫的價格一再上漲,大幅畫作,價值千金。

董飛卿亦如此。

隻是,兩人都是寧可賣苦力也不肯變賣筆墨,人們能遍尋到手的,隻有他們的舊作。

至於蔣徽和方默,早在成親之前就通過董飛卿相識了,都有爽朗、風趣的一麵,加上董飛卿的緣故,算得熟稔。

也正因此,先前出借銀兩的事情原委,董飛卿沒有及時告知蔣徽,不想她遷怒方默。

方默手頭有不少事情,便沒久留,敘談一陣,起身道辭。

郭媽媽將找出來的扇麵兒交給方默的隨從。

董飛卿和蔣徽相形送他。

到了門外,方默上馬,望著站在石階上的夫妻二人,“看起來,都比以前好了很多。”

已經成親的人,過得到底好不好,要看他或她在家裡的狀態,尤其是夫妻兩個站在一起的情形。都是喜怒不形於色的人,若在外麵相見,任誰也瞧不出什麼。

夫妻兩個都隻是一笑。

方默逸出心安的笑,揚鞭而去。

郭媽媽卻將他那句話聽到了心裡。

下午,董飛卿邀請程詢在一間茶樓相見,未時出門。

一起收拾小書房的時候,郭媽媽提起上午生出的疑問:“什麼叫好了很多?以前你們過得很不好麼?”頓一頓,又道,“聽你先前話裡的意思,你們手頭不是都不缺銀錢麼?”

“有積蓄就是過得好?”蔣徽失笑。

郭媽媽憂心忡忡地追問:“那你們當時到底是怎樣的情形?”

怎樣的情形?蔣徽一麵整理書架,一麵回想。

重逢之初,麵對麵定下親事之前,他與她的情形,可不是不好二字能道儘的。

第20章 婚前(1)

020 婚前(1)

郭媽媽一直眼巴巴地等著。

“……也沒什麼,”沉%e5%90%9f多時,蔣徽說,“隻是都不大高興。”

郭媽媽無奈,“總要有個由頭吧?”

“我不高興還需要由頭?”蔣徽笑道,“他就更彆提了,本來就是風一陣雨一陣的。”她擺了擺手,“不說這些了,我忙點兒正事。”

郭媽媽見她不欲多談,便不勉強。

蔣徽在小書房裡忙碌了好一陣。

她親手做了三個賬冊,一本留為己用,記錄、清算出這幾日的進項、開銷;一本給劉全,讓他管著前麵的大事小情和賬目;一本給郭媽媽,讓她管著內院諸事及賬目。

隨後,取出三百兩的銀票交給劉全,內外收支都走這筆銀兩的賬,每月初向她報賬。

家不論大小,都得有個章程,賬目更要清清楚楚。

劉全和郭媽媽都高高興興地領了差事。蔣徽若不正式安排下來,他們平日當差多有不便。

末了,蔣徽取出一百兩的銀票,喚友安去換成現銀:“十二個五兩的銀元寶,餘下的四十兩,三十兩換成碎銀,十兩換成銅錢。”

友安不明所以,卻是二話不說應下,匆匆出門,很快回來交差。

蔣徽把他和劉全、郭媽媽一起喚到麵前,各賞了二十兩銀子,和聲道:“公子拿回了一筆銀錢,一半年之內不需擔心衣食起居。

“你們因著公子或我的緣故,比起風光之時,處境可謂一落千丈。

“家裡如今的情形,你們也知道,我們給不起你們以前當差時的月例。

“如今剛安頓下來,我與公子成婚也沒多久,這些銀子既是讓你們沾沾喜氣,亦是請你們體恤,往後家中諸事,你們多費心。門戶再小,凡事也不能敷衍。

“這些銀兩,是讓你們手頭有點兒餘錢,最起碼近期不會過於拮據。往後若遇到難處,隻管與我直說。”

末了,她語氣輕快,“今日隻管爽快地收下這二十兩,到領月例的時候,可不準嫌少。”

劉全、友安是董飛卿的心腹,不是她的。她對這兩個不可或缺的人,理應有個相宜的態度。帶上郭媽媽,則是讓兩個人明白她對奶娘的看重。

三個人聽明白她的用意,俱是會心一笑,痛痛快快地接了銀子,行禮道謝。他們對董飛卿或蔣徽,不是尋常的主仆情分,有沒有這筆豐厚的賞銀,都會如以往一般儘心當差,但是蔣徽這般開誠布公的做派,讓他們心裡特彆受用。

接下來,蔣徽賞了灶上的兩個人各三百文,小廝、小丫鬟各賞了二百文。說白了,是收買人心,也是安撫人心,目的隻是讓他們儘心當差。

對這些人,她必須依照現狀打賞。出手就是一兩個銀錁子,那是富貴門庭中的人們的慣例,對如今的她而言,那叫敗家。

董飛卿回來後,聽她說了這些事,挺讚成的,轉而問她:“打算去看望誰麼?”

蔣徽搖頭,“不去。誰都不看。”

不論與誰,不論情分是否如舊,登門拜訪的話,說不定會給對方帶來是非困擾。沒必要。當然,誰前來家中做客的話,她歡迎之至。

董飛卿與她的心思相同,頷首一笑,又問:“帶你出門玩兒幾天?”

蔣徽欣然點頭,“好啊。”

生長於京城,但她很少有隨心所欲遊玩的機會。⑧思⑧兔⑧在⑧線⑧閱⑧讀⑧

董飛卿與她正相反,從小到大,隻要有空就四處轉,有名、有趣的地方,少有他不知道的。

“明日先到最熱鬨的幾條街轉轉,”蔣徽說,“瞧瞧有什麼變化。另外,淘換點兒零碎物件兒。”

董飛卿說好,翌日,他真就隨著她在街上轉了一整日。

擾攘的街頭,大多數時候,她走在前麵,他落後一段,偶爾,走到行人車馬較少的路段,兩個人會並肩而行。

她穿著深衣,頭發仍是如男子一般利落地束起,腳上一雙薄底小靴子——這是她覺得最舒服的裝扮。

她時不時走進古董、紙筆、香露鋪子,或在小攤前駐足,興致勃勃地觀看鋪子裡、攤位上的各色物件兒。

他沒什麼興趣,但也沒有不耐煩,總是默不作聲地站在她身側,聽著她與夥計、攤主說話。

半日下來,她什麼都沒買,董飛卿也沒數落她。看得出,她意在打聽京城如今的行情,和彆處比較一下。

午間,董飛卿帶她去了一家邯鄲人開的飯館,點了招牌菜紅燒骨酥魚、清蒸肉沫蛋和淡菜蝦子湯。

“這兒隻有這三樣做得好。”他跟她解釋,“如果和以前一樣的話。”

蔣徽的大眼睛微眯,“骨酥魚真做得好的話,隻點這一道就行。”她最愛吃的就是骨酥魚,他帶她來這裡,算是歪打正著,合了她心思。

飯館並沒變——他記得的這三樣,做得極佳。

大快朵頤之後,蔣徽說:“以後還要來。”

董飛卿莞爾,覺得她笑得像隻心滿意足的小貓。

下午,情形與上午大同小異。

傍晚,蔣徽走進一間古董鋪子。鋪子是一棟二層小樓,江南人開的,裡麵的格局,竟與她在江南當差的鋪子相仿。

她走進去之後,便有些恍惚,在一樓轉了一圈兒,對殷勤招呼自己的夥計視若無睹。

夥計並無尷尬、失望之色,建議她到二樓看看。

她總算聽到了耳裡,點一點頭,步上樓梯的時候,回眸望去。

董飛卿閒閒地走進門來,腳步稍稍一滯,望向櫃台方向。

這片刻之間,他與重逢當日的他身影重合——

那天一大早,老板派人傳話:翌日一早得空,要過來查賬。比起以往查賬的日子,提前了十來天。掌櫃毫無準備,瞧著沒理出脈絡的賬目欲哭無淚,看到她,雙眼放光,當即賞了二兩銀子,讓她暫且擱下手頭的事,一日內把賬目梳理清楚。

她無所謂,收下賞銀,站在櫃台後翻賬冊、打算盤。有客人進來,自有夥計應承。

到傍晚,江南的斜陽晚照、綺麗霞光無聲入室。

做好賬麵,她擔心出錯,全神貫注地從頭到尾查閱,用心算查驗有無差錯、疏漏。

門外低而克製的兩聲咳嗽之後,有人走進門來。

一名夥計迎上去,殷勤地招呼。

那人進門之後,不消片刻,散漫四顧的視線便有了焦點,落到櫃台後方的她臉上,鋒利,直接。

她無法忽略,抬眼望過去,心頭猛地一震。

是他,又不像他:麵色是病重才會生出的蒼白,眸子漆黑明亮,閃著給人十足的壓迫感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