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恣歡 九月輕歌 4383 字 6個月前

天,他不是把銀子借人了麼,我故意氣他,說把這些珍珠換點兒銀子吧。”

郭媽媽啼笑皆非,“怎麼能打這種主意?公子怎麼說?”

“什麼都沒說。”蔣徽心無城府地笑起來,“根本沒理我。”

郭媽媽笑著搖頭,“接話就得吵起來。”

蔣徽把他做的畫展開來,“江南煙雨,很不錯。”指著山水間一個小小的男子裝扮的背影,“他說畫裡有我,這個就是。”語畢,又笑起來。

郭媽媽端詳片刻,“你們去過畫中這個地方麼?”

蔣徽笑道:“去沒去過都一樣,這是他當著我的麵兒加上去的。多餘。”

郭媽媽笑出聲來。

末了,蔣徽從頸間扯出他送的玉牌,“原本上麵什麼都沒有——他小時候淘換到的一塊玉,喜歡是這通透的質地,自己慢慢打磨成了玉牌。送我之前,在上麵刻了這個福字,說要是刻彆的,趕不及。”她嫌棄地扯了扯嘴角,“俗死了。”

郭媽媽笑得打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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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臨,熱鬨的長街上,燈火璀璨。

方默站在街邊,望著人來人往。是很俊朗的年輕人,隻是神色冷峻。看到董飛卿策馬由遠及近,他往前迎了幾步,牽出爽朗的笑容,“你就不能比我早到一回?哪回都讓我傻等大半晌。”

董飛卿把韁繩、鞭子交給迎上來的夥計,毫不理虧地笑道:“吃吃喝喝的事兒,急什麼。”

方默問道:“怎麼也不置辦輛馬車?讓嫂子一道來多好。”他比董飛卿小一歲,今年二十一。

“馬都是長輩賞的。”董飛卿笑道,“你這人,忒俗,一張嘴就讓我花錢。”

方默哈哈一笑,側身打個請的手勢。

董飛卿舉步之際,心有所感,回頭望向街對麵。

方默循著他視線望過去。

對麵酒樓門前,有中年男子站在大紅燈籠光影中,氣度不凡,目光陰霾。

方默說:“看著眼熟,你認識麼?”

董飛卿似笑非笑,目光涼涼的,“認識。熟人。”

“誰?”

董飛卿語氣淡漠:“次輔,董閣老。”

方默聽著,彆提多彆扭了。

董誌和對董飛卿招一招手,示意他過去。

董飛卿站在那兒不動,對方默說:“你先進去。不用聽我跟人扯閒篇兒。”

方默轉身進門。

父子兩個隔著街巷對峙片刻,到底是董誌和背著手走過來。

董飛卿神色淡然,仿佛看到的隻是一個陌生人。

董誌和審視長子片刻,好一陣,問:“後悔麼?”

董飛卿搖頭,“沒有。”

董誌和又問:“值得麼?”

“值。”

董誌和緩緩地呼出一口氣,“言官譚振亨、武安侯一事,皇上今日詢問過二人,斥責兩家治家不嚴、敗壞風氣,譚振亨官職連降三級,罰俸三年;武安侯官職也降了一級,罰俸三年。”

董飛卿頷首。

“你們兩個該滿意了。”

董飛卿一笑置之。

“你祖父、祖母要我問你一句:回不回董家?”

“不回。”董飛卿道,“我跟你們,向來言出必行。”

董誌和頷首,“好。背離家門的子嗣,我真不稀罕。”停一停,又道,“我今日去了一趟譚府,譚庭芝自儘之前,寫信給蔣徽的事,譚夫人和下人告訴我了。此事,我很願意幫你們辦,你清楚,與唐府相關的事,我一向願意親力親為。你若是不知好歹,我倒是願意瞧瞧,你要用怎樣的歪門邪道,對付唐徛。要抓緊,我已在著手此事。”

“我記下了。煩請您轉告董府一些人,對我的態度,定要與您一致。不然的話,我那些歪門邪道,會用到他們身上。我這個土匪、武夫,對董家的人,隻用歪門邪道。這一點,請您費心記下。”董飛卿態度是透著疏離的溫和有禮,“若無他事,恕我失陪。”

已是不相乾的人,就用對待不相乾的人的態度。

董誌和抿了抿唇,“好。你去吧。”

董飛卿轉身走進天福號大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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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雅間落座,酒菜上齊之後,方默並沒詢問董誌和意欲何為,從袖中取出幾張皺皺巴巴的銀票,遞給董飛卿:“一共是一千二百兩。多出來的二百兩,你要是不收,我明日還得花心思給置辦些說得過去的禮品。麻煩,也不如銀票實惠。”

董飛卿接過銀票,夾在修長的食指、中指間,端詳兩眼,嫌棄地扔回去,“給我換換。”蔣徽喜歡簇新的銀票,而這筆銀子,他得交給她。

方默信手扔回去:“沒有。愛要不要。”

董飛卿漂亮的劍眉擰了擰,老大不情願地收進袖子裡。

方默哈哈大笑。

“對了,你後天再去我那兒,明日我不在家。”董飛卿喝完一杯溫得恰到好處的竹葉青,眉宇舒展開,“你這幾日怎樣?討債討得順利麼?”

“還成。”方默道,“挑了兩個刺兒頭,讓他們連本帶利地還了銀錢,彆人也就老實了。我爹這人也是奇了,見到銀子,病立馬好了一半兒。我娘壓根兒就沒上火,巴不得我爹把家底賠進去,再不做生意,一個勁兒地讓我把銀錢都存到銀號。”

這次輪到董飛卿笑了,“二老沒事就好。”

方默問道:“你和嫂子真要在京城常住了?”

“對。”董飛卿道,“我得先賺點兒家底。要是有合適的營生,你就替我接下。”

方默爽快應下,“這好說。”

三杯酒之後,董飛卿把酒杯推到一旁,“等何時清閒了,去我家裡喝。”曾經也是動輒豪飲的性情,但這兩年喝酒時很少。

方默了解他的脾氣,並不勸酒,“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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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時左右,董飛卿回到家裡。

正房黑漆漆的,一盞燈都沒給他留。

說她不解風情,真是一點兒都沒冤枉她。他腹誹著,走進寢室,抱怨道:“你給我留盞燈多好。哪次回家,都是兩眼一抹黑。”

蔣徽嗆他:“你那眼睛都趕上夜貓子了,留燈也是擺設。”

他到了床前,笑著揉亂她的頭發,“沒情/調。”

蔣徽想到跟奶娘提及的事,揶揄他:“再沒情調,給你的玉佩上,也沒刻‘福’字。”

這事兒,董飛卿真有點兒理虧,嘴裡卻沒正形:“要不換一個?下回給你刻招財進寶?”

“行啊。”蔣徽陪著他胡扯,“你要是願意,刻一幅盼著我發橫財的春聯兒也行。”

董飛卿低低地笑起來,俯身,一口咬在她下巴上。

蔣徽立刻抹了抹,“有酒味兒,快去洗漱。”

“不。”董飛卿說,“我得帶友安再出去一趟,明晚回來。”

“去整治唐徛?”

“對。交給我,行吧?”

蔣徽遲疑片刻,問,“真不用我幫忙?”

“不用。也彆看,那小子有什麼好看的?”

“好。那你小心些。”

董飛卿點頭,“出門前,我跟友安安排一下,你知會裡麵的仆人,卯時之前彆在宅子裡四處走動,要是掉進陷阱、中了冷箭、關進籠子裡,可彆怪我。”隨即走出門去。

蔣徽說好,估摸著他安排好了,起身點上燈,穿上外衣。

董飛卿折回房裡,換了件玄色長袍,對她打個手勢,徑自出門。

蔣徽站在廳堂門外,對他高大挺拔、步履生風的背影片刻凝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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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東。深夜的巷子顯得更為悠長,空氣中有清甜的花香。

董飛卿步履悠閒地走到巷尾,站在紅漆大門前,抬手扣門。

過了片刻,有老仆人來應門,見是他,立時現出慈愛的笑容,“原來是公子,快請進。”Θ思Θ兔Θ網Θ文Θ檔Θ共Θ享Θ與Θ在Θ線Θ閱Θ讀Θ

董飛卿笑道:“等會兒友安要帶一樣東西過來。”

“好說,我等著。”老仆人笑眯眯地道,“小侯爺還沒回來,但早就留了口信,他和您存放的東西,您何時都能過來取,地方隨便用。”這裡,是唐修衡早些年置辦的一所宅子。

董飛卿一樂,背著手走進上房,自顧自轉到西梢間,點上兩盞明燈,看了看窗下一局走到半路的棋,走到書桌後麵,旋轉一個抽屜上的銅拉環。

書架緩緩向兩旁開啟,現出來的檀木架上,放著大大小小的箱子。

董飛卿打量片刻,把並排放著的兩個藥箱拎到書桌上,打開一個,先後取出兩個樟木托盤。

一個托盤裡,一柄一柄形狀各異、造型小巧的匕首順序排列;另一個托盤裡,則是形狀大小相同的十二個白瓷瓶,安置在托盤上的凹槽裡。

另一個藥箱裡,也有兩個托盤,前一個裡麵,是一個針包,長短不一的銀針閃著光,後一個裡麵,是一個個造型彆致的小玻璃瓶。

查看之後,放回去。

這時候,友安拎著一個麻袋走進門,放到廳堂的地上,轉過來行禮之後,請示道:“把東西放哪兒?”

“後罩房。”

友安稱是,出門前瞥過兩個藥箱,心裡就有數了。把麻袋送到後罩房,扔到地上,解開綁口。

麻袋裡裝的,是唐徛。

友安坐到一旁的椅子上,神色鬆快地看著麻袋。

過了一會兒,唐徛身形動了,緩慢、吃力地鑽出麻袋。環顧片刻,看到友安。

他說不了話,隻能用眼神詢問、哀求。

友安對他笑了笑,“今日起,你要享福了:每日過的都是飯來張口的日子,我估摸著,你任何一根手指、腳趾都再不能動。

“再不需看到任何人、任何一樣東西。

“再不用說真真假假的話。

“因為,你中邪了。”

唐徛目露驚駭,再到絕望,竭力掙紮起來。

友安從懷裡掏出一個小賬本兒,“我有給人記賬的習慣。閒著也是閒著,我幫你算算舊賬。”

那邊的董飛卿給自己倒了一杯烈酒,端著杯坐到棋局前,一麵落子,一麵一口一口地喝酒。

剩下一口酒的時候,棋局被他走得亂七八糟。

他看著,笑得像個淘氣的大孩子。

故意的。修衡哥何時過來,看到之後,一定黑臉。

喝完最後一口酒,董飛卿活動活動雙手關節,起身拎起兩個箱子,去了後罩房。

友安的小賬本兒此刻翻到了一樁命案:“商賈之子楊崗,被你逼得跳河自儘,死的時候,剛滿二十歲。沒錯吧?”

董飛卿悄無聲息地走進門。

友安不再翻舊賬,起身幫董飛卿把兩張桌子拚成一個放人的長台。

董飛卿打開藥箱,取出沾了酒精的棉紗,仔仔細細地擦手,隨後,把剪刀、針包、匕首、瓶瓶罐罐逐一擺放到長台上。

友安把唐徛安置到長台上。

董飛卿看著徒勞掙紮的唐徛,眸光銳利如鷹隼,語氣冷森森的:“今夜,把我當楊崗的亡魂即可。”

唐徛真如見了鬼一般,劇烈地哆嗦起來。

作者有